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杀人异书》 作者:小蝎子shirley “杀人”心语 《花香杀意》无疑22问 1.故事发生的地点: 我的家乡,神奇的彩云之南无疑,排除其它任何可能。所以,时间、地点、话语、吃的东东等,都是云南的,我这个家乡宝,要好好说说我的家乡。 2.关于《第一缕.可能凶杀》的故事 其实完全来自于一个谣言,记得是我上高中的某一年,昆明曾经谣传过所谓的“红裙子变态杀人狂”,说女生只要晚上穿红裙子就会被该男奸杀。(实际只是那人刚好奸杀了一MM,穿红裙子,所以你说,什么叫“语言的力量”!) 3.关于《第二缕.藏尸浴室》的故事 这个故事的蓝本可是真有其事,校园奸杀案,你们学校也有吧? 4关于《第三缕.祸从口入》的故事 “残运大哥”确有其人,我的一个朋友。云南的“水军”在每届残运会上都有上佳表现(来鼓掌一个)这个事中国人都知道。 蛇头剁下来还咬人的事我也真是听朋友说过。史书上也有记载,人被砍头后,口中还骂骂咧咧的。所以,不造假。 5关于《第四缕.冰封之泪》的故事 因为热衷公益,常遇到了一些HIV的病人。 跟他们谈话后得知,对他们来说,最可怕的不是病魔,而是孤独。他们不应该受到歧视,但是现实中往往大家都懂的道理,却很难去做到。人啊,谁不怕死? 所以呼吁大家,做该做的,收起不该有的。 6关于《第五缕.诡异食客》的故事 “傣味”其实就是傣族的食品,以酸辣著称,那个味道,那个好法,小蝎子的最爱。 关于“刀”姓,是傣族一个独有的姓,我觉得非常美的一个姓。 关于“知道差距了吧?”和“不要叫我师傅。”这两句口头禅,来自于我一个非常好的朋友,这里是盗版的,不过不要举报我,因为我逼他让出了版权,嘻嘻。 7.关于《第六缕.癫狂货架》的故事 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我正在吃一块康师傅3+2,而那饼干,是才从超市里买的。 8关于《第七缕.山泥之劫》的故事 在这里要为“云南昆明东川”做个广告了。绝度是个值得一去的地方,红土地太美了,就是大自然+人为的色彩和线条的艺术。爱好摄影的不要错过,你一定会有意外收获。 还有东川的泥石流奇景,我敢保证,世上恐怕很难找到第二个地方美得那么残忍。 不得不提东川农家小院里的土鸡和巨大苦菜。 东川的土鸡吃的都是菜,而那些菜都是天然食品,所以,食品安全和营养,都是5星级标准。 再说东川大苦菜,由于生长在海拔较高的高山沙地,气温低,生长周期长,造就了东川大苦菜彪悍的外形(身形是普通苦菜的2-3倍),那个味道,绝对独一无二! 9关于《第八缕.深渊呼唤》的故事 写这个故事的时候,电视里正在放一个矿难的新闻。 矿是黑的,希望心不要黑了。 10.关于《第九缕.影栖的心》的故事 那天,我的外公开始住院。 11.关于《第十缕.爸爸妈妈》的故事 献血的故事,是去年还是前年,在央视看见的一个80后女生的真人真事改编,那女生好像从杭州坐飞机去给一个山寨里给一个苗族女孩儿献血。 民族一家亲+为我们80后喝彩! 还有就是刘宝峰的故事。 在昆明,人人都知道的一档民生新闻节目叫《街头巷尾》,那上面总在循环播放着一些被烫伤的小孩,呼吁人们给他们捐款,救助他们。 非常可爱的脸,非常狰狞的烫疤。 或许只是一块钱,但那是10个矿泉水瓶,2公斤废纸,更重要的是,它是一个受伤的孩子能跟妈妈多呆在一起的1个小时。 12.关于《第十一缕.归来之颜》的故事 此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见鬼。 13关于《第十二缕.虚空乐园》的故事 由于前些天刚到昆明的大观楼(中国四大名楼之一,中国最长对联的所在地)的游乐场玩了一次,所以有了这个故事。 14关于《第十三缕.谁杀了她》的故事 最得意的就是标题,我觉得它太板扎了,十分的板扎,非常的板扎,板扎到不能再板扎。 15关于《第十四缕.花市疑云》的故事 母亲节那天,我给我妈买花了,一大把,我妈幸福得像花儿一样,不,比花儿还花儿。 但是尽管如此,这依然是我写得最悲凉的一个故事。 故事中有一句话:“她们去世了!” 我将永远记得这句话的撰写时间,2009年7月14日14:55分,因为打完标点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我的外公去世了。 这是一个魔咒。我赶到医院,老人已经安详地去到另一个世界了,没有跟我说什么,但是我却听到了他的心。 我,就是他的心。 我是那种外公外婆带大的孩子,所以我和外公的感情,甚至比和我老爸还要亲近。 记得每天去医院看望外公的时候,我总是骗他,我如何如何写书,如何如何签约,有多少多少读者。 外公总会笑得很灿烂,比母亲节我送给我妈的100多朵康乃馨还要灿烂。 那笑中,含着泪。 很长一段时间,我沉溺、消失,以泪洗面,那个故事在那句话之后便停了好久,我无法写下去,满脑子都是外公,我想他。 为什么直到最后,我所给他老人家的,只能是一系列的谎言呢? 再次提笔,李飞挥手向窗外的白马泽仁一家三口告别,而我决定不想再让这一切仅仅是个谎言。 我用心去写书,我想把所有的如何如何,变成确实确实。 这不是发誓,不对神;这是承诺,我对在天的外公和所有在地的关心我的亲人、朋友等等人的承诺。 16关于《第十五缕.串珠成链》 “有些事情,就像散落的珠子,一旦找到一条线穿成串,那么便是一条赫赫在目的项链,由不得人再忽视。” 当我写完这句话,有一瞬间,我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哲人!自豪一小组,呵呵。 17关于《第十六缕.计时逃杀》的故事 其实教练和大师兄说的就是我,5555555555555555 驾龄4年,开车0秒,扣分0分(原因是为了自己以及马路上千千万万的人和车的幸福) 我觉得杀手也能从驾校毕业,那是我的荣幸,却是这世界的不幸。 小蝎子的驾驶技术,四字可概括。 人神共愤! 18.关于《第十七缕.沉船花海》的故事 “杜鹃醉鱼”和“老熊捞鱼”的故事,是真的,发生在云南香格里拉的碧塔海。至于那杜鹃花香可以迷惑人,纯属剧情需要。 19关于《第十八缕.解密之谜》的故事 这是一座电梯,搭上它,你可以到新的一层。 这天,我去祭拜我的外公了。 20关于一些杂事 我希望通过这一本逆天的书,让大家快乐快乐,消遣消遣,紧张紧张,惊悚惊悚,幻想幻想……同时认识美丽的云南、真实的小蝎子。希望交到真心的朋友,拥有可爱的读者。 21.最后推荐一些好朋友的著作: 武侠类:《误江湖》、《仙尘乱》(欢迎加入“一剑诛仙”俱乐部)、《千年莫忧》、《双声恨》、《高手日记》、《一剑轮回》、《无双珏玉》、《恩怨情仇剑》 官军类:《朝野》、《玉泉湖畔》、《风雨沧桑》 言情类:《良辰好景奈何天》、《蝴蝶的天堂》、《谁能将你带走》 都市类:《从青岛到东京》、《三岔河》 幻想类:《人眼罗盘》、《超级觉醒》、《超级大恶魔》、《清寒吟》 排名不分先后!这些书的作者,都是我在起点上交到的真挚朋友,他们的作品我肯定是要推荐的,呵呵。 22好朋友要冲榜,当然要支持了! 白樱花开大作《竹林七贤》,数魏晋风流人物,还看竹林七贤。举杯邀明月,明月不知酒中意,独向当空明。徐徐清风,悠悠我心,那在月光下袒露着的,是七个肆意超然的灵魂。 --(本卷结束)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上卷:灵幻之章——花香杀意 第一缕.可能凶杀 1 每个人都有秘密。或大或小,或多或少。我也不例外。我的心中,也藏着秘密。一个惊悚古怪,惊天动地的秘密——我可能杀过一个人。 月2日,左眼皮莫名的狂跳,后来一想,原来那就是异变的开始。 那天,是我的生日。我在体育馆前见到了刘丽。 刘丽比我大一岁,是校武术队和我一起练太极的师姐。暗恋我两年,纠缠我一年。 刘丽把两张动物园的门票塞在我手上,说:“生日快乐!动物园新装了个过山车,星期天跟我一起去?” 我却不想领情,看也不看地把票扔还给了她,“谢谢,但是星期天我已经约了我女朋友!” “我有什么比不过她?”被拒绝,刘丽情绪激动,竟然冲上来抱住了我。 我被刘丽紧紧地抱着,耳畔隐隐响起了沙沙的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可是,却没有刮风。我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再看,确实没有刮风。 诧异之余,背后霍地传来了一个毛骨悚然的感觉——直觉告诉我,那是一双眼睛,正从背后盯着我。 我慌乱地推开刘丽,她向后倒去,头重重地撞到了地上,即刻陷入了昏迷。 我乱了阵脚,惊惧地走上前,想看看刘丽的情况,身后突然飘来了一阵奇异的花香。 嗅着这阵花香,我脑壳一昏,顿感脚瘫手软,身上忽而像蒸桑拿一样燥热,忽而又像洗冷水澡一样冰冷。 接着,我眼前一黑,无力地倒在了地上。隐约中,暗处似有一双冷瞳,盯着我们,风飕飕刮过,带来阵阵血腥。我就这样,渐渐失去了意识…… 2 我醒过来看见的第一个颜色是红色;第一个人是刘丽,不过,是尸体。 刘丽横躺在我身侧,脑门有未干的血痕,已然跷脚。 血像浓色的墨汁一样浸了一地,不似印象中的红色,而是黑色。 我杀人了?震惊像地狱伸出的黑手,在我心上狠狠抽去了一块砖。一条巨大的裂缝,从心底断开,正慢慢地,慢慢地扩大。恐惧则犹如裂缝中狂肆而出的荆棘,在我的心间爬行,蜿蜒…… 常人意识到如此恐怖血腥的事实,震惊之后的本能就是恐惧。我也是常人,所以震惊之余,我恐惧得撩开腿就跑。 我木然,无思维地奔跑,任由景物在身边“唰唰”掠过。在所有的惊慌和恐惧消失之后,心上的那条荆棘开出了残忍而无助的花儿,血色,带刺。 越过体育馆,穿过操场,我在足球场旁边的水管那里撞到了我的女朋友紫紫。 “你慌什么?”紫紫一边洗手一边问我。 我如同见到了大救星,一把抱住了她,内心却惶恐不已,鼻端还是不断地嗅到方才刘丽抱住我时的那阵花香——那个固执的拥抱印在我身体上,像烙铁烫着皮肉。 身体上的感觉,突然给了我一种深渊般的悲悯。 我抱着紫紫,感觉自己只是一个孩子,一个无助的,软弱的孩子,蹲在角落,等待有人把我找到,拥入怀中保护起来。 我只想要温暖,因为我冷,很久没有暖过, 紫紫甩了甩手上的水,对我说:“别喔,喔,喔的了,又不是公鸡。晚上七点,文渊楼会议室,开班委会。” 水珠飞在了我的手背上,隐隐带着腥味。 我直觉的抬起手来,那水珠竟然透着淡淡的粉红色。 正奇怪,体育馆方向突然传来了尖叫。 同时,我听到远处传来的尖利的警笛声。 3 警界线后,警察们互相发着烟,正在进行处理现场的例行措施。 法医正在检验刘丽的尸体。 我战战兢兢地蹿到前排,抖手抖脚地听着法医和警察的对话,心惊胆寒。 恐惧在此刻对我来说不仅仅是弓上的箭,而是满弓上的箭,即使不去触动,也快要发射。 “情况如何?” “头部有明显的撞伤,但致命伤是腹部的刀伤。” “凶器是什么?” “还没有找到……” 绷紧的箭刹那发射了出去,但没有命中任何目标,而是半空折断了。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俗一点,就像刚刚释放了“内存”。而重新填满这些“内存”的,是满腹的问号。 刀伤?不会吧?就算再昏厥,我也自信没有拿刀捅过刘丽。这么说,人不是我杀的?那就怪了,究竟是谁杀了刘丽呢? 忽然,我想起了昏迷前隐约看见的冷瞳。一股寒意蓦地自背心蹿起,刺得我几乎要站不住。 正颤抖,同宿舍的扎西朗日骑着自行车过来拍了我的肩膀一下,“老表,开会了!” 我一看表,时间差不多了,于是暂时收起了遐思,该干嘛干嘛去了。 4 打开会议室的大门,里面却空无一人。只有一张黑色的会议圆桌,十三把黑色椅子和十三个黑色的茶杯。 我迈进会议室,忽然,地颤了起来。一室的桌子、椅子和茶杯全都像跳迪斯科一样扭动了起来。 难道是地震?多年生活在地震带上习得的防震减灾知识,让我下意识地想钻到桌子底下。 却惊讶的发现我的脚像被钉子钉住了一样,竟然一步也挪不开。 寒意自背心蹿起,伴随而来的又是那阵该死的花香。 我无法扭头,身后却一阵毛,感觉有一只手从背后扯住了我的领子,仿佛要把我拉入身后的墙壁一样。 我死命地挣扎,桌上的茶杯突然自有意识地动了起来。 十三只茶杯在桌上排列成了一个近似蝴蝶的形状,看起来像某种神秘莫测的符号。 领子勒着我的脖子,身后的拽力越来越大,就在我快要窒息的时候,教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李飞老公,你揪着自己的领子干什么?”紫紫抱着一叠文件,走进来。 我一怔,发现自己扯着自己的领子,再看桌上的十三个茶杯,跟我进来时一模一样,丝毫没有排成任何形状。 我惊讶得结巴了起来,一时无法缓过来。 “这什么这?像个傻瓜!”紫紫甜甜地对我一笑,“快点过来帮我发文件,老班就要来了!” 我愣看着紫紫——美丽的大眼,亲切的态度,甜蜜的微笑,煞是迷人。都说美女有N种,漂亮又亲切的,当属极品。 看着忙前忙后的紫紫,我的心惊慢慢平静了下来。 看来,是我发癫了。又不是玄幻小说,哪里有那么光怪陆离的情节。肯定是刘丽的事让我神经过敏了。对,就是这样! 开班委会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发青春呆以外最无聊的事了。今天的主题是无聊和啰嗦。与会若干人,除了班主任有发言任务外,其它人都无所事事。 我的瞌睡不止来了一次,但紫紫老在桌下踢我,又碍于老班警告的目光,我只得强打精神,装作一本正经,一双眼栓在紫紫身上,心荡神游。 说起我那如花似玉的紫紫老婆,可是我决斗得来的。 上大学的第一天,我在教室门口被我老婆一眼击中,从此便茶饭不思。我老婆和我同班,当时已经有了一个男朋友,比我大一届,也在我们学校上学。 可是我这个人纯属无赖,还是厚着脸皮,屁颠屁颠地对我老婆大献殷勤。这自然激怒了她的学长男朋友,冲冠一怒为红颜,我们只有决斗。 过程就不赘述了,我当然是英勇无敌,他当然是溃不成军;结果也不阐明了,一言以蔽之:“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摊上。” 之后我就过上了“牡丹花下死”的**生活,那个心啊,那个花啊,那个怒啊,那个放啊…… 打住,扯远了,回到会场,这烦人的班会终于结束了。 紫紫收拾好文件走上前来拍了拍我的肩,“李飞老公,你咋啦?怎么魂不守舍的?”“没有,只是刘丽的事……” “我也听说了。”紫紫抚着我的背,“你一定很难过吧?” 我承受着紫紫温柔的抚慰,喉头却该死地哽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回宿舍睡一觉吧!一切都会过去的。” 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也希望紫紫说的是真的。可是,你们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不然故事如何继续? 所以,总会有事发生。 在那次可能凶杀后,奇怪的事,真真幻幻,便如影一样,随行于我。像一场恐怖至极的恶梦,又像一个难以解开的谜语。 第一件怪事,发生在刘丽死后的当天晚上。 第二缕.下沉浴室 1 浴室里,白雾阵阵,热气腾腾。腾起的水汽,凝在墙上,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光怪陆离的湿渍。 明明洗的是热水澡,我却感觉阵阵发寒,直至把热水开到最大,身上还是不暖和。 挣扎了一会儿,我丧失了心情。 就在我关上水准备离开浴室的时候,一滴水蒸汽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砸在了我的脚边。我朝水珠掉落的地方望去,在那里寻到了一缕头发,黑又长——是女人的头发。 男生宿舍的浴室,怎么会有女人的长发? 我想着,鼻尖突然飘来了一阵熟悉的花香。 随后,地板霍地开始螺旋下陷,流沙一样。与之相反的,是像黑色喷泉一样上升辐射的长发。先是不断的变多,然后迅速的增长,像墨黑的藤蔓快速地在浴室地板上攀爬,延伸…… 头发的尽头,地板仿佛变成了一片水面。从那下面,升起了半颗女人的脑袋。 我吓坏了,跌坐在地上,拼命地揉着眼睛,在确定了那不是幻觉以后,妄图起身逃跑,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我惊惧地低头,一双修长而纤细的女人的手紧紧拽住了我的脚踝。爬上了我的胸膛,然后是脑壳。 下一秒,头顶突然传来了千金压力。那手霍地按住了我的脑袋,向地下拖去。 我感觉地板像吸了水的海绵一样,湿润,松软。而我的身体被那手按住,开始急速下坠,并深深陷入了地板之中。 我挣扎着想要逃脱,却发现有什么东西,像植物的树根一样紧紧地缠住了我的身体。渐渐地,我开始有了溺水的感觉。不能呼吸,快要窒息。 “救命……”我用尽所有的力气嘶喊,却发现发出的声音细若蚊蝇。 熟悉的花香,熟悉的恐惧,熟悉的眩晕,不约而至。 我就这样,渐渐失去了意识…… 2 醒来的时候,是在我自己的床上。 同宿舍的扎西朗日狐疑地看着我,欲笑又忍,“老表,你光着个**在浴室裸睡?” 我白了他三大眼,“有些事说给你听你也不信……”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信?” 我以组织审查党员的严肃目光,仔细逡巡了扎西朗日一遍,然后附在他的耳后,轻声说道:“我洗澡的时候,被女鬼的头发缠住了……” 没有鄙视,没有不屑,甚至没有怀疑。扎西朗日平静沉思的表情让我本来打算吓他的诡计落了个空。 “老表,你可能真的撞鬼了……”扎西朗日一本正经地说,目光坚定而炯炯。 “开什么玩笑?亏你还是预备党员,社会主义‘以崇尚科学为荣,以愚昧无知为耻’,不懂?”我如是教育扎西朗日,理直,气却不壮。 “真的!”见我不信,扎西朗日加重了语气,“今年春节,这栋宿舍曾经给春节不回家的女生住过一段时间……” 故事是这样的。 时间:今年寒假。 地点:我们宿舍。 人物:长发美眉(以下简称MM)和一变态长发杀人狂(以下简称BT)。 情节:恋慕长发美女的BT在宿舍浴室强行玷污了清纯美丽的MM后,将其杀死,并藏尸,尸体至今下落不明…… 夸张的表情,惊悚的语调,不堪的情节。扎西朗日的故事,说得我毛骨悚然。 接连发生了诸多怪事,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刘丽的事让我神经过敏了。现在看来,幻觉的可能有是有,只是正在无限趋近于零。 恐惧像一颗莫名埋下的种子,在我心头生根、发芽并不断生长了起来,让我觉得冷寒无助。 “老表,你要小心了!” 第三缕.祸从口入 1 扎西朗日说得没错,我要小心了。所以,我舍弃了宿舍的浴室,转而投奔到了学校的公共澡堂——不过,还真不习惯。 几个人同挤一个水龙头下,肉贴肉,**对**,就像屠宰场的猪,排队队,洗刷刷,然后,死翘翘。 光速结束了沐浴,我在更衣室遇到了蓝天。 不要误会,不是头顶上那个,而是我认识的校游泳队的一个兄弟。 蓝天外号“残运大哥”,在学校可是传说中的人物。十五岁那年的一次时运不济,导致了他右手的残疾,但人家身残志坚,仅凭一只左手,硬是在某界残动会上一举夺得了六块金牌,刷新了五项世界记录。 本着“学习雷锋好榜样,学习蓝天好坚强!”的校训,我马上上前跟榜样打招呼:“嘿!蓝天,好久不见,在忙什么?” “飞机,是你啊!”榜样的态度也很和蔼,丝毫没有耍大牌的嫌疑,“训练呗,你呢?” “瞎混!” “这样啊……呵呵。晚上没有节目吧?” “怎么说?” “一起去K歌?” “好啊!”我爽快地答应了。 一连几日的阴霾,今天正好扫扫。 2 808包房内,榜样的女朋友正有摸有样地演唱着郑秀文的 酒酣耳热,睡的睡,唱的唱,喝的喝,包房里一片狼藉。 榜样游泳水平上流,游酒水平却下流到了极致,没喝几杯,便疾奔厕所,“倒带”去了。 作为一名富有爱心,具备责任感,并且够兄弟的兄弟,我只好作陪。 男厕所里的日光灯管大概要坏了,忽闪忽闪地,让人心惊神骇。 榜样进去大半天了,还不见出来,只怕是吐晕了。 继续作为一名富有爱心,具备责任感,并且够兄弟的兄弟,我只好进去寻他。 “蓝天,蓝天——”我深切地呼唤着榜样的名字,一个小间,一个小间的找,却没有半个人影。 日光灯继续鬼闪,我的心头忽然涌起了一阵奇异的、战栗的感觉。 我寻至厕所的最后一阁,那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头顶的管子“吧嗒,吧嗒”地滴着液体——没看错,是液体,不是水。 黄绿色的液体,一滴落地面,马上激起了一串白色的泡泡,伴随而来的还有阵阵刺鼻的酸臭和一阵轻轻的,若有似无的窸窣声。 我正想转身回去,奇异的花香忽然像一个梦魇一样远远飘来。 蓦地,耳后拂过一阵轻息。然后我感觉我的身体被什么巨大而粗壮的东西紧紧地缠住了。 我挣扎着,用手死死地掰着缠在我身上的东西。 粗大,冰凉,柔软,鳞片。 奇异触觉让我想起了一种动物——蛇。 我死命地挣扎,缠在身上的东西劲力却越来越猛。我感觉五脏六腑都被巨大的缠力拧在了一起。空气在身体内受阻,我就要窒息。耳后依稀有蠕软,粘腻的东西,频率极快地伸出又收回,背后湿濡一片。 “唔……”我无助地喊着,同时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了脚上,使劲地踢着门。 “死了都要爱……”跑调的男音起,我也同时踢开了厕所的门。 唱歌的男人指了指厕所门口的水池,不可置信地愣看着我,“老表,洗手池在那边。” 我才发现身上竟然湿透了。 没有多做解释,我以能跑出的最快速度,没命地逃离了男厕所,也逃离了这险要我命的KTV。 3 再次见到蓝天,一夜无眠的我,脑子的转速已降到了586时代。 “李飞,你搞什么去了?昨天咋招呼都不打就溜了,急得兄弟几个到处找你!” “喝多了,恍恍惚惚就回宿舍了。”我顺嘴打着哈哈,并没有多说什么。 “哦!昏嘛!”蓝天笑道,“你包忘在包房了。” 我狠狠地拍了一下脑壳,只顾着奔命,竟然连自己带了个包都忘记了。那里面可装着我这个月的生活费和无数张信用卡啊! 蓝天看出了我的紧张,拍着我的肩膀说:“放心啦,我帮你收起来了。走!跟我去拿吧!” “好!”我应道,魂不守舍地跟在蓝天身后。 走了一截,我在蓝天住的西山公寓门口,叫住了他:“蓝天,你要去哪?到了!” “在我兄弟那。”蓝天说,口气波澜不惊。 “哦!”我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继续走着。一路上,我们沉默无语。 又走了一截,我再一次叫住了他:“蓝天,宿舍区都过了,你要去哪啊?” “继续,还没到。”蓝天回我,没有什么异常。 我们继续上路。还是一路的无语。 再走了一截,我第三次叫住了他,不过这一次,我不打算继续走了。因为我们已经穿越了大半个校园,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废地,新的图书馆将在这里呈现,现在正在施工,到处砖瓦狼籍,钢筋满地。 “蓝天,你站住!”我在蓝天背后大喊。 蓝天不语,像没有听见我的话一样,执拗地继续着他的步伐。 “蓝天!”我绕到了他的身前,想阻住他前行的脚步,却在见到他的面庞时惊骇得倒退了一大步,跌坐在了一处乱砖堆旁。 无定焦的眼神,过多的眼白,唇角勾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此刻的蓝天,看起来不像兄弟,倒像个满怀鬼胎的凶徒。 冰雪聪明的我立刻察觉出了异常,“你骗我的对不对?” 蓝天不语,唇角的怪笑愈发阴诡。 下一秒,他突然伸出左手,狠狠地掐住了我的脖子,同时,从他裂开的笑唇里伸出了一条血红色的舌头——“丫”字型的,又细,又长。 那是一条蛇的舌头。 多年的游泳专业队训练,塑造了蓝天铁钳一样的左手,被他掐住,就像被一把大铁钳夹住,我感觉我的脖子快要断了。 “蓝天……”残声从我口中溢出,我已经呼吸困难。 “你逃不掉的……”蓝天诡笑,面容像蛇的脸一样。 下一秒,突然从他的身上,爬出了无数的花纹小蛇,五彩斑斓,像一件蠕动的大衣般裹在他身上。 蛇群们吐着紫红色的信子缠上我的身,绳索一样,捆得我动弹不得。 按照经验,接下来,花香就要来了,我也快倒了。所以,在还清醒的当口,我用尽了全力拉住了从蓝天嘴里吐出的蛇信。 巨大的决心,催生了巨大的力气,蓝天的蛇信竟然被我硬生生地拉长了。 蓝天看起来很痛苦,表情扭曲,似乎正在承受着异样的挣扎。 我趁势,使上了吃奶的力。 终于,那蛇信像绷得过紧的橡皮筋一样,“蹦”地一声,被我扯断了。沥青一样的墨色血液,带着浓腥味,自蓝天口中喷飞,溅了我一身。 我呕到了极致,瘫软在地,下意识地环顾了四周——花香,惶恐,晕眩。一切“正常”。我倒。 4 夕阳西下时,蓝天叫醒了我。 坐在乱砖堆上,我无数次地抬眼凝望蓝天,欲言又止。昨晚在KTV的男厕所里攻击我的,应该也是他吧! “我说蓝天,你小子跟蛇有梁子?”我愤愤不平地道。 亏我因为他受了那么多折磨,他却完全搞不清状况,对发生过的一切一点印象也没有。 “要说梁子……”蓝天深沉地看着我,似乎陷入了什么痛苦的回忆,“我的右手就是因为一条毒蛇废掉的。有一次,我们去版纳比赛,一个老表杀了一条毒蛇说要给我们尝尝鲜。他把蛇头剁下来放在案板上。我好奇地拿起来放在手上看。那蛇头却突然张口,咬中了我的右手拇指……” 说到这里,蓝天哽咽了。 血色残阳,罩着我们的身体,在我们身后拉出了两道长长的影子,鬼魅一般。 我拍着蓝天的背,想安慰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半响,我才憋出一句:“一切都会过去的……” 一切都会过去的。 这句话既是在宽慰眼眶湿润的蓝天,同时,也好像我对自己的耳语。 第四缕.冰封之泪 1 因为前面的事伤到了脖子,我到学校的附属医院就诊。 在那里我认识了一个瘦弱苍白的女孩儿,她的名字叫高慧。 高慧是那种我见犹怜的女生——纤细的身子,苍白的脸,毫无血色的唇,颤颤悠悠的身躯。 她一个人在药房前排队,眼看着弱不禁风的身子就要倒下,我上前扶住了她。 2 白墙,白床,白被单,猜得没错,我在形容病房。 点滴器的针头,连接着高慧瘦弱苍白的手臂。 “你是她的同学?”医生的话犹在耳边,“这孩子很可怜,因为她得的是HIV,基本没有人愿意靠近她,你不介意就多陪陪她……” 所以,她才那么孤绝?被世界遗弃了? 我静静地坐在高慧身旁,脖子因为打了石膏动弹不得,而我的心竟也像上了石膏,僵了。 被抛弃,那种撕裂,我懂。 我妈是个老师。在我五岁那年,抛下我和我爹,走了。 我爹是个医生。在我七岁那年,抛下我,也走了。 我外婆既是我的爹,又是我的妈,在我十岁那年抚着我的头,含着眼泪,离开了人世。 “小飞,有些事你现在不懂,长大就懂了。”外婆的最后一句话像一句经典对白。 我,李飞,是个孤儿,二十一岁了,还是不懂外婆的话。而我,以为我已经长大了。 思绪飘回,我突然感觉肩膀很酸,似有千金重担压在肩头。 可能最近真的太累了。我起身,想到厕所洗把脸,清醒清醒。 我起身想要打开病房门,却发现那门有些异常,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打不开。我费 了好大力气,才拉开了一条缝,却看到了一个让我险些吓死的怪东西。 它的身躯,婴儿大小,干尸状,只有皮包骨,紫红色;它的脸庞,毫无生气,苍白得像白纸,只有无焦距的眼瞳,忽而转动;它的手,瘦得像枯柴,尖利的指甲,划过我的脸庞。 我惊惧地倒退,鼻端突然嗅到了一阵熟悉的香味——又是那阵花香,该死的。 正在我愣神的当口,那怪东西“噌”地一下,跳到了我的背上,干柴一样的手坏意地捏住了我的鼻子。我不能呼吸,喘着粗气,拼命地摆动着身子,企图借着甩力摆脱那东西。 扭身之际,我看到了病床上的高慧。 这样的不明生物已经爬满了高慧的床头,咧着嘴,怪笑着,枯柴堆一样的手们,** 着她的头发。 高慧看起来很痛苦,呼吸急促,喘声频传,额头上汗珠点点。 方才爬到我背上的不明生物想趁机掐住我的脖子,却被我脖子上的石膏折了手。它吃痛, 气得眉头怒皱,霍地自空中跃起,跳到了高慧的身上,把在我身上未完成的恶作剧付诸于高 慧。 高慧开始剧烈地在病床上翻腾,呼吸更急,喘声更响,汗也冒得更多。 摆脱了束缚,我急忙奔向高慧,一手一个,两手不停,抓起正在危害她的不明生物 向空中抛去。无奈,我只有两只手,赶开怪物的速度远远敌不过怪物凭空出现的速度。 越来越多的怪物从地底,天花板,墙壁中冒出,爬到了高慧的床上。 一些怪物拽住了高慧的长发,一些怪物拽住了她的手,还有一些怪物束住了她的脚。 高慧痛苦地在床上辗转挣扎,呼吸已经快得震颤,喘声变成了尖啸,汗如雨下。 渐渐地,整个病房都被这种奇异的生物占领了。浓烈的花香袭来,有一瞬间,我以为,自己正在《生化危机》的游戏里。 正在我以一敌百的时候,一只枯柴一样的手,突地从高慧的被单里伸出,穿透了高慧的 喉咙,在那里刺出了一个鸡蛋大小的洞。 不明生物们的唇角裂开了令人毛骨悚然地嗜血阴笑,下一秒,它们忽然躁动了起来,身形幻化成了无数的光影,朝着高慧喉间豁开的洞撞进了高慧的身体。 影子归向深渊,恶鬼回到炼狱。速度不可目测,结果不可预期。 我发狂地动作着,想要用我男人的双手,帮她挡开这些恶怪,身体却在这个时候无奈 地被这些不明生物拉倒在地,不能动弹。 花香越来越浓,就像一个诅咒,惹得我眼泪横流。泪光中,我仿佛看见了高慧离体的灵魂悬在半空中,孤独而寥落。一滴泪,自她的眼角滑落,竟是血色。 我的心刹那被那滴血一样的冷泪冻住了,身体也麻了。 我放弃了抵抗。剩下的恶怪从病床上转跳到我身上,无数皮包骨的手贯穿了我的身体,我却一点儿都不疼。 这一次,我大概逃不了啦……我如是想着,身体竟然霍地变轻了。 朦胧中,我仿佛看见高惠挣扎着拉响了床头的警报器。的声音传来,然后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花香依旧。我就这样再次陷入了昏迷…… 高慧去世了。我却莫名其妙地被赶来的医生救活了。莫名其妙地继续着莫名其妙的生活。莫名其妙的事还是莫名其妙地发生,让我莫名其妙。 第五缕.诡异食客 1 一连几夜,我噩梦连连。梦中,高慧的背影孤绝而凄凉,眼角的血泪从她脸上流进了我的心,在那里刻下了道道伤痕。 老实说,高慧的事让我很自责。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生老病死,本是天意不可逆。但我却看见了,眼睁睁的。想做些什么,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最是差。 同宿舍的小胡子发现了一家新开的傣味餐厅,约着兄弟们去尝尝鲜。 在孔雀窝(餐厅的名字)一落座,马上飞来了一只金孔雀——大眼迷人,傣裙勾人,如瀑长发,撩动心弦。 小胡子一双眯细小眼马上瞪得跟我的炯炯大眼一样大,竟然对着姑娘念起了小蝎子大人所作的一首古诗:“游鱼观色溺,去雁睹颜迟;皓月听音闭,百花见笑羞。” “哦哟!小胡子,还会念诗了?”发话的是雀师。 “咋的?这个叫文学素养,你可有?你可有?”小胡子不屑。 “是,我有不起!多大点儿文学素养?你看姑娘都不理你!” “你行?你来!”小胡子不服。 “放着我来!”雀师也不谦让,调戏姑娘是他的强项。 “嘿,美女,照过来!” 姑娘不理。 “嘿,小美女,这边有帅哥!”雀师继续喊道,同时加上了声情并茂的动作和帅气的造型。 姑娘依旧不理。 “看来要发大招了!”雀师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一双美丽的、明亮的、有神的、炯炯的、各种的——单眼皮大眼,含情脉脉地凝看着姑娘。 深情的电波在空气中闯荡,带来阵阵**电浪。 我们,集体退避三舍。 (PS:雀师的确是个帅哥,有双迷死人不赔命的电眼。别说姑娘很难抵挡他的电眼攻势,就是伙子被煞到,也会浑身发酥,脚瘫手软。) 姑娘却还是不为所动。 “我想死!”雀师颓然地跌坐在凳子上,落寞之极。 终极电眼攻势,终极失效,对他的打击看来不小。 小胡子摇着头给雀师满上了一杯“风花雪月”,“兄弟,我给你送行了。” 雀师泪流满面。 姑娘却突然向着我们翩翩而来。 雀师和小胡子陡然神经紧绷,心跳随着姑娘的靠近,就要快过划时代的 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 嘣!最后一声竟是心脏掉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原来,姑娘是靠过来了,不过不是向着他们,而是向着一直沉默不语的扎西朗日。 最牛的是,当时扎西朗日召唤姑娘只用了0他拿着菜谱对着姑娘招招手,姑娘就过来了——绝对秒杀! 扎西朗日亲昵地挨着姑娘,并用他黑不溜秋的手在菜谱上指指点点,姑娘不时点头,笑容可掬。 雀师和小胡子四只眼睛妒出了血。 扎西朗日把菜谱推给雀师,“小姑娘是傣族,听不懂汉话。你们点菜吧!” 雀师倒。小胡子倒。 我摇头,“知道差距了吧?” 雀师点头。小胡子点头。 我叹息,“不要叫他师傅。” 雀师再点头。小胡子再点头。 我无语。雀师泪流满面。小胡子泪流满面。 一顿饭就在这样“感人至深”的气氛下和谐地结束了——只除了一个小插曲。 结账的时候,雀师和小胡子掏出了手机,在姑娘眼前晃荡,硬要她留下电话号码。姑娘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口中咦哩哇啦地说着傣语,貌似想要拒绝。他们却不放弃,雀师还上前拉住了姑娘的手。姑娘美目圆瞪,拼命甩着雀师的手,眼神中尽是愤恨,看来是急了。 “小姑娘不愿意就算了,你们莫造孽了!”我说。然后被飞射而来的四道凌厉眼神,杀死。 2 食色性也。这个孽还真不是我说不造就不造的。 从那日起,一连三天,小胡子和雀师天天都到“孔雀窝”食和色,把性,表现得很野。 听说姑娘被逼急了,曾经以扫把为凶器,修理过他们。 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作为苦工,被遣往“孔雀窝”采购。 姑娘一脸凶相。其它服务员一脸怪笑。我,一脸尴尬。 “吃吧!”回到宿舍后,我把“赃物”扔在桌子上,愤愤不平地睨视着雀师和小胡子。 这两个坏东西,不要让我楸到他们的小辫子,到时候看我如何修理他们,李飞的报复心理如是说。 两人面无表情。 我气结,恶狠狠地夹了一筷酸笋牛肉炒饭塞到嘴里,却直接气岔。 “我靠,太酸了!”我把炒饭啐到垃圾桶里,嘴都酸歪了。 再看雀师和小胡子,同样的东西,吃得津津有味。 我狐疑地往两人的饭盒里各伸了一筷头——牙齿直接酸倒。 我瞪着两人,一头一脸的问号,“你们不酸吗?” “不懂欣赏!”小胡子白了我一眼。 “不要借题发挥,不吃拉倒!”雀师怒道。 借题发挥?我怒极,生气地把炒饭丢到了垃圾桶里,却惊异的发现,垃圾桶里堆满了各种酸不拉几的东西的残骸。 酸奶、酸角膏、酸梅汤、酸话梅、酸腌菜、酸木瓜…… “早生贵子……”我只能叹惋地得出这样的结论。 两人不搭理我,像恶狼扑食一样吃着眼前的炒饭,模样陶醉,声音恐怖。 我酥到了骨子里。 3 夜里,我被一阵“吧滋,吧滋”的声音惊醒后,穿鞋,迈步,来到了阳台上。 雀师和小胡子背对着我,蹲在阳台上,鬼鬼祟祟。 “你们在干什么?”我问。 他们同时转身,我诧异地看见了他们满嘴满脸的白色粘稠液体,以及他们身侧,无数的塑料袋、瓶子和罐子——酸奶、酸角膏、酸梅汤、酸话梅、酸腌菜、酸木瓜…… “你们不是吧……”我惊道,却发现气氛有些异常。 “你起来做什么?”小胡子不悦地瘪嘴,那上面还粘着没有舔干净的酸奶。 “别多事,回去睡你的!”雀师喝道,口气冷冽。 我背脊发酥,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少吃点,对胃不好。” 丢下这句话,我逃命似地奔回了我的“窝”,用被子蒙住了头,再也不敢掀开。 那夜,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一间充斥着花香的房间,有人一杯接一杯,喂我喝着酸梅汤,我喝到呛了,饱了,牙都倒了,胃都疼了,快要窒息了,他们还是一刻不停地喂我……等我醒来,床榻湿濡一片,隐隐透着酸味。 “老表,你尿床了?”扎西朗日狐疑地问我。 我不语,沉思了一阵,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你好,这里是‘孔雀窝’傣味餐厅,请问是外卖还是订餐?” “你好,我想找个人。你们餐馆有一个傣族小姑娘,长得很漂亮,不会说汉话……” “哦,你说刀飞凤啊,她辞职了。” “哦,是这样啊,谢谢。”我挂断了电话。 “老表,有什么事儿?”扎西朗日关切地问。 我摇头不语,心里总有不祥的预感。 4 入夜,我沉默地立在阳台边,看着雀师和小胡子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袋酸角软膏。 雀师漠然地看了我一眼,继续。 小胡子则比较大方,把一瓶苹果醋递到了我面前,“喝吧!” 我不接,只是看着他。 我和小胡子僵持了一阵,雀师蓦地站了起来,双手擒住了我的双手。我死命地甩着手,却挣脱不了他。 我从十周岁开始练武术,手上的气力对付雀师这样的花样男子绰绰有余。我们的“扳手胶”比赛,赔率从来都是1:3。宿舍四个人,只有雀师投自己的票,输自己的盒饭。屡试不爽,我皆以压倒性的优势取胜。 可是今夜,雀师制住我的手,我竟然动弹不得。 小胡子见雀师制止了我,阴笑了一下,扭开了苹果醋的盖子,将里面的液体急灌入了我的嘴里。 酸极,猛极的液体下肚,我呛得岔了气,一口苹果醋喷到了拽着我的雀师脸上。 酸酸的液体眯住了他的眼睛,雀师倒退了一步,抓着我的手松动了。 我趁机挣脱了他的钳制,企图奔回寝室,却发现阳台的门被卡死了。 奇异的花香在此刻浮动。 门的后面,玻璃的那边,出现了一张美极的脸——刀飞凤抵着门,嘴边扯着阴气的怪 笑,漂亮的脸上尽是残忍。 “果然和你有关!”我大叫,心中的怀疑有了着落。 刀飞凤不语,唇角的笑扩得更大了。 伴随着那诡异的笑,雀师和小胡子忽然躁动了起来。 小胡子扯下阳台上晾着的扎西朗日的腰带勒住了我的脖子。 雀师则敲碎了一个装苹果醋的玻璃瓶。 花香更浓。 刀飞凤唇畔的笑意也更大。 我被雀师和小胡子的四手四脚按翻在阳台的地板上。 小胡子爬到了我的身上,压住了我。 雀师则抄起了尖刀一样的破瓶子。 花香彻底弥漫了整个阳台。 刀飞凤脸上的笑意达到了最满,修罗一般。 压在我身上的小胡子突然变得像座小山一样沉重,我的胸口就要被压得喘不过气了。 而雀师则举起了手上的破瓶。 月光,异常惨白。 一阵寒光划过,雀师手起瓶落。 我猛烈地挣扎,同时闭上了眼睛——反抗,等死,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咣当”瓶子掉落在地的声音,惊雷般响起,然后是开门的声音。 身上的重量轻了,周围的气息也变了,我幽幽地睁开眼睛,看见扎西朗日满头雾水的立在阳台的门边。 “半夜三更不睡觉,你们在阳台上吃独食?”扎西朗日睡眼惺忪地说。 我像见到了救世主,狠命地从地上蹿起来,奔到了扎西朗日身侧。 小胡子不语,沉默地离开了阳台。 雀师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也离开了。 只留下扎西朗日的尖叫,回荡在一片苍茫夜色中,仿似来自地狱的恶嚎,“我的腰带!” 扎西朗日的腰带,就这么,断了。 第六缕 癫狂货架(上) 1 “早安!李飞老公!” “早!紫紫老婆!”我无精打采地说。 “让我猜猜你现在想什么?”紫紫围着我转了一圈,做沉思状。 “哈!我猜到了!”紫紫灵光乍现,“你想照张彩色照片!” “什么?”我完全搞不清状况。 “你不知道吗?熊猫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拥有一张彩色照片!老实交待,昨晚相思哪个美女了?” “没有,没有。我的心只有一室一厅,只住得下紫紫老婆!” “就你嘴甜!”紫紫调皮地掐着我的小脸,“哈哈,明天就要春游了,你可高兴?” 我对着紫紫勉强地挤了一个微笑。 我不高兴,只有惶恐和不安。 昨夜的事历历在目,噩梦还没有结束。 “别一脸,闷闷不乐了。”紫紫掐住了我的脸,笑道,“给你委派个任务,到超市采购明天春游的口粮!” 2 “小姐,请问马老表过桥米线在哪个货架?” “前面第三道,右转。” “谢谢!” 我依言推动购物车,照着导购小姐的话行去。 民升超市的方便食品区,第三个货架,第二排,摆着我最爱的马老表过桥米线麻辣味。 我不假思索,拿下一盒,同时,掉下一盒。 我放回去。 又掉下一盒。 我又放回去。 再掉下一盒。 我再放回去。 然后,好像启动了什么机关一样。 空气突然凝住了,之后扭曲,变形。 有1-3秒的时间,我感觉时间也凝结了,一切忽然变得很缓慢,只有我的速度正常。 过了那一切继续。 什么都很正常。 只有我的心跳不正常。它的跳速超越了惯例。 花香还没有来,但我感觉它快来了。 推动购物车在密密麻麻的货架间急行,我只想快点结帐走人。 可是我还没有走出方便食品区,前路就赫然被两道熟悉的身影阻住了。 你们猜得没错。的确是小胡子和雀师。 小胡子和雀师把一堆酸食品扔到我的购物车里,两脸阴阳怪气。 “买下它们!”小胡子说。 然后,无声地消失,正如他无声地出现。 “买下它们!”雀师说。 然后,无声地消失,正如他无声地出现。 “等等!”我说。 却已然来不及。 为什么不把钱也留下?我悲哀而无声地问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大地突然仿佛跳劲舞一样震颤了起来。 经验告诉我,绝对不是地震,而是我那该死的奇遇。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花香如期出现。 我的购物车突然变得异常沉重,像坨铁。 我惊异的低头,看见刀飞凤坐在里面,阴阳怪气地看着我。 “姐姐,逗你的不是我,你可能放过我?”我冤啊,比窦娥还冤。 刀飞凤脸上的表情不变变得更阴寒,唇角的弧线更诡秘。 “不要说了,我知道答案了!”我哀怨地低下了头。真的冤啊,比杨乃武与小白菜还冤。 下一秒,刀飞凤如影消失,只留下了两排癫狂震颤的货架。 死物刹那全都活了起来。而我这个活物竟然像要死了一般,硬生生地被某种神秘的力量锚在了原地。 马老表过桥米线们吃掉了过桥米线,变成了名副其实的马老表。一盒接一盒,一袋接一袋从货架上跳下,向我挺进。 伴随而来的,还有他们的兄弟姊妹,三亲六戚——康师傅、统一、白象、今麦郎…… 身前身后,方便家族们如暴雨砸落,痛打在我身上。 我只能像一个不倒翁一样左倒又晃,摆动着身体,尽力地闪避,却还是频频中招。 一袋巧面馆红烧牛肉面,脱了个精光,朝着我的脸猛砸了过来。 啪!我的脸上立马被砸出了一个方形的凹凸不平的印记。 “靠!”我痛呼一声,没想到竟引来了其它方便家族成员的高度重视。 一时间,方便家族,集体裸奔。 啪啪啪 我的脸上无端多出了N个凹凸不平的印记。 结果?我倒。 反趴在地的我,全身即刻遭到了奔袭而来的方便战士们严密的包围,用力的痛扁和无情的淹没…… 痛打五十大板也还有个数量管着,而我,竟然连个尽头也盼不到么? 匍匐在地上,我挣扎着向前爬去,浑身像被狂奔的兽群踩过一样,酸疼难忍。 不可想象,方便某某,也能成为一种凶器,而且,很牛很暴力。 几米来长的道路,我不知道我爬了多久。 终于拐弯的时候,我以为我见到了希望,可是才一转眼,那希望便成了飞灰。 白色的,奶味的飞灰,眯住了我的双眼,闯进了我的鼻息,也卡住了我几欲出口的痛呼。 失去视线之前,我看见了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雅士利”,然后,坠入黑暗。 接下来的故事,只有感觉,没有画面,所以,各位朋友要听仔细了。 冰极的水柱倾泻而下,无色无味,淋湿了我的全身,奇寒刺骨。 答对。矿泉水,品牌不祥。 再来。 高约10厘米的圆柱形物体有的在我身边坠落,有的直接打在我身上,触感冰冷坚硬。 它们一坠地,马上发出了巨响,里面有粘腻的液体渗漏,伴着漏气的声音,时有恐怖的爆炸声。 又答对。灌装气体饮料,很可能是可乐。 继续。 这次掉落的是方形的纸盒,有尖角,砸在身上极痛,里面的液体拔凉,隐隐有中草药的味道。 这个放着我来。王老吉,绝对错不了。 然后是塑料瓶和掉落后一地的碎玻璃和铁盖,我随手捡了个塑料瓶,清理着前面的障碍,隐约感觉拿的是美之源,又像娃哈哈,算了,不深究。 虽然有了扫地瓶,但我还是被一地的碎玻璃纹了身,伤口带着果味,血液混着果汁,状况惨烈不堪。 这个不猜了,太杂,统称“综合果蔬汁”。 爬过了水的炼狱,我霍地触到了一团薄荷味的粘粘的东西,粘住了我手中某某牌子的瓶子。 我甩开瓶子,挣扎着抬起了左手,粘住了右手。 我又挣扎着抬起右手,粘住了左手…… 我就像粘鼠胶上挣扎的老鼠,一次次挣开,又一次次被困,筋疲力尽。 沉思了一阵,我放弃了我的外衣,摆平了一切。 粘鼠胶困不住老鼠,如果它们也会脱衣服的话。这是我今天学到的。 第六缕 癫狂货架(下) 接下来是一段极为多彩的历程。怎么说呢? 先是非常的崎岖,像一小颗,一小颗的石子铺了满地。 然后非常的滑,像溜冰一样,还带着果味,触感冰凉,手一捏就化成了水。 最后非常的粘稠,难以迈步,有咖啡杏仁的味道,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可可的味道。 越过这不平路,我的眼睛终于可以看见东西了。而此时,我正好过了糖果区。 货架还在抖动。 我支撑着坐了起来,已然精疲力竭。 正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风破空的声音。 我惊惧地抬头——身前和身后,空中和地板,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各式各样的膨化食品,整个超市俨然就在上演《查理的膨化工厂》杀人版(如果有这本书的话)。 脚下,一地的蛋糕和蛋黄派像一张油腻的地毯。 空中,回旋的饼干和土豆片像密密织着的细雨。 一块康师傅3+2草莓夹心饼干和一块奥利奥在空中狭路相逢,撞了个你死我活。 残骸落到了“奶油地毯”上,一分为四。 意外,给了我灵感。 何不用饼干铺在奶油上,不就不滑了? 靠,我就是个被埋没的天才! 方案拟定,我不再躲避飞来的饼干,而是主动捉拿它们,再把它们扔到奶油上,堆积起来。 当然,如果抓到合胃口的,我会毫不犹豫地吞到肚子里。非常时期,要学会积聚能量。 就这样,很久以后,一条用饼干造就的小径就干通了。 我深情地凝望着这个杰作,泪流满面。亏了,怎么没带手机呢?要不拍张照片,发到网上,一定点击暴涨。 来不及惋惜了,逃命要紧。 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踩着饼干之路直奔超市出口而去。 在第13号结账处,我见到了一脸怪样的刀飞凤,木然而立的小胡子和雀师,还有我遗弃的购物车——那里面已经堆满了酸食品,小山一样。 熟悉的花香味又在此刻发作。 不,其实它一直都在,只是因为它出现的频率太高,加之刚刚情况紧急,才忽略了它。 我没有去试其它的出口,而是直接走向了第13号出口。 不用去浪费时间和精力,出路往往只有一条,而且对于我来说,总是最坎坷的那一条。 13,不祥的数字。 13号出口,不祥的出口。 小胡子和雀师把我按到了结账处的传送带上。 疾行而动的传送带擦着我的脸,生疼。 “先生,这是您的账单!”刀飞凤阴阳怪气地说道。 明明是这么规范的服务用语,从她口中说出,竟然惊悚到了极点。 小胡子腾出一只手,把账单递到我的眼前。 账单的总额是三位数,更确切的说,是三个字——“你的命。” “不!”我尖叫。 全身的血液都煮沸了,就要蒸发。 “给我个机会,我愿意做任何事!”我大喊。 死到临头,我依然为自己争取着最后的机会。慷慨就义并不是我理解的勇敢,活下去才需要极致的勇气。所以,无论在任何情况下,我都要活下去,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也不会放弃。 “你真的愿意做任何事?”刀飞凤怀疑的话语在头顶响起。 雀师一把扯住了我的头发,拉起了我的头,强迫我望向刀飞凤阴郁的脸。 我眨眼如捣蒜。 刀飞凤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陷入了沉默。 生死计时总是那么漫长。一秒,如一世。而这也的确是个事实。现在,刀飞凤心里辗转过的每一秒,都可能左右我今生的生死。 我的心上蹿下跳,就要冲破胸膛,蹦出来。 “跪下道歉!”许久,决定命运的四个字终于从刀飞凤嘴里说了出来,响彻在我头顶。 我激动得几欲昏厥,又热泪盈眶,“姐姐,你早说嘛!” 我挣脱了小胡子和雀师的钳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我没有父母了,只有头顶的天和脚踩的地。但是,我有一条命。一个人孤自挣扎着活了十一年的一条命,我不能就这样随便丢了它。外婆的话我还不理解,有些事我长到现在还不明白,所以我还要留着这条贱命,弄懂这一切。 “姐姐,我错了!深刻地错了!”我跪在地上,发自内心地,真诚地检讨。 “我错了,我不该在小胡子他们调戏你的时候和他们同流合污!” “我错了,我不该在小胡子他们继续纠缠你的时候坐视不理!” “我错了,我不该在你已经讨厌我们的时候还继续到‘孔雀窝’买饭,让你尴尬!” “我错了,千错万错,猪错牛错。” “我错了,深刻的错了,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让我赎罪……” 3 “先生,我们要打烊了,您要结账了吗?”结账的小伙子的话,像一句咒语飘过耳边。 我怔在原地,看着身前不耐烦的小伙子和身后排队等着下班的长龙,一头雾水。 “先生,我们要打烊了!”小伙子又喊。 我环顾四周,一切,平静了。货物还在货架,货架还在地上。 没有无端的震颤,也没有诡异的花香。 我陶醉在原地,劫后余生,幸福得像花儿一样。 “先生,我们快下班了,麻烦您快点儿结账,我媳妇在家已经等得发飙了!”小伙子的耐心彻底消失殆尽。 我热泪盈眶地掏出信用卡,正准备送上,却在看见车内小山一样的东东时停住了动作。 “等等!”我把购物车中的若干酸食品放在了旁边的篮子里,对着小伙子灿烂一笑,“多少?” 小伙子彻底被我打败,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71。” 我英俊潇洒地递出了我的信用卡。 身后的长龙欢呼雀跃。 “谢谢您的惠顾!”小伙子泪流满面。 4 小胡子和雀师躺在病床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吃了那么多酸东西。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们都痛失了这次千载难逢的春游机会。 二人无不悲痛欲绝,哭天抢地,场面之惨烈,人神共泣。除了我。 真是老天有眼,报应啊,报应!我得意的笑。 “扎西朗日,你轻轻地去,正如你轻轻地回,不要什么都不带来。”小胡子可怜兮兮地抓着扎西朗日的衣角,说得声情并茂。 “放心!我帮你多照几张红土地的相片来!”扎西朗日承诺。 “啥都不说啦,缘分呐!”小胡子泪流满面。 “李飞,我知道你够兄弟……”雀师也拉住了我的衣摆。 “放心,我帮你带几个东川大洋芋来,再抹上酸酱。” “呕!” 二人皆泪流满面。 “知道差距了吧?”我自豪地看着扎西朗日。 扎西朗日点头。 “不要叫我师傅!”我语重心长地嘱咐扎西朗日。 扎西朗日泪流满面。 第七缕. 山泥之劫 1 校车平稳行驶在盘山公路上。 车窗外,蓝天下,参差隆起的山包上雕刻着黄色的燕麦,绿色的荞麦和红色的土壤。 东川红土地,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雕琢。在这里,色彩和线条搭配得如此和谐、明丽,无须强求,美丽浑然天成。 紫紫静静地靠在我的肩头,望着车窗外如画的绝景,哼着一首轻灵飘逸的歌。 我扭头,望着她,顺便望着窗外的美景,仿佛进入了一个绮丽的梦里。只有我,只有她,还有如诗的山峦绵延成的座座天梯,通着未知的天堂。 没过多久,一片乌云如黑翼的天使悄然降下湛蓝的天际,打开了与天堂并行存在的魔鬼之门,放出了一条恶龙般的急电和一声惊雷巨响。天空忽然像炸开了一般,墨黑色的乌云如潮涌起,带来了更多闪电和惊雷。 山里的一场大雨,就这么急速而不可预期地降下了。 司机放慢了行车的速度,打开了雾灯,瞪圆了眼睛盯着前方。 东川的泥石流和滑坡甚至比它的红土地还出名。这样的雨天,行驶在这样的一个地方,没有人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暴雨“噼里啪啦”的打落,伴着巨雷和疾电,震人心魄。 女生们吓得尖叫了起来,纷纷躲入了男朋友的怀抱,没有男朋友或男朋友不在现场的,也紧紧地相拥了起来。 这个时候,是大自然给男人的机会。我紧紧地抱着怀中颤抖的紫紫,在她耳边轻声地说着安慰的话,男子气概和温柔体贴同时尽显无疑。 前方的能见度越来越低。司机盯着前方的双眼,已经半刻没有眨过,“开车二十几年了,还从来没遇过这么大的暴雨!” 我随着司机的话望向窗外。此刻,窗外的天空根本不是光天化日该有的颜色,反而是夜黑风高的墨色。黢黑的乌云大团大团的挤在空中,阳光一丝也不见。我凝视着远方的天空,在那里看到了一团游动的黑气,鬼影一般,朝着我们急坠直下。 “小心!” “刹——” “轰隆!” 我的惊叫声、司机的急刹车声和巨大山石滚落的声音同时响起,配合默契,像精心编排的一出大戏。 汽车就这样孤绝地抛锚在了公路上。前方,滚落的巨石阻住了我们前行的道路。后面,我们刚行过的大桥已被泥石流冲断。进退无门,我们的汽车在这场山洪中成为了一叶孤舟。 “李飞老公,我们会不会死?” “莫说傻话!”我安慰着紫紫,同时掏出了手机。 信号却一格也没有——这成了一个神秘莫测的咒符。 很快,有人惊叫了起来。很快,女生们的哭声响彻了车厢,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我们班男生也躁动不安了起来。 我紧紧地搂着紫紫,像在经历着世界末日。 巨石和泥流不断从山壁上滚落,大雨也一刻不停。 “下车!”司机果断地喊道,“前面再走几十米有一个农家乐,我们去那里避避!” 一呼百应,大家争先恐后地挤下车去,就怕再呆在这狭小的车厢内,不被山上滚落的巨石砸死,也会被车内紧张的气氛闷死。 人啊,谁不怕死? 司机说的农家乐果然不远,没走多久就到了。 农家乐的名字叫“温馨小院”,建在一处开阔的坝子里,周围都是田野,呆在这里,确实比呆在车上安全多了。 折腾了一个上午大家都累了,三五成群,坐在农家乐里,垂头丧气。也有人索性点了几个小菜吃了起来。好端端的出游已经毁了,更不能亏待了自己的肚子。 我站在厨房里,看着一厨房的山毛野菜,正在犹豫要吃什么,紫紫突然慌慌张张地靠了上来,拽住了我的衣角。 “老婆,怎么了?” “李飞老公,我们宿舍的几个人好像有点儿不对!” 我被紫紫拉到了一处单独的包房,在那里,我见到了紫紫的七位室友,正在谈笑风生。 “老婆,没有什么不对啊!” “不是的,她们……” 看见我们,紫紫上铺的蒋月娇热情的靠了上来拉住了她,“林紫,你去哪了嘛?我们到处找你。” “我……”紫紫无奈地看了我一眼,话还没说完就被蒋月娇拉了过去。 三个女人一台戏,八个女人约2.7台戏,同时上演。 紫紫无奈地被蒋月娇和另外一个女生夹在中间,眼神不安地朝我瞟来,欲言又止。 我狐疑地看着眼前相谈甚欢的“演员们”,忽然担心起紫紫来。 的确,她们太反常了。其他女生早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山洪吓怕了,要么哭天嚷地,要么暗自抹泪。可是她们还能处乱不惊,侃着时尚和娱乐八卦。像一切都没发生过,像此刻她们不是在避难,而是在春游。李飞敏锐的直觉告诉我,她们有猫腻。 一整个白天,我都陪在紫紫身边,夜里我却不得不放下她一个人——因为我是男人。 蒋月娇笑嘻嘻地关上了女生房间的门,隔绝了紫紫不安凝看着我的眼神。 我僵在了门边,担心如洪峰撞击心堤。 “老表,睡了!”扎西朗日的声音隔着一条走廊远远传来。 我应了声,迈开的步子却忍不住又绕了回来。 找了把椅子过来,我坐在了门边。 2 夜半,我在一阵花香、窒息和闷热中醒来。 睁开眼,四周一片漆黑,不是因为没有光亮,而是因为我的头被一个黑色塑料袋紧紧地套住了。 身后应该是两个人。 一个死命地用手勒着我的脖子。 而另一个用塑料袋套住了我的头后,正用棍棒一样的东西猛烈地敲打我的脑壳。 我又疼,又喘不过气来,双手在空中乱抓,触到了勒住我的手。 肌肤的触感告诉我,手的主人是一个女人。 蓦地,心一紧——紫紫肯定出事了。我从来不打女人,但为了紫紫,我可以破这个例。因为,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想到这里,我立刻放弃了所有的绅士风度。左手向右,右手向左,拧衣服一样,死命掖着我脖子上的手。 “啊!”身后的女人惊呼一声,吃痛地放开了我的脖子。 我趁机扯下了套在头上的塑料袋,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袭击我的女人们果然是紫紫的室友。她们一个抚着手臂,挨在墙角,恶狠狠地瞪视着我。另一个拿着一个包谷棒子,向我砸了过来,却没有打到我——因为,我早有准备。十一年的武术不是白练的。 右手一个云手,我擒住了女同学挥舞着玉米棒子的手。左手一个推手,女同学即刻被我推倒,重重地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不好意思了!”我向两个眼神喷火的女同学拱了拱手,一脚踹开了房门。 一切如我所料,紫紫正处于极度的危险当中。 房间里剩下的五个人,四个制住了紫紫的四肢,为首的蒋月娇正死死地掐住了紫紫的脖子。 紫紫躺在床上,发丝凌乱,衣襟半敞开,脸因为憋气而涨得通红。 “放开她!”我奔过去。 一招“揽雀尾”,推开了掐着紫紫的蒋月娇。 “咳咳咳咳!”得到喘息的紫紫,剧烈地咳了起来。 其余的四人见我摆平了蒋月娇,纷纷放开了紫紫,转而向我攻来。 我当然不会害怕。“白鹤亮翅”、“金鸡独立”、“手抱琵琶”、“野马分鬃”——四招连发,招招制敌,顷刻之间,躺倒一片。 “老婆!”我扶起了紫紫,把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幸好,她没有大碍,否则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李飞老公?”紫紫泪流满面地抱住了我,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别怕!”我轻抚着紫紫的背,安慰着她,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冷光。 蒋月娇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把水果刀,挥舞着就朝我们刺来。 “小心!”我抱着紫紫迅速地起身,避开了蒋月娇的第一刀。 她却死心不改,追着我们又刺了过来。 空手不斗白刃,好男不跟女斗,三十六计走为上……理论太多,总之一句话,我要拉着紫紫逃跑。 奇异的花香在暗夜中浮动。 我拉着紫紫奔到了走廊的尽头,阳台的围栏边。 不安的情绪在心中莫名躁动。 蒋月娇抬着刀步步逼近。 紫紫本能地后退。 阳台的木栏杆竟然在此刻神奇地断了。 紫紫往下跌去。 “老婆——”我大喊,拽着紫紫的手没有松开。 势能转化为动能,带着我们坠入了身后无边的黑暗。 花香。惨白的月光。我始终拉着紫紫的手,一刻也不曾松开。 第八缕. 深渊呼唤 1 “李飞老公!李飞老公!”紫紫的呼喊像一阵天籁远远飘来。 我迷迷糊糊地醒来,四周尽是冰冷的黑暗,只有紫紫的手心还留有温度。 我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抱住了紫紫,“老婆,你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害怕,我们这是在哪啊?”紫紫呜咽道,回抱住了我。 我环顾四周,光线极暗,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隐约的感觉我们是在一条深沟中。 “李飞老公,我们现在怎么办?”紫紫抬头问我,隐隐的月光反射着她眼角的泪光,让我心疼无比。 “别怕,跟着我,我会带你回去的!”我收紧了怀抱,用怀中的温度给紫紫传达着力量。 紫紫点了点头,靠在我的怀中,安静了下来,身体也渐渐暖和了起来。 休息了一会儿,我们摸黑上路。 暴雨已停,但路上泥泞依然。我拉着紫紫缓行在一片黑暗与泥沼中,举步维艰。 “老婆,我背你吧!” “不!你牵着我的手就行了,但是答应我,不要放开!” “好!”我握紧了紫紫的手,不但用言语,更用行动许下了我的承诺。 “老婆,白天你说你们宿舍的人有异常是怎么回事?” “是蒋月娇。她说羡慕我命好,这个时候男朋友能在身边,而她们的男朋友这次都不在。她说完,大家都哭了起来。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想叫你们男生过来劝劝……” 说到这里,紫紫哽咽了,“我不明白究竟做错了什么,她们为什么要杀我?”紫紫说,带着哭腔,情绪激动。 “老婆,世上有些事真的很难猜透!”我把手搭在紫紫肩上,安慰道,内心却惶恐不已。 世上有些事确实很难猜透。就像我这些天奇异的经历。就像那缕花香。 走了许久许久,天边隐现出一丝曙光,抚照着沉寂的天空。 直到此时我才看清了我们所处的位置。这是一条泥石流冲刷出来的废弃矿沟,宽且深,周围全是嶙峋的乱石和光秃秃的山包。我们掉落时的农家小院远远地躲在身后的山坳里,已经快要看不见了。一整夜,我们摸黑行进的方向竟是反了。 “白走了!”紫紫累得坐在了地上,脚上已经冒起了无数的水泡,触目惊心。 我沉默地坐在她身边,执起了她的手,拍掉了那上面的污泥。一条猩红的疤痕从紫紫中指和无名指中间的指缝划开,直没入了她纤细的手腕后侧。 “什么时候弄的?”我急得大叫。 紫紫扭捏地抽回手,别开了头,眼神飘移不定,“没什么……老伤了。” “老婆!”我严肃认真地扳过了她的身体,“告诉我!” “每个人都有秘密……”紫紫还是躲避着我的目光,支支吾吾。 我正要质问,鼻端忽然飘来了一缕熟悉的花香,妖魔一般。 不好!我在心底暗叫,同时抱紧了紫紫。 远远的天边,一团黑气如暗影坠落,排挤着刚出道的曙光。 四周霎时暗了下来,已如鱼肚泛白的天际又阴黑了起来。 那黑气我是见过的——就在山石坠落,汽车抛锚的瞬间,我是见过的。 我回忆着,那黑气已经到了头顶。 空气突然变得异常阴湿,带着重重的沼味,令人发寒的花香,还有隐隐的,难以辨别的腥气扑鼻而来。 不久,身边的气流开始异常躁动,隐约有螺旋形的风在我们周围绕过。 但我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风,而是从脚底的土壤中蹿上的什么东西,飘移的,不可见的,暗影一般,围住了我们。 “李飞老公,你咋了?”感觉到我怀中陡然收紧的力道,紫紫疑惑地抬起了头。 “嘘!”我说,同时全身战栗,做好了一切坏的打算。 “来啊……来啊……”断断续续的轻语,忽如噩咒撞入我的脑海。 而那声音,竟是来自地底。 下一秒,我们眼前的矿沟突然坍塌了。急坠的泥浆如瀑泻下,巨大的冲力带着我们向地下陷去。我左手拉着紫紫,右手死命地拽着埋在土里的半截树根。 更多的泥浆自矿沟的上游倾下,带来了更大的推力。我的手就快要支持不住了。 “老婆!抓紧我!”我吼道,脚下却突然像坠上了千斤巨石一样沉重——那是无数的手,来自地下,要将我拖入无底的深渊。 “来啊……来啊……”邪恶的呼唤继续。 我耗尽了全力。带着紫紫坠入了无边的深渊。 2 我们掉落的地方,是一个水泥潭,像个灰色的沼泽,一脚下去,泥深及膝。 还好,紫紫没有受伤,就在我的身旁。 感谢如来佛祖,感谢玉皇大帝,感谢真主阿拉,感谢耶稣基督,感谢所有的神仙。 我和紫紫相互搀扶,深一步,浅一步地在泥潭中跋步,好不容易踩稳,脚却拔不出来了,只好在泥里到处乱蹬,好不容易把脚拔出来,鞋却不见了,只好又回到烂潭里摸鞋。 最后,当我们顺利过关的时候,鞋子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还好刚下过雨,山里到处都是积水,我们就一路走一路洗,一路洗一路走。 翻过泥潭,我们走到了一处被泥石流冲断的大桥,我们来时的大巴就停在断桥对面不远的公路上。滑落的山泥已经把它推到了山崖边上。大巴的左后边悬在空中,摇摇欲坠。 看来,我们离其他人已经不远了。 我兴奋地想要搂过身边的紫紫庆祝一番,双手却抓了个空。 诡秘的花香一定是出现在这些不寻常的时候。果不其然,它如期而至。 紫紫眼神空洞,表情麻木,在我身前不远的地方迈着步子。一步、一步、一步……方向竟是那断桥下的深渊。 “老婆!”我惊叫着上前抱住了紫紫。 她却对我不看不闻,继续着她迈向死亡深渊的步子,那蛮力竟让我拉她不住。 “来啊……来啊……”深渊的呼唤如催命般把我的紫紫引到了断桥的边缘。 之前出现过两次的黑气蓦地在断桥下方升起,围绕成了一个阴森至极的漩涡。从那里面,伸出了无数漆黑的,沾满泥浆的手,拉住了紫紫的右脚踝。 “老婆,回来!”我胸口贴地,趴在地上,双脚死死勾住了公路边的铁护栏,双手狠命地拽着紫紫的左脚踝。 相峙的巨大拉力,竟然拔起了公路旁的铁护栏。急甩而出的铁杆,如从天而降的金箍棒,正砸在了紫紫的背心。巨大的冲力打倒了紫紫,让她侧翻在公路上,失去了知觉。鲜血从紫紫的背心不断淌出,像一条残忍流过的小溪,染艳了灰白色的公路。 花香停了。黑气散了。呼声歇了。手不见了。一道金色的阳光破开天际,直射在公路上。 我抱着浑身染血的紫紫,疯狂地拨打着手机,滴下的眼泪已停不住了。 求求如来佛祖,求求玉皇大帝,求求真主阿拉,求求耶稣基督,求求所有的神仙。 带走我吧。把紫紫留下。 第九缕.影栖的心 1 蓝衣服,橙衣服,白衣服…… 满眼的数字,满世界的人。 我呆立在公路上,木然地看着医生把紫紫抬进了救护车。 红灯闪起,伴随着“哩噜哩噜——”的喧嚣声。我竟然忘记了要上车。 “老表,没事的,医生说还有希望!”扎西朗日拍着我的背安慰道。 我却全然不明白他说的话,只是紧紧地攒起了拳头。 “咔——” “老表,你流血了!医生!医生——”扎西朗日惊叫着朝另外一辆120急救车奔了过去。 我木然地抬手。手机怎么断了? 2 紫紫的父母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空荡的医院里回荡着紫紫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 紫紫的父亲走上前来,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我没有解释。我不疼,真的。因为我所有的感觉都已经冻住了。 “还我的姑娘来!”紫紫的母亲痛心疾首地重锤着我的胸膛。 我呆立如山,任由她打着。她也需要发泄。而我,是活该的。 “不要放开我的手……”紫紫的话如一条钢鞭打在心间。我答应了。可也食言了。 “滚!”紫紫的父亲暴吼。 我依言转身,迈步,向前。医院的走廊为什么这么长难道它竟连着地狱吗? 很不幸,我言中了。医院的走廊确实连着地狱。而地狱的入口站着恶鬼。她的名字叫做蒋月娇。 蒋月娇站在走廊的尽头,穿着艳红的风衣,嘴角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她,真的是个恶鬼。 “你给我站住!”我奔上前去,想要拉住她问个明白,自己却先被几个警察叔叔拉住了。 “李飞同学吗?我们有几个问题想问你,麻烦你协助调查!”叔叔说着,挡在了我的前面。 蒋月娇看着我,一脸坏笑后突然像一阵血色的烟,消失无踪——她,果然是个恶鬼。 漫长的问话,让我头痛欲裂。身体很重,像灌了铅一样。 “李飞同学,你为什么要在半夜三更带林紫同学到荒郊野外呢? 我一愣。不是我要带紫紫出去,是因为蒋月娇要杀我们,我们才不幸坠落深沟…… 但是,这些话,我一句也没有说出口。而且,我更正。我不是一愣,而是被迫愣住。 警察叔叔身后的玻璃上寒光闪过。那上面映照着一面墙,墙的上面伸出了一张脸和一只手。脸是蒋月娇的脸。手是蒋月娇的手。脸带着奸计得逞的表情。手捂住了我的嘴。 当然,这个时候会有花香,嗜血的,和我作对的。 我惊惧地凝视着玻璃,并在那上面看见了自己此刻的处境。墙壁上,又陆续伸出了六只手,像钉在墙上的六副枷锁,分别困住了我的肩、左手、右手、腰、左脚和右脚。我像一个囚犯,不,我就是一个囚犯,被牢牢地制在了椅子上。不能动,也不能出声,甚至呼吸困难。 “李飞同学!李飞同学?”警察叔叔狐疑地看着沉默的我。 我想冲口说出全部的真相。但是,我无法。我,被迫沉默。 见我久久不语,警察叔叔递给我一杯热水,别有深意地说:“小伙子,你还年轻,如果犯了什么错,现在承认还有机会。你也知道政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错愕地抬头,却看见了警察叔叔认真的眼神。我知道,他一定误会了什么。 茶杯中腾起的白雾,像一缕轻纱隔在我和警察叔叔中间。 我看着他,朦朦胧胧。他看着我,朦朦胧胧。而我们看着事实的真相,也似这阵白雾,朦朦胧胧。 3 夜里,我坐在重症室的门口,隔着玻璃,望着里面的紫紫。 仪器上的数据,稳定了许多。我对天祈求,希望恢复正常的,不止是这些数字,还有紫紫本人。 东川的事,我去查过了。 我们掉落的废弃矿沟,曾经出过一起矿难,12个工人被埋地下。黑心的矿老板害怕承担责任,连夜坐上了逃往广州的飞机,半个月后在香港被捕。可是,那12个工人已经成了冤魂。 他们在临死前经历过怎样的挣扎?无助?痛苦?伤心?委屈?怨恨?还是永远等不到的希望? “来啊……来啊……”那是怎样的一种迫切心情?希望过后的失望又将演变成怎样的绝望?就像,我现在的心情吗? 我把右手掌心贴在重症室的玻璃窗上。它正好隔着玻璃远远地与紫紫的手重合。 看起来就像我牵着她的手。看起来就像一切都不曾发生。看起来就像有人真正拉住了她的手——不,不是看起来,而是事实。 冰冷的地板上,裂了一个黑洞,从那里面伸出了红色的衣袖,衣袖里面包裹的,是一双熟悉而残忍的手。 紫紫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呼吸器上的白雾蒸腾得很厉害,胸口也剧烈地起伏了起来。 我狂奔过去,病房的门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 残忍的花香出现在这最残忍的时刻。 我迅速地感到眩晕,眼黑,浑身无力,颓然地瘫倒在门边,眼泪横流。 病房内,地板下,又先后伸出了六双黑手。一双拔掉了紫紫手上的注射器;一双脱掉了紫紫脸上的氧气面罩;一双关掉了连着呼吸器的电源;一双掀开了盖在紫紫身上的被单;另外两双托着紫紫的身体,离开了病床。 而包裹在红色衣袖内的那双手,狠命地掖着紫紫的身体,就要将她拖向未知的地下。 “不要!不要——不要……”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捶打着房门,已经泣不成声,“蒋月娇,为什么?为什么啊?你们不是姐妹吗?” 红袖中的手迟疑了。 “蒋月娇,你知道吗?那天紫紫来找我,就是想让我叫几个男生来安慰你们。” 红袖中的手停住了。 “蒋月娇,在紫紫的心里,你永远是她最好的姐妹。所以我求求你,求求你放过她,好吗?”说完这些,我已哭得肝肠寸断。 而红袖中的手,随着我凄厉的哭声和越来越无力的拍门声,不住地颤抖着,越来越剧烈,越来越剧烈…… 蓦地,眼前一昏,我再一次陷入了黑暗。 在那之前,我感觉那诡异的花香散开了。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错觉。 但我希望,不是。 第十缕. 爸爸妈妈 1 扎西朗日为紫紫在网上发了一篇名为“拯救生命,寻找RH阴性血型”的帖子。 一时间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许多好心人士纷纷来函来电,表示关心和支持。(在此谢谢天下所有无私、善良、热心的人们!) 帖子发出的第三天,一个叫妮金的苗族女孩特意坐了几个小时的牛车,又赶了很久的长途汽车赶到医院为紫紫献了血。 妮金有一双灵气的大眼,苹果一样的圆脸上,总是藏着羞涩的笑。 “哥,我真的能救姐么?”妮金总是眨着美丽的大眼这样问我。 每一次,我都感动得热泪盈眶。 输液器连接着两颗美丽的心,同时也连接着两个善良的灵魂,热腾腾的血液在两个纯净的女孩身体里交流着。 我已止不住泪水,“能啊!妹子!” 回给我的,是天下最纯美的笑容。 “哥,我听说你是大学生?” “是啊!” “真好啊!再过几个月我就要高考了,希望我也能考上大学!” “能啊!妹子!” 回给她的,是天下最真诚的祝福。 “哥,我口渴了,你能帮我买瓶水么?” “能啊!妹子!” 等我回来,病床上已空无一人,只有一张字条,一笔一划,字迹娟秀认真: “哥,我回去了。希望姐早日康复。等考上大学,我再来找你们。” 我已止不住哭出声。 2 14个小时候后,紫紫终于睁开了眼睛。 得知了妮金的事情,紫紫感动得哭倒在我怀里,“等我好了,一定当面去谢谢她!” 我抱着她,也是眼眶红润。 同时流泪的,还有刚进入病房的蒋月娇。 “林紫……”蒋月娇提着一袋水果,立在门边,轻轻地喊着。 看见来人,紫紫绽开了灿烂的笑颜,“娇娇,你站在门口干什么?快进来啊!” 蒋月娇破涕为笑,“林紫,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 三个女人一台戏,两个女人三分之二台戏。 我知趣地退出了病房,把空间让给了两个阔别舞台许久的演员。 很奇怪,事后,紫紫只对我们掉下深沟以后的部分事情留有印象,而对蒋月娇要杀她的事却混沌不知。而蒋月娇也忘了一切,她的室友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切的一切,我也解释不清楚。但那天晚上,当蒋月娇的手拉住紫紫的时候,我看见了她的迟疑和悔悟。那种情感,我愿意相信它是真的。 3 病房外,紫紫的父母沉默地坐在门口的长椅上。 “叔叔。阿姨。”我礼貌地喊道。 紫紫的母亲流泪了。 紫紫的父亲走上前来,扶住了我的肩,“小伙子,林紫都跟我们说了,我们……”话到这里,他哽咽了。 “没什么的叔叔,你们的心情我懂,如果躺下的是我,我爸爸……”话到这里,我也哽住了。 “小伙子,以后有空来我们家吃饭,我让阿姨给你做点好吃的。” “谢谢叔叔。”我由衷地说完这句话,推开了紫紫的病房,坐到了紫紫的床边。 “李飞老公,你怎么了?怎么眼眶是红的?” “你爸爸叫我到你们家吃饭。”我说 “这么快就要见家长了!”紫紫可爱的努起了嘴,“你怕不怕?” “不是已经见过了吗?”我刮了她的鼻子一下,“你的父母是好人。” “怎么了啊你?伤春悲秋的!我的父母是好人,你不高兴吗?”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小飞,有些事你现在不懂,长大就懂了。”外婆的最后一句话在脑中频频响起。 外婆啊,为什么二十一岁了,我还是不懂这句话?我不是已经长大了吗? 有些事,我该懂的,为什么我现在还是不懂?有些事,我以为我已经忘记的,为什么现在还是那么在意? “爸爸……妈妈……呜呜……”打断我思绪的,是一阵男孩的哭声。 刘宝峰,5岁,全身67%烫伤,治疗费共计已付尚欠父母因无力支付此费用,抛弃他至今已达17个小时。 这就是我见到的男孩。 脖子以下全是骇人的烫疤,一双泪眼孤绝而无助。 医生推着他从紫紫的病房前经过时,我的心中莫名涌起了一阵愤愤不平。 爸爸?哼! 妈妈?哼! 4 夜里,我在病房外的长廊里走来走去,耳边总是不时地回响起刘宝峰路过的哭声。 那哭声凄厉瘆人,惹得我心烦意乱,只好在走廊里来回地踱着步子。 月色惨白,独照窗前,映出了走廊尽头的一抹幽影。 “谁?”我轻声问着,挪步靠近。 那影子仿佛受到猎枪惊吓的小动物,晃了一下,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我顺着影子消失的地方寻去,转了一个弯,来到了医生的值班室。 房门狭着一条缝,我向里面望去——男医生瘫坐在椅子上,二手二脚朝天,头后仰,口吐白沫,看样子是什么急病发作了。 我骇了一跳,连忙奔到了隔壁的护士值班室,想叫值班护士过来看看,那里的门却紧紧地锁着,任我如何拼命地拍门,也无人应我。 不祥的预感浮现。 我趴在地上,从门底向门里看去——中年护士反扑在椅子上,手脚向地,头发散乱,看样子也已经失去了意识。 经验和直觉双双告诉我,这绝对不是巧合,而是我的奇遇又犯了。 等待花香来临的时刻,我一间一间地推开走廊上的病房。 眼前的景致,几乎要让我昏厥。 病人们,病人的亲属们,护工们……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一种奇怪地方式躺着,口吐白沫,昏厥地睡着。白色的医院用品衬着他们苍白的脸,让一切看起来愈发惨白、诡异。我觉得我仿佛来到了白死魔的眠之城。 “啊——”一声尖叫划破寂静的夜空,鬼魅地响起。 我奔到走廊的另一端,烧伤科的年轻护士跌坐在地上,脸已经因为过度的惊吓而扭曲得不成样子了。 不…护士看着我背后的天花板颤颤微微地说着,已经无法连词成句。 花香起,我同时回头,看见了浮在半空中的刘宝峰。 “妈妈!”刘宝峰对着护士喊道,下巴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我不是!”护士惊叫着向后退去,背抵住了墙。 “呜呜……我要妈妈……”刘宝峰哭着,落到了地上,同时放开了本来捂住脸的手。 血色,烂肉,空洞一样的眼窝,几欲掉出的眼球。 护士在看见刘宝峰的脸时,即刻口吐白沫昏厥了过去,表情狰狞,造型奇诡。 “爸爸。”刘宝峰转向我。 脓液在他腐烂的脸上淌过,落到地上,竟然变成了血色。 “爸爸。”刘宝峰叫着,伸出了双手向我走来。 “不……”我直觉地后退。 刘宝峰却不依不饶,步步紧逼,在走廊上留下了一串血色的足印。 我的背触到了墙,已无路可逃。 “不……”我恐惧得闭上了眼睛,靠着墙滑坐在地上。 刘宝峰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背靠着墙,挣扎无限。 心底是有个声音告诉我,那个孩子很可怜,他只是想要得到爱的拥抱。可是,那孩子的样子实在太恐怖了。我也是人,是人就有感官,是人就会害怕。我承认,我怕他,我不敢抱他。 “爸爸。”刘宝峰叫着,站到了我的面前。 “走开!”我猛摇着头,一把推开了他,眼睛始终紧紧地闭着。 我承认,我懦弱,我不敢看他。 “爸爸……”刘宝峰凄厉地叫着,让人心碎。 我终于抵挡不住,豁了出去,鼓起勇气眯起了眼睛。 眼逢里,刘宝峰的脸依然狰狞,唯一不同的是,我在那恐怖的脸上看见了一滴黯然滑落的液体——那是泪,和着浓,从他空洞的眼窝滑落。 “爸爸。”刘宝峰叫着,满是脓血的手触到了我的脸颊。 我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是,我没有拒绝他。 虽然整个过程中我紧闭着双眼,不敢看他。虽然事后,我百思不得其解,心中仍然暗自害怕。但是,在那一刻,我还是伸出了双手。 世间,有很多东西不能解释。人心,有很多东西不能看清。 那一夜,我抱着刘宝峰,任由他在我的怀中放声哭泣。 他身上的脓血,污浊应该印满了我的全身。我却忽然不觉得恶心了;他身上的药水和血腥混合在一起,味道应该十分古怪难闻,我却忽然不觉得作呕了。就连那阵每衰必至的花香,我也竟然不觉得厌恶了。 潜藏在刘宝峰心底的是一个拥抱。而潜藏在我心底的又是什么? “小峰,有些事你现在不懂,长大就懂了。”我轻拍着刘宝峰的背,喃出了这句话熟悉的话。 而那孩子,就这样,满足地在我怀里睡了。 5 第二天,当整层楼的病人都在议论纷纷地说着昨晚惊悚而相似的噩梦时,刘宝峰在医院被一个又瘦又脏,还拖着一个麻袋的青年女人抱在了怀里。 年轻女人的背后,立着一个同样肮脏的瘦弱男人。 “峰峰,爸爸妈妈对不起你!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医院!你想我们了吗?” 刘宝峰哇哇地哭着,声音震彻了整个楼层。 “峰峰,妈妈对不起你!我想多捡点东西可能就可以多卖点钱了!” “峰峰,爸爸对不起你!医生说我太瘦,不抽我的血!” 所有人都落泪了。 爸爸。妈妈。 “扎西朗日,你能帮我个忙吗?再发一篇帖子?”看着眼前的一幕,我转身询问到医院看望紫紫的扎西朗日。 扎西朗日眼眶红润地点了点头。 “扎西朗日,你能再帮我个忙吗?虽然你才答应我要帮我一个忙。请你帮我联络一下校学生会的人,我想带着我们‘武魂社团’搞个义演。” 扎西朗日流着泪再次点了点头。 “扎西朗日,最后一件事。谢谢你!” 扎西朗日已泪流满面。 义演从月17日开始,整整持续了10天。 在那期间,紫紫的身体一天天好转。 在那期间,扎西朗日每天不眠不休地守在网上,登记着意向捐款者的姓名和电话。 在那期间,小胡子和雀师每天抬着个纸箱奔走校园,发挥着他们的三寸不烂之舌。 在那期间,医院决定减免刘宝峰的部分医药费,并发动医生护士为他捐款。 在那期间,刘宝峰的母亲总共捡了498个矿泉水瓶,31公斤废纸。 在那期间,电视台的记者到医院采访了刘宝峰的父亲。 在那期间,很多人来病房看望刘宝峰,留下了人民币,却没有留下姓名。 在那期间,很多人在我的义演上慷慨解囊。 在那期间,我为了很多人泪流满面。 月27号,紫紫出院了。而那天,刘宝峰正要接受他的植皮手术。 “李飞哥哥,等我长大了也要练武术!”进入手术室之前,刘宝峰拖着我的手央求道。 “好啊!我教你!”我拖着他的手,许下了承诺。 第十一缕. 归来之颜 1 有一件事,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在我义演的那段时间里,那神秘的花香竟然一次也没有出现过,随之消失的还有我那诡异的遭遇。 难道一切就这样莫名的结束了?正如它莫名的开始?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一切,只是个幻觉。 月29日,离异变的发生,过了整整27天。那一天,警方对外公布了“刘丽案”的调查结果。 刘丽的死因是腹部中刀失血过多而亡。凶器疑似一把弯刀。但是,警察没能找它。 所有和刘丽有交往的人都被警察传唤了去。我也不例外。 我自信,这事儿不是我干的。可是警察不是我,他们没有我的自信。所以,我没有告诉他们任何事。 2 “早安!李飞老公!” “早!紫紫老婆!”我若有所思地说。 “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紫紫亲昵地上前勾住了我的手。 “没什么。”我说。 “打起精神来!”紫紫甜甜地笑着,偏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亲昵的接近让我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玫瑰花香味。 我一直以为紫紫是那种不爱涂脂抹粉的女生,所以那一天,我有些意外,紫紫竟然也擦香水。 怎么以前没发现? “林紫!李飞!”蒋月娇和另外两个女生远远地跟我们打招呼。 “娇娇!”紫紫像只快乐的小鸟飞了过去。 五个女生开始闲话家常。 我退到了一旁,远远地看着她们。 等一下。 五个女生? 1 我揉了揉眼睛,不是幻觉。 真的有张脸在紫紫的身侧若隐若现。 那是一张女人的脸,一双空洞的眼,正直勾勾地盯着我。 “李飞老公!李飞老公?”紫紫在我眼前猛地晃动手掌,我才发现我竟然呆住了。 “怎么了啊?魂不守舍的?”紫紫嘟起了嘴。 “没什么……”我顿了顿,藏而不露地问,“老婆,刚才蒋月娇旁边的是谁啊?” “邓秋凤和张洁啊!” 邓秋凤=1,张洁 “还有呢?” “没有了啊,就她们两个!” 蒋月娇=1,紫紫 2+2=4 我毛骨悚然。 “李飞老公,你到底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没有……” “不是吧!我观察你很久了,自从刘丽一事后,你就很奇怪,整天魂不守舍的,你该不会……”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大声地辩驳,态度激烈到连我自己都大吃一惊。 “我……我只是想问你是不是难过……”紫紫怯生生地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大概是前阵子的义演太累了,休息几天就会好吧……”我敷衍道,不想多说什么。 紫紫泪盈盈地看着我,日光当头,照着她的眼角的泪,刺痛了我的眼,“我以为我们无话不说!” 心绞痛,我想安慰紫紫,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你说的,每个人都有秘密……” 撂下这句话,我颓然地回到了宿舍,瘫倒在椅子上,打开了电脑。 紫紫受伤的眼神依然深刻地印在我脑中。 我知道她心担心我,也知道她的心里此刻肯定装着很多很多的疑问和伤心。我不想紫紫难过,我也不想我们之间有间隙。我也压抑,我也想告诉她一切,想把心里的焦虑和最近的怪事和盘托出。但是这一切的一切竟是那么古怪,就连我自己都丈二摸不着头脑,我能说什么呢?所以,我只有保持沉默。 挣扎之际,窗外蓦地卷起了一阵狂风,莽汉一般,撞开了宿舍的窗子。 劲风闯入,宿舍里的气味霍地变了。又是那阵久违的花香,不过味道有些变了。多了淡淡的玫瑰花香。那香味,似在哪里闻见过…… 一转头,电脑的桌面图片忽然变了。不再是的图标,而是一个女人的脸。而那个女人,应该早就消失在世界上了。 “老表,你可用电脑?不用,我就用了!”扎西朗日在这个时候靠了过来。 我颤抖地指着屏幕, 扎西朗日诧异地看看我,又看看屏幕,一脸莫名其妙,“老表,你用还是不用?” 我瞪大了眼睛,屏幕上的女人突然笑了,然后伸出了一只手搭在了鼠标上。 我转头看着扎西朗日,他却什么异状也没有,伸出右手也放在了鼠标上…… 3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温暖的阳光懒懒地包围着我的身体。我躺在一棵大树下,身轻似风,远处隐隐传来了脚步声,熟悉又陌生。 渐渐地,脚步声渐近了,随之而来的是醉人的玫瑰花香。 紫紫飘然而至,甜甜地对我笑着,并俯身给了我一个轻轻的吻。 我闭上了眼睛,感觉紫紫的吻由浅至深,再到痴缠,最后竟然演变成了窒息的啃噬。 我猛地睁开眼睛,发现吻我的人变了——是刘丽。鲜血从她裂开的脑门汩汩淌下,染红了她的嘴唇。而她正用那带血的嘴唇在我的脖颈印下一串血色的吻…… 我猛地从梦中惊醒,大汗淋漓。 月光透过紧闭的窗玻璃,照在我的床前。窗外隐隐有人踱步的声音。 我心乱如麻。穿衣,起床,开门,我寻着脚步声而去,走到了宿舍窗外的花坛边。 那里立着一盏路灯,路灯的背光面,有一块暗影。在那里,我看见了一双女人的脚。虽然看不清那女人的面庞,但我还是感到她在看我。 “谁?”我问。 对方保持沉默。 “同学,你到底是谁?”我又问。 对方静默无声。 “说话!”我吼了起来。 对方依然无语,缓缓挪动了脚步,向着我靠了过来。 毛骨悚然的感觉。我退了步,脚却该死地绊到了身后的花台。我跌坐在花台里,一头一脸的泥。 那女人却不依不饶,迈步靠了过来…… “李飞老公。” 熟悉的女音起,我的心仿似刚结束了一场蹦极,高空落地。 “紫紫老婆?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睨视着从阴影中走出的紫紫,满头问号。 “我担心你,睡不着。”紫紫走到我的面前,一脸没落。 “老婆……”我从花坛中站起来,拉住了紫紫的手。 “对不起,我不该逼你。”紫紫温柔地抱住了我,头倚在我的胸膛。 心中猛地窜过一阵暖流,我轻轻地端起了紫紫的下巴,同时嗅到了紫紫身上淡淡的玫瑰花香。 “真香!”我缓缓地俯身,“老婆,你用什么牌子的香水?” “没有啊,我什么都没用!”紫紫闭上了眼睛。 而我却猛地一把推开了她。 我想起来了,那香味曾在刚才的梦中出现过——是刘丽! “为什么?”被推开的紫紫幽幽地问我,声音哽咽。 我才发现我刚才用力过猛,竟然把紫紫推到了地上。 “老婆……”我蹲下身想要扶起紫紫。 紫紫却一把甩开了我的手,自己站了起来,“如果嫌我烦,可以直说!” 说完这句话,紫紫便头也不回地哭着,跑了。 “老婆我喊着,想追过去,脚却突然被拉住了。 我惊恐万状地低头。 花香浮动。 一只女人的手从花台里伸出,拉住了我的脚踝,企图把我拖进花台里…… “谁在那里?”一束强光光远远地射了过来,随着光线出现的是一脸凶相的宿管老大爷。 我借光朝花台里望去,除了花花草草,什么也没有。 老大爷气势汹汹地奔到我面前,手电直接射在我脸上,“哪个系的?半夜三更在这里干什么?” 我用手遮住刺眼的光线,颤颤微微地说,“03广告。我……我梦游……” “梦游?你骗老大爷么?记夜不归宿一次!” 我无奈地看着老大爷。 我就是骗老大爷,可惜啊,未遂! 第十二缕.虚空乐园(上) 1 月29日夜,对我来说,是个魔障的夜晚。 那夜,我赔了夫人又折兵。紫紫真的生气不再理我了。宿管科的老大爷也真的记了我一次夜不归宿。郁闷的心情笼罩着我,让我4月30日一整天都无精打采。 第二天就是五一长假了,宿舍的其他三人都度假去了(羡慕啊),只有我一个留在宿舍,孤独寂寥。 电脑不敢开了,觉也不敢睡了,这些对我来说,都有阴影了。 可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是福什么什么,是祸躲不过。 熟悉的……我都不愿去形容它了,出现的频率太高,词穷了。总之就是那个香味,还是来了。我一点儿也不意外,甚至有点习惯了。在这百无聊赖的五一长假,我淡漠地看着一室奇诡的震动,感觉怪事又要临近,心中竟然一点都不怕了。想给自己找点罪受,我已经无聊到了这般田地。 刘丽的面容出现在窗外,鲜血满头。害怕归害怕,我却一点也不惊慌。 花香像一阵风,吹完它不走。 这样的结果,谁都无可奈何。 它出现以后,我灵魂失控。 刘丽已飘落,我被她拖着走。 静静,悄悄,默默,离开,陷入了危险边缘。 我的世界已狂风暴雨。 一切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离不开暴风圈我已来不及逃。 我不能去想,我不能再想,我不我不我不能。 刘丽走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不能逃避我已无处可躲。 我只能向前,我只能向前,我只我只我只能再向前。 不知不觉,我已经走远了。 不知不觉,我跟了她脚步。 后知后觉,又拐了一个弯。 后知后觉,我来到体育馆。 体育馆大门紧闭。刘丽浮在半空中,对着我冷冽地温柔一笑。那笑是一个魔咒,我向着她迈开了步子。 刘丽牵住了我的手,我听到抗拒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可是我却无法挣脱。 体育馆的铁门,成了一个摆设,刘丽拉着我穿越了它。检票处的设备,成了一个摆设,它为我们自动敞开了。一切的一切都成了摆设,我无所顾及地穿过它们,有如穿过空气。 我被刘丽带着来到进门前的大厅里,那里立着一块比人还高的着装整理镜。我在那上面看见了自己惊惧的脸。还有刘丽——带着鬼诡的笑,从身后轻推了我一把。 镜面突然变成了水面。我如鱼,游入。来到了一个虚空的游乐场。 旋转木马亮起了紫色的灯。 其中的一匹白马,长着独角兽的独角,它就是一只独角兽。 独角兽踏着金色的云,向我驰来。 刘丽对着我巧笑倩盈,拉着我坐上了它的背。 紫色的灯闪耀了起来,伴随而来的是空灵幽魅的音乐,如天籁一般在耳边响起。 刘丽从身后抱住了我,头靠在我的后背。 旋转独角兽开始随着音乐旋转。 起先,那音乐像山涧中潺潺的溪水,于是那独角兽便也如趟过一条小溪,缓缓转动。 进而,那音乐变成了雷鸣和闪电,于是那独角兽便也如躲避一场即将降下的大雨,加快了转速。 最后,那音乐成了战鼓擂擂,于是那独角兽便也如驰骋疆场,撩开了蹄子,狂转起来。 刘丽“呵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声像静夜中突然而来的风铃声。 我则像个陀螺般被转动,头昏脑胀,眼发黑晕,几欲呕吐。 本来有个奢望,希望有一天能当个宇航员,现在看来,我不止没有机遇,也没有这个硬件条件。 旋转独角兽的转速越来越快,刘丽的脸都在飞旋中变成了虚幻。 风呼呼而过,像利刃割着脸。 根据某某物理原理,我终于被巨大的甩力抛飞了出去,痛跌在地上。 音乐戛然而止,旋转独角兽凭空消失。 接替它工作的,是地上骤然出现的黑钢筋、灰水泥、黄沙…… 它们围着我,迅速起着一个钢架。 不足五分钟,一艘华丽的海盗船便在我眼前拔地而起——如果建设都能如此神速,房价或许就不会那么高了,我以为。 刘丽如幽魂出现,对我微笑,并执起了我的手。 霎那间,我发现我们已然置身于一个童话之中。 地面不是地面,而是一片汪洋。钢铁的海盗船不是游乐设施,而是一艘名副其实的海盗船。海盗的蜡像充斥在船上,还有独眼铁勾手的虎克船长。刘丽换上了温蒂的睡衣。而我则惊异地发现,双脚离开了地面。 刘丽对着我淡淡一笑,脖颈抵住了虎克船长的铁钩手。 “救我。”刘丽说,语气平静,波澜不惊。 很明显,这是一句咒语。 下一秒,胡克船长的嘴角裂开了诡异的冷笑,铁钩手森森透着寒光,抵在刘丽咽喉。汪洋的地面,霍地升起了三角形的背鳍。海盗们挥舞着弯刀,向我砍来。 这是一场一夫当关敌万夫的惨烈战争。具体细节参见电影《加勒比海盗》,在此就不赘述了。 一个海盗的弯刀急斩而下,划破了我背上的衣服。我吃痛,擦着如水的地面低飞掠过。 无数的白鲨从地板中跃起,开合钢锯一样的利齿,向我咬来。我惊恐万状地向上蹿起,点过地面,如飞箭一般跃上了巨船的扶梯。 鲨鱼们却不依不饶,咬不着我,转而啃噬沁入地下的木制扶梯。我如猴子般迅速向上攀爬,讶异于鲨鱼们胃口的突然改变。在我记忆中,鲨鱼好像并不吃素。 “救我。”刘丽说,唇角扯开了一抹娇笑,曼陀罗花一般,美丽但危险。 “别再下咒了,姐姐!”我跃上甲板,满头大汗地与虎克船长和他手中的刘丽对峙。 海盗船开始起锚。胡克船长扯开了阴狠至极的怪笑。 “救我。”刘丽可怜兮兮地喊着,唇畔却一直带笑。 胡克船长仿佛受到了什么蛊惑,忽然高高举起了铁钩手,向着刘丽的颈间直戳而下。 “小心!”我大叫着,本能地扑倒了刘丽。 虎克船长的铁钩手狠狠落下,划过了我的屁屁,我抱着刘丽跌入了满是鲨鱼的水中 ——哦不,地板中。 第十二缕.虚空乐园(下) 鲜血,从我屁屁上的伤口汩汩流出。 鲨鱼们疯了。 刘丽抱住了我的脖子,我拼命地摆动着手脚,在地板中急行。 “救我。”刘丽轻轻耳语。 我已快崩溃。 身后的鲨鱼越聚越多,我就要精疲力竭。 远处隐隐射来一缕白光,然后越来越亮,我死命地游过去。 是一轮猩红的满月,半浸在水中。满月的上面,开着一扇长方形的门,方才所见的白光,便是从那里熠熠发出。 一条鲨鱼,已经追至我背后,离我有几公分不祥。 我决定拼了,向着发光的门猛划了过去。 刘丽勒紧了我的脖子,欢畅地笑着。 鲨鱼张开了巨嘴,钢牙反射着月光,森寒至极,就要吞没我的身体。 我竭尽了全力,冲向亮光的门…… “咔嚓!”鲨鱼合拢了钢牙。 刘丽笑出了声。 我给鲨鱼留下了一只鞋后,撞过了门边,四周刹那陷入了一片漆黑。 有一分钟的时间,我的身体是悬在空中的。过了那一分钟,四周霍地亮起。我的身体开始自由落体。 然后我看见了一个缓缓转动的摩天轮,还有其中一间车厢和上面大打四开的铁门。 我赶紧伸手,拉住了那间车厢的铁架,身子悬挂在车厢上。 刘丽甜笑着,出现在车厢的座位上。 “吻我。”刘丽说着,搭上了我的唇。 疯狂的花香,带着刘丽身上玫瑰花的香味蹿入口中。我只觉得窒息。 “不……”我使劲地推着刘丽,却发现她的唇好像涂上了502,牢牢地粘住了我的。 无奈像一只黑手揪住了我的心绪。我绝望地松开了抓着铁架的手。身体后仰倒去。事后,我认为我已经不用再蹦极了,这种感觉,我体验过了。 掉落的地方并不是地狱,而是一个硬邦邦的座位。 摩天的钢架赫然立于眼前。身穿背带裤的矿工对着我诡然一笑,放下了一个铁闸。 风声慢慢地响起。我发现自己坐在一辆空荡的过山车上,缓缓上行。 蓦地,风声呼啸。我的短发迎风后扬。脸上的肌肉也被迎面疾驰而来的劲风刮得凹陷了下去。 车速过快,超速行驶。让我想起了无数的电影。比如《生死时速》,比如《死神来了3》,比如《速度与**》,比如不出来了。 过山车绕过一个圆环,脱轨驰入了暗黑的夜幕。 我悬浮在空中,车悬浮在空中。刘丽悬浮在空中,捧起了我的脸。 “吻我。”刘丽说。 “不!”我说。 我回到了车上,车回到了轨道上。刘丽凶狠至极地皱起了眉头。 速度,已经不能用公里时计算了,而应该用公里秒来计算。我感觉心脏剧烈的震颤,**,然后竟然是无边的麻木。 过山车像一道激光飞射在轨道上,绕环、扭轨、直冲……我已找不出任何一个词来形容它的速度。所以,只能靠大家的想象了。 我闭上了眼睛,风已经吹麻了脸,心脏已在过速后僵住。 过山车,不,应该叫过山火箭,速度猛到脱了轨,向着地面俯冲直下。周围的景物在眼前“刷刷”掠过,都是幻影。我已进入了半昏迷状态。 蓦地,围着我身体的风停了。 我僵住的心开始跳动、瘫软、然后是过速地跳动,过猛地瘫软。 我惊疑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坐在过山火箭的座位上。 而过山火箭则停在一处高高的滑梯顶端,已经支离破碎。 “跟我在一起。”刘丽的低语哀怨地在滑梯底部响起,合着花香和玫瑰香。 “不!”我大叫,屁屁下的座位忽然自有意识地顺着滑梯溜了下去。 “跟我在一起。”刘丽张开双臂在滑梯下等着我的降临。 “不!我不爱你,我爱的是紫紫!”我嘶吼,摆明我的决心。 你别说,这招还真有用,座位下滑的速度在我吼过以后明显减慢了,最后竟然停住了。 “她有什么比我好?”刘丽在滑梯下收回了手,眼神受伤,口气哀怨。 “师姐,你什么都比她好,但是我不爱你!真的不爱!” 师姐对我的感情,我能明白,就如我对紫紫的感情一样。 我们都是执着的人,我们都心若磐石,所以,我们注定无转移。 所以,我才那么冷。尽管每一次说出决绝的话都让我不忍地心如刀绞。尽管伤害一个同样执着而善良的灵魂让我芒刺在背。但是,我仍然选择了用冰冷去斩断师姐心中的情丝。 因为,我真的知道,如果不绝情,她会存着幻想;因为,我深深明白,无垠的希望,其实只是奢望;因为,我万分害怕,得不到的人,会变成学姐的一把心锁;因为,我真心希望,放开我的手,她能寻到幸福。 师姐是一个好人,好人应该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师姐,我不爱你。但我希望你能幸福!不管在哪一个国度。”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花香停了,玫瑰的香味也停了。只有风声依旧。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坐在体育馆的玻璃拱顶上。 朝阳透过狭开的云缝暖暖地照在我身上,像为我穿上了一件外衣。我躺在拱顶上,感觉自己就要这样被暖暖的阳光融化了…… 2 半个小时以后。 “来人啊,救命啊,太高了,我怕啊!” 一个小时以后。 “放我下去……” 两个小时以后。 “小伙子,你不要想不开啊!有什么事不能解决的?” “小伙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千万不要轻生啊!” “小伙子,你别动,我马上打110!” 若干个小时以后。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打在我脸上。 “李飞,我看错你了!我以为你是个汉子,顶得起来,没想到你也是个懦夫!死并不难!但是你活下去给我看看啊?到底有什么事情是不能改过的?” 抛下这句话,紫紫留给我的是一个伤心欲绝的背影。 我想追上去,脚却因为在体育馆的房顶上站了太久而僵直得迈不动步。 紫紫大人啊,我是冤枉的! 我呆在原地,泪流满面。 第十三缕.谁杀了她(上) 1 我觉得,我必须和紫紫好好的谈谈。 所以,我在图书馆前的花台边约见了紫紫。 “老婆,我想有些事你误会了。”我拉住了紫紫的手。 “那你说啊。”紫紫抽回了手,拉开一段距离与我对视。 “老婆 什么都没来得及解释,一个花盆从天而降,朝着紫紫猛砸了下来。 “小心!”我大吼,同时拉开了紫紫。 “咣当”一声巨响,花盆落地,碎成了N块。 紫紫愣在原地,呆了。 “我靠,谁干的?”我仰天大骂。 图书馆的窗子里伸出了无数颗好奇的脑袋,议论纷纷地看着我们,却没有一个人应声。 “靠!”我大咒一声,火冒三丈,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图书馆。 “同学,你要干什么?”半路杀出个图书馆的南老师拦住了我的路。 “南老师,你来得正好!刚才楼上掉下个花盆,差点打着我同学!” 我一口气说完这一串话,恶狠狠地瞪着南老师,准备等他的解释。 瘦高的南老师扶了扶黑边眼镜,一脸惊讶,“是吗?走,我跟你去看看。” 等我带着南老师到得楼下,紫紫已经离开了。 只有一个碎掉的花盆,一地泥土,还有一株粉色的杜鹃花垂死地躺在地上。 “这……” 之后,我一刻不停地拨打紫紫的电话,想知道她的情况。 可是,除了“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没有任何回应。 到过她们宿舍,蒋月娇说紫紫没有回来过。 我心焦如焚,满学校地找紫紫,可是直到夕阳西下,倦鸟归巢,我的紫紫还是了无音信。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第53次拨通了紫紫的电话,得到的却还是一样的回音。 一抬头,发现自己正站在体育馆旁的一棵大树前。 一个月以前,正是在这棵树下,奇异的凶杀,打开了一扇奇异的门,引着我经历了无数奇异的怪事。 “我以为我们无话不说!”紫紫的话远远飘过耳畔,像一句魔咒。 或许我真的该把一切和盘托出? 最近的奇遇,最近的感伤,最近的无助,最近的困惑……把它们通通告诉紫紫?但是,这一切是真的吗?或者只是个幻觉?亦或是一场玄幻的梦?退一万步说,即便这些都是真的,我又该如何向紫紫说明?她会相信我吗? 紫紫老婆,你在哪里? 仿似回答我无声的问话,一抹熟悉的身影蓦地出现在我前方不远的花台边——是紫紫。 我大喜,正要奔上前去,紫紫却突然转了个弯,神色慌张地向着体育馆的后方行去。我跟了上去。 体育馆的后方,有一个隐秘的死角。 我在那里看见了紫紫和一个背对着我的男人。男人扶着紫紫的肩,轻声说着什么。紫紫不时地点头、摇头。之后,男人抱住了紫紫,紫紫伏在他肩头幽幽地哭了起来。 我愣在远处,心哗啦,裂了。 他们抱了一会儿,男人抬起了紫紫的头,对着她叮嘱了几句。紫紫点点头,转身便离开了。男人目送紫紫离开后,向左,隐入了死角的最深处。 天大地大的一顶绿帽子扣在头上,任谁也咽不下这口气。我冲了上去。 死角内,光线阴暗。男人蹲在地上,好像在挖着什么东西。 我气急败坏地冲上前去,一把擒住了男人的肩。 男人下意识地转头,我看清了他的脸。 “你……” “是你?” 愣看了彼此一会儿,对方突然莫名其妙地从地上跃了起来,当脸就给我一拳,我被打倒,失去了意识。 等我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宿舍躺着了。 “老表你醒了?” “飞机,你咋啦?” “又跟普凡干架了?” 扎西朗日、小胡子和雀师围在我的床边,担忧地看着我。 可是,我的眼睛里除了怒火,什么也看不见。 普凡是谁?问得好! 一个手下败将,一个奸吝的敌人,一个横刀夺爱者。刚进校的时候,我跟他打过一架,改变了紫紫对我们的称呼。现在,他用这种趁虚而入的卑鄙手段,难道企图把那个称呼再改过来吗? 我以为,男人,应该赢得正大光明。 正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 是紫紫。 我接了起来,没有说话。 “喂,是李飞吗?” “嗯!”李飞?连老公都不是了? “我……我回来了,听说你来找过我。” “嗯!”还知道我担心你? “我没事。听普凡说,你在体育馆昏倒了?” “嗯。”那小子真卑鄙,竟然撒下这种白痴的谎言来掩盖事实。 “你没事吧?” “嗯。”紫紫,你真的相信他吗? “那就好。” 沉默。 “你多休息,我不打扰了,晚安。” “嗯。” 挂断了电话,裂开的心,碎了。 2 翠明湖边,紫紫如一棵杨柳,娉婷玉立。 我远远地看着她,想走过去,却迈不开步。 挣扎了一阵,自尊终于战胜了软弱的思念,让我狠下心转过了身。 “救命啊!有人落水了!”女同学的惊声尖叫伴着“噗通”的水声蓦地在身后响起。 我惊疑地转身,只见先前紫紫矗立的地方,一个人影猛地跳到了水中,溅起了一阵水花。 周围的同学都被喊声聚拢了过来。 不祥的预感在心头蹿升,我疾奔了过去,扒开了围观的人群。 紫紫躺在地上,发丝凌乱,全身是水。 普凡跪在地上,全身湿透,双手有节奏地按压着紫紫的胸口。 紫紫猛咳了几声,吐了几大口水。 普凡俯下身,凑上了紫紫的唇。 紫紫翻腾的身体,慢慢平静了。 普凡便马上抱起紫紫,迅速地朝校医院奔了去。 我呆立在原地,看着眼前上演的一幕。 突然觉得,我是多余的。 3 校医院的走廊上,普凡掩上了406病房的门。 我站在走廊上不发一语地看着他。 普凡走过来,抓住了我的领子,“好好照顾她!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我一把推开了他,冷冷地笑了,“卑鄙小人没有资格跟我说这个!” “你说谁是卑鄙小人?话说清楚!”普凡一拳打在我的脸上。 战火一触即发。 出了保安室,普凡嘴角带血地怒瞪着我,“你小子,行啊!” “你比以前也大有进步嘛!”我回瞪他。 确实,他比我们上一次打架,进步了很多。 不,应该说是判若两人。 上一次的他,完全不堪一击;这一次的他,竟然和我势均力敌。 普凡霍地笑了,“你对她是真心的吗?” 我愣住了,只有一秒,然后坚定不已地看着他,“当然。” 普凡脸上的笑陡然敛起,沉思了一阵,他转过了身,“跟我来。” 夕阳的余晖透过云层,在我们身上粉刷着昏黄。 普凡把我带到了体育馆后的那个死角,他突然打我的地方,并从那里挖出了一把刀——那是一把弯刀。带着陈旧的血迹。 “下午警察找过我了。刘丽的事。”普凡说,阳光照着他的脸,他的表情异常严肃,“如果自首,还有机会,你劝劝她吧。” 第十三缕.谁杀了她(下) 4 再次推开406病房的门,我无声地在紫紫床前坐了下来。 熟睡中的紫紫,像一朵娇艳的小山茶,静静绽放的呼吸,恬谧而纯净。 我执起了紫紫的手,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疤从紫紫中指和无名指中间的指缝划开,直没入了她纤细的手腕后侧。 记得上次见到这条狰狞的伤疤时,我们正被困在一条深沟中,当时的紫紫跟我说,谁都有秘密。 是啊,谁都有秘密。我的秘密无从说起,而这竟是紫紫的秘密吗? 轻抚这条深刻的伤痕,我突然想起了刘丽被杀那天紫紫甩在我脸上带着腥味的粉红色水珠。那时,我就应该发现这条伤疤的。 莫名涌上的泪,从我的脸颊滑落,滴到了紫紫长长的睫毛上。 紫紫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老婆。”我轻唤,带着掩饰不住的哭腔。 紫紫看着我,流泪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我终于想起了那句话。 “老婆,我们来交换一个秘密吧。” 最近的奇遇,最近的感伤,最近的无助,最近的困惑…… 当把这些一口气说完后,我定定地看着紫紫,“老婆,该你了。” 紫紫凝看着我,许久,才缓缓地开口: “李飞,自首吧。刘丽的事我都知道了。 那天,我到体育馆找你,想把生日礼物拿给你。但是,我在体育馆后面的梧桐树那里看见你和刘丽抱在一起。 我很气,掉头就走。过了一会儿,想想不对,又折了回来,想找你问清楚。 但是我走到梧桐树那里,没有看见你,却看见刘丽躺在地上,鲜血直流,身上还插着一把弯刀……” 紫紫说着,呜呜地哭了起来。 而我,却被陡然急转的剧情煞蒙了,“你是说你没有杀刘丽?” 这次呆住的人换成了紫紫。 “刘丽被杀的那天,你为什么要在体育馆前的水管上洗血?” “那是因为我的手被刀划破了。” “是啊,这也是我要问你的!你手上的伤怎么来的?” “我说过了,被刀割破的。” “真的只是这样?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原因?为什么在东川矿沟我问你的时候你要说‘谁都有秘密’?” “难道要我说这条疤是我摔倒在目击现场,被你杀人的刀划破的?李飞,我一直在等你,告诉我一切,因为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一定出了什么意外。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紫紫狠命地拽着我猛摇,而我却呆若木鸡。 思绪、情绪、头绪在瞬间崩塌,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不,陷入了更诡异的深渊。 我挣扎着想往上爬,却发现事实的真相,像腐朽的木梯,正一节节在我眼前断裂。 而我,只能继续陷在深渊中,无能为力。 “咣当——”霍地,金属掉地的声音鬼魅般地响起。 紫紫怔怔地看着掉落在地上的弯刀,脸上的表情已经扭曲,“你竟然随身带着凶器?” 我这才回过了神,愣看着紫紫,“这凶器不是你给普凡的吗?” “我什么时候给过普凡……”说到这里,紫紫突然打住了,“这刀是……” “对,普凡跟我说,是你杀刘丽的刀。” 这一次,呆住的,是我们两人。 “李飞,我问你,你真的没有杀刘丽?”沉默了许久,紫紫看着我的眼睛问我。 “没有!”不需要一秒,我给出了我的答案,“你呢?你没有杀刘丽?” “没有!”不需要一秒,紫紫给出了她的答案。 沉默。 “李飞,我相信你!”许久,紫紫看着我的眼睛说。 “老婆,我也相信你!”我看着紫紫的眼睛说。 藏有凶器的人,难道他是凶手? 让我们来做个假设。人证、物证俱全,但是他的动机是什么? “因为我抢走了你,他怀恨在心,所以杀了刘丽,要嫁祸给我。” “说得通。但不觉得代价太大了吗?为个这种小事,杀人?” “你不是男人,夺妻之恨你不懂!” “好,就算你说的是对的,那他最后为什么把刀拿给你,还说是我杀的人?” “难道他已经想好了什么诡计,要一箭双雕?”我说着,突然毛骨悚然。 “不,我不相信,普凡不是这种人。” “老婆,你就是太袒护他……” “现在不是你吃醋的时候!李飞,我觉得这个事情很怪,我觉得普凡一定有什么隐情。” “证据?” “我没有证据。女人的直觉。” “女人的直觉?老婆,不是我说你,就算我相信了,警察叔叔会信吗?法官叔叔会相信吗?社会主义法治讲的是证据!” “好,你说到证据,现在最铁的证据就是你手上的弯刀。连警察都没找到这把刀,你倒说说,这么重要的证据,他怎么那么简单就拿给你了?” “这个简单,他为了嫁祸给你,不拿出点证据来,我又不是憨贼,怎么会信他?” “我倒不信他会这么办。” “哦!又是女人的直觉?” “不,如果是我就不会这么做!警察不是吃素的。况且一查指纹就出来了。” “对,我也不会那么蠢。但是我们又不是他肚子里面的蛔虫,又咋知道他想些什么?万一人家大脑放水,小脑养鱼,思维发散呢?好了,好了,我们不要在这里费神了,就假设他真的是凶手,而且肚子里面怀有鬼胎,我们该咋应对?” “不能报警!至少暂时不能,就算真的是他……我希望能劝他自首。” “哎,老婆,你就是太偏袒他。” “李飞,不管你怎么看他,我跟他处过,我觉得他不是这种人。” “知道了,老佛爷请发话,奴才就只管‘嗻’得啦!” 紫紫掐了我一下,“就你嘴利!对了,你跟我说的你那些奇奇怪怪的经历,是真的吗?你不是无神论者吗?” “老婆,这个我还真没跟你开玩笑。”我正色道,同时无比认真地看着紫紫。 紫紫沉默了一会儿,“好,我相信你。李飞,所有的一切都是从刘丽被杀那天开始的,那么你回忆回忆那天都有什么不寻常的,我帮你分析分析。” “要说不寻常的,刘丽被杀那天,我闻见了一股甜甜的花香,之后每次发生怪事,那股花香总会出现。” “你还记得那个味道吗?” 我点点头。 “好,我们去斗南走一趟!” 第十四缕.花市疑云(上) 1 斗南花卉市场坐落于昆明呈贡斗南县。 每天约有余人次进场交易鲜花,日上市鲜切花66个大类,300多个品种万枝,日成交额万元。 斗南每天有280余吨鲜切花通过航空、铁路、公路运往全国60多个大中城市,部分出口日本、韩国及东南亚等周边国家或地区。 市场99年被国家农业部列为“全国定点花卉市场”; 2000年被国家林业部和中国花卉协会列为“全国重点花卉市场”; 2001年被上海大世界基尼斯之最评为“全国最大鲜花交易市场”。 远方的客人请你留下来,斗南花卉市场欢迎您。 (为家乡打打广告,各位朋友不会介意吧?) 言归正传。 我和紫紫来到斗南的那个周日,是5月的第二个周日,爱妈妈的各位应该知道是什么日子。 数以万计的康乃馨盈满爱意,像一个个身着异色舞裙的精灵,起舞在川流不息的人海中。 人群中,我们遇见了几个熟悉的背影。 蓝天、蓝天的女朋友,游泳队的几位,还有普凡。 “飞机,你们也来买花吗?”蓝天拍着我的肩,很兄弟。 “是啊!”我拍着他的肩,注意力却全在他左侧沉默不语的普凡身上。 “玫瑰还是康乃馨?”蓝天的女朋友笑道,别有深意地看着我和紫紫。 “都有都有。”我笑笑,拿起一捆艳红的大瓣玫瑰,“蓝天,扛走了嘛!” 蓝天打了我一下,抬起旁边的一捆白瓣紫边的康乃馨,“今天为了另一个女人而来!” 我回了他一拳,目光越过蓝天的肩膀,看着普凡的眼睛——那是一双失落的眼。 “行,你们忙,我们先走了,改天一起吃饭。”我挥手告别。 “是了,飞机,赶快载着你的空姐滚啦!”一个游泳队的兄弟如是说。 我给了他一拳,众人就此告别。普凡不发一语。 “李飞老公,我觉得他很怪。”紫紫看着普凡远去的背影对我说。 “是啊。”我看着普凡远去的背影对紫紫说。 整整一个早上,绕遍了整个斗南,闻遍了每一朵鲜花,那该死的奇异花香却遍寻不到。 我和紫紫垂头丧气地来到一家米线馆,肚子饿得半死。 “老板,一大一小,两个小锅米线!”我对老板说。 钱递出去的时候,却诧异地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香味。 老板的收银台上,摆着一株粉色的杜鹃花,淡淡的花香,熟悉而诡秘。 “老板,这杜鹃花是什么杜鹃花?”我激动到胃痉挛。 “杜鹃花就是杜鹃花!”老板不可思议地睨视着我。 “老板,请问这是什么品种的杜鹃花?”还是紫紫淡定。 “我也晓不得。这个是对面那个小老板送我的。你们去问他。”老板边说,边指着米线馆对面的一个塑料大棚对我们说。 酒饱饭足之后,我和紫紫直杀对面的花棚。 热情的老板马上热情地走了过来,热情地对我们招呼道:“帅哥美女,要买点什么?” 我看着眼前T恤牛仔,20出头的年轻小老板,不动声色地说:“老板,有杜鹃吗?” “当然有了!”小老板笑逐颜开,马上摆出了他所有的杜鹃花。 “慢慢看,价钱好商量!” 我和紫紫仔细地蹲下身,眼观并鼻嗅每一株杜鹃花,结果却不容乐观。 “老板,还有没有其它的?”我从地上站起来,问道。 “不是吧,这么多,你就没有满意的?” “那倒不是!”紫紫拍了拍身上的泥,站了起来,对着小老板甜甜一笑,小老板黝黑的脸即刻红透了一半,“我们刚才在对面米线馆的老板那里看见一株,粉色的,特别香,那个品种的有吗?” “那个啊,是野生的,只有两株,一株给了对面的大哥,另外一株放在我家,我没打算卖……”小老板为难地抓了抓头。 “钱不是问题!”我急迫地说,已经豁出去了。 “钱确实不是问题!”小老板瞪着我,显然被我暴发户的行为激怒了。 紫紫白了我一眼,柔声细语地对小老板说:“你别理他!那花我真的很喜欢,不过既然老板不愿意卖就算了。君子不夺人所爱。” 老板挠挠头,“倒也不是,只是那花在我家,不在棚里……” “没关系,我们可以跟你去拿。”紫紫对着小老板浅浅一笑,星眸含着万千秋水。 小老板当下便点头应承了下来。 我的下巴掉到了地上。英雄难过美人关,我这个土贼,那么简单的道理我咋不懂呢?美丽,看来不单是道风景线,有的时候,甚至是核武器。 2 小老板的家,是一座三层的小洋楼,离花棚有一段距离,步行约15分钟。 哦,对了,顺便说一声,小老板的名字叫白马泽仁,摩梭族。 进家后,白马泽仁马上就去搬杜鹃花了。 我和紫紫百无聊赖地坐在白马泽仁家宽敞的客厅里,看见了悬挂在客厅墙上的白马泽仁的全家福。 白马泽仁的妹妹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圆圆的大眼睛,右脸上长着一颗痣。白马泽仁的妈妈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年轻漂亮,温柔可亲。 “怎么不见他爸?”我问。 “我们摩梭族是走婚的,不晓得爸爸是谁。”白马泽仁搬着一盆粉色的杜鹃走过来,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一脸尴尬,赶紧转移了话题,“哦,拿来了啊!” 白马泽仁拿来的杜鹃,颜色、款式和米线馆老板桌上的如出一辙,只是株数更多,花盆的块头也更大。 我凑近,嗅了嗅。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瞬间让我毛骨悚然。没错,就是它了。我对着紫紫笃定地点了点头。 紫紫立刻会意地展开了她的“美人计”。 “老板,你说这个杜鹃花是野生的?紫紫巧笑倩盈。 “是啊!”白马泽仁立刻拜服,“你们听过碧塔海‘杜鹃醉鱼’和‘老熊捞鱼’的故事吗?” 我们皆摇头。 “每逢五月,碧塔海畔杜鹃盛开,花瓣纷纷落于水中,引来游鱼吞食。花有微微毒性,鱼儿吞食后,会轻微中毒,如醉酒一样倒飘于水面,这时,熊会出没在这里,不费半点力气,捞鱼,然后饱食一顿。这个杜鹃花就是‘杜鹃醉鱼’的杜鹃花。” 白马泽仁说着,把桌上的杜鹃花推近了我们。 “这种杜鹃花本来是不可能盆栽的,但是,我有个亲戚,却有种办法可以养活它,他给了我两盆,就是你们看见的这个。” 我们恍然大悟。 白马泽仁是个不错的人,人直,也很健谈。这些年做花生意,一个人走南闯北跑过了许多地方,见闻广博。 说完‘杜鹃醉鱼’和‘老熊捞鱼’的故事后白马泽仁又给我们讲了许多趣闻轶事。 我们相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说着说着,房内的气味突然不对了。 不要误会,不是那诡异的花香,而是一股浓浓的,让人感到有些窒息的味道,像一氧化碳。 靠,不是像,它就是! “白马泽仁,你家怎么有股煤气的味道?”跟小老板熟了以后,我直呼其名。 “奇怪,炉子上应该没有煮东西啊?”白马泽仁抓抓头,赶紧冲到了厨房。 我跟了过去,厨房里已经气味难闻,让人就要窒息了。 白马泽仁捂着鼻子走了过去,扭动了煤气阀门,突然火光暴起,蹿起的火苗像一条吐焰狂龙,卷着火舌便向白马泽仁激灼了过来。 “小心!”我一把拉住了白马泽仁,只听得“轰”地一声爆炸,厨房瞬间变成了火海。 我拽着白马泽仁倒在地上,炸起的水壶如一颗钢弹,从天而降,正中白马泽仁的后脑。 白马泽仁“啊”了一声,立刻昏了过去。 PS: 温馨提示一: 各位坚持读到此处的小朋友、大朋友、老朋友们:煤气危险,使用请慎。 1、使用燃气时,要有人照看。 2、一旦发生煤气意外泄漏,千万不要启动任何电器设备,包括开灯、排风扇、抽油烟机、电视、收音机,打电话等,要及时打开门窗通风换气,并迅速报告燃气公司。 3、发现有人煤气中毒,应立即打开门窗,并将患者抬到室外通风处,帮助患者做人工呼吸,中毒严重者要送有高压氧舱的医院治疗。 4、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请见机行事,盲目的英雄主义,不如专业的救援。 第十四缕.花市疑云(下) 3 送走警察等各路人马后,黑夜已悄然降临。 白马泽仁依旧在房间昏睡,紫紫则累得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我疑惑地看着被割断的煤气管,完全赞同警察叔叔的看法,这显然是人为的。但究竟是 谁,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正问号满头,白马泽仁的妈妈和妹妹回来了。 我把事情的经过大致地讲了一遍,白马泽仁的妈妈给我端来了一杯醇香的普洱,并留我和紫紫在她们家过夜。 “不了,阿姨,谢谢了,白马泽仁没有事我们就走了。” “留下来吧,已经这么晚了,车都没有了。”白马泽仁的妈妈劝道。 “不怕,阿姨,我们打车回去。” “求求你们,留下来吧!”白马泽仁的妈妈拉住了我的胳膊,“小姑娘累坏了。” 我看着熟睡中的紫紫,又看了看阿姨恳切的眼神,点了点头,“既然要过夜,请问阿姨还有没有多余的牙刷?” 白马泽仁的妈妈柔地扶着他的发,转头看着我,眼中含有柔光,“可能没有了。” “哦,那我去买一把吧。”我说,声音竟见鬼地有些哽咽。 “等等!”白马泽仁的妈妈叫住了我,眼色有些迟疑,“叫纳金陪你去吧,外面黑。” 纳金是白马泽仁的妹妹,小女孩儿长得很可爱,右脸上有一颗痣。 “哥哥,我们走这边吧。”出了门,纳金拽着我的衣袖说。 我诧异地看着她,明明小卖部就在前方不远处,只要直直地穿过两个花棚就到了,纳金却指了指眼前的公路,示意我沿着公路绕过去。 “从这儿走应该更近吧!”我指了指捷径。 纳金却死命地拽着我的衣服,“不嘛!” 我转头看了看花棚间漆黑的小径,似有一个黑影隐隐攒动。 “还是走大路吧。”我依了纳金。 PS: 温馨提示二: 各位坚持读到此处的小朋友、大朋友、老朋友们: 在陌生的地方行夜路,请选择明亮,宽敞的大道,请勿贪图路近,选择漆黑隐蔽的小路,以免黑夜撞鬼。切记!切记啊! 4 洗漱完毕,我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很难入睡。 白马泽仁的妈妈温暖抚摸他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很多。 妈妈的抚触是这样的吗?轻柔、珍视。像三月的春风,拂过堤岸的杨柳。 这样的抚触我也曾感受过,不过,那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心已木化,然后风化成了灰。 “小飞,有些事你现在不懂,长大就懂了。”外婆的最后一句话第无数次在耳边响起。 外婆,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参透您老话中的玄机呢? 沉思之际,客厅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吱”的声音,像是金属与金属摩擦割锯的声音。 我惊疑地起床,来到客厅。 房门紧闭,似乎有什么人在门外捣鼓锁眼。 小偷儿? 正疑惑,白马泽仁的妈妈从背后叫住了我,“孩子,你干什么?” 我骇了一跳。怎么一点脚步声也不给,吓死人了。 “阿姨,好像有人撬锁!” “没关系。”白马泽仁的妈妈走到了门边,单瞳对着猫眼,嘴角勾起了一抹诡异阴寒的笑,“没有人能进来。” 熟悉的花香阵阵,我有些迷朦了。究竟是客厅桌上的杜鹃花香,还是那莫名出现的奇香? “睡吧,孩子!”白马泽仁的妈妈轻轻地扶着我的头,那手竟然冷如冰霜。 我怔看着她温柔若水的目光,又暖,又冷。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或q i s h u 9 9 .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回房的途中,我特意绕到紫紫睡的地方,想看看她。 我打开房间的门,紫紫却不在里面。去哪了呢?我转到卫生间,人也不在。 我索性坐在她的床边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5分钟后,不祥的预感如恶龙在心海兴风作浪,我心急火燎地拨通了紫紫的电话。 房间的外面,花园的角落,清脆的铃声划破鬼魅的夜空,瘆人发寒。 我疾奔到过道,通往花园的玻璃门却从外面被锁住了,怎么也打不开。 隔着玻璃门,紫紫躺在花园的一角,长发散乱,一条绳子绑住她的脖子,正企图把她吊上花园一角的大树。 月光冷寒如冰。在月光照不到的阴暗处,白马泽仁的妈妈立在那里,双手抓着绳索,一脸鬼笑,唇瓣的弧线不似常人。纳金则赤着脚,爬上了树,速度快如猴,同样一脸怪笑。 我用尽全力,一脚踹在门上,玻璃门应声而碎。我伸手开启了锁住的门,冲了出去。 花香在暗夜中悸动。这一次,我确定,不是摆在桌上那杜鹃花的真实花香,而是与我那诡异至极的遭遇如影随形的花香。 白马泽仁的妈妈紧紧拉住了绳索,纳金也已经爬到了树上最粗壮的一个枝桠上。 阴寒的笑在她们唇角作祟,带着深渊般的诡秘。 紫紫已经被拖到了树的旁边,却依然在昏睡。 我冲上前,死命地拽住了绳索,发现绳索的力量来源全在大树之上。 我惊惧地抬头,纳金已经在树上抓住了绳索,那蛮牛般的力道,不似小孩儿,倒像个成年男人。 紫紫仍然在昏睡,绳子慢慢上升。 怎么办?我惊慌失措地环视四周,目光定在了不远处的一个瓷花盆上,一计上心头。 我死命地拽着绳索,右脚使劲,勾过了那个花盆。 待花盆到得脚边,我霍地放开了绳索,抱起花盆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咣当”一声,花盆四分五裂。 我迅速地拾起视线范围内最尖利的一块碎瓷,狠狠地朝着越来越紧绷的绳索猛砍直下…… 生死博弈。绳子没有砍断,不过划开了一个口子。 白马泽仁的妈妈在一头拉紧了绳索。 纳金在树上握紧了绳子。 我玩命地用那块碎瓷在绳子上已经划开的口子那里反复割着。 白马泽仁的妈妈把绳索拉得更紧了。 纳金在树上也把绳子握得更紧了。 碎瓷已经擦破了我的双手,鲜血擦在了绳子上,我却仍然动作着。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那绳子,断了。 巨大的弹力震得我跌倒在地上。 白马泽仁的妈妈放开了绳子。 纳金也放开了绳子。 而此时的紫紫,已经被绳子拉到了树边,右手贴着树干,却仍然在昏睡中。 “老婆!”我激动地跑过去,抱起了紫紫,迅速地解开了她脖子上的绳子。 悉悉索索的声音在花园外的草丛中响起,我才发现那绳子的尽头原来不在纳金手上,而是跨过纳金所站的树丫,直达花园外不远处的一个草丛。 紫紫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草丛处迅速窜过一个黑影。 我激动得几要掉泪。 而白马泽仁的妈妈和纳金则缓缓地笑了——那笑,温柔而真挚。 5 第二天一早,我报案了。 警察叔叔赶到后搜查了现场,在昨晚绳子消失的草丛处发现了一个钉牢在地的木桩,一截未用完的绳索,还有一个男人的脚印。 这显然是一桩蓄意谋杀。警察叔叔立案了,并通知我和紫紫不要外出,随时等候传唤。 这一切结束,又过了一天,再不回去上课,恐怕得被训话了。 告别前,白马泽仁把那盆杜鹃花塞到了我的手上,“如果你不嫌弃,以后你李飞就是我白马泽仁的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毫不迟疑地接过那盆沉甸甸的杜鹃花,认真地看着白马泽仁,“兄弟!” 白马兄弟的鼻头红了。 紫紫泪流满面。 而我也已经忍不住湿了眼眶。 “白马兄弟,替我问候你妈妈和妹妹。昨晚谢谢她们。”上公交车前,我拍着白马兄弟的背说。 白马兄弟突然一怔,久久,才缓缓地开口,“她们已经去世了。” 这次怔住的,是我。 “不过,你说奇怪吗?昨天我做了个梦,梦见她们了,我妈还摸了我的头。”白马兄弟说着,眼中有浓浓的眷恋。 我深深地看着他,胸中似有万千激浪涌动,久久不能成语,直到汽车引擎启动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才憋出一句:“昨天是母亲节,花送了吗?” “那是!”白马兄弟笃定地笑了, 我笑了,伴随着窗外开始倒退的景色。 傍晚的阳光,如一层柔美的金纱。我隔着车窗,对着白马兄弟一家三口,挥手再见。温暖的阳光笼罩着他们,为他们的脸镀上了一层幸福的金黄。 没有看错,是一家三口。阿姨扶着白马兄弟的肩,纳金亲昵地拖着他的手臂。 而白马兄弟,笑颜如绽开的999朵康乃馨。 第十五缕.串珠成链 1 56分钟后,我们终于熬过了世界上最长的车——堵车,来到了市中心的金马碧鸡坊准备换乘回学校的A1路公交车。 是时,正值下班高峰期。 黑压压的人群摩肩擦踵,如一个个移动的树桩。 整个车站,俨然一片人海森林。 一辆好久不见的4路车驶来,等候的人群躁动了起来,纷纷疾步狂奔,涌了上去。 我和紫紫牵着的手随即被这股剪刀似的人潮冲散两边。 “老婆,别跑远!”我隔着茫茫人海对着紫紫大喊。 紫紫的回答未完,身形突然幻化成了一支飞射的箭羽,向着前方的马路射了出去。 “刹——”紧接着,便传来了一阵急刹车的声音。 狂动的人群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煞住,暂时停止了悸动,纷纷朝着刹车声发出的地方张望。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奋力地扒开密集的人群,朝着紫紫所在的地方钻了过去。 一辆3路车斜停在紫紫的身前,离她只有一拳不到的距离。 公交司机已经下了车,对着紫紫大叫大嚷。紫紫跌坐在地上,呆若木鸡,任由公交司机骂着,魂儿仿佛丢了。 我赶忙跑过去扶起了紫紫,“老婆,你怎么了?” 紫紫一句话也没有说,紧紧地抱住了我,双手不住地颤抖,眼泪簌簌直下。 见此情景,公交司机心软了,口中的咒骂停了,“小姑娘,下次小心点儿!”丢下这句话,公交司机扭头回到了车里,发动了引擎。 我拉着紫紫,退回到了一旁的车站。一个好心的大妈和她女儿给我们让了两个座位,我对她们点头致谢后,拉着惊魂未定的紫紫坐了下来。 熙攘的车站,公交车一辆接一辆不断,人群又恢复了之前的吵闹和拥挤,仿似方才的一切只是场惊梦。 “老婆,你怎么突然跌过去了?”见紫紫情绪稍微缓和了些,我拍着她的背问道。 “李飞老公,有人推我,他要杀我!”紫紫从我怀中猛地抬头,抛出的话石破惊天。 我扎实地愣住,不可置信地看着紫紫。 紫紫的眼中,盈满了认真和泪水,“是真的!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我因为东川的事住院,落下了很多功课,就要考六级了,我打算到图书馆找点儿参看书看看。 那天,我记得好像是不知道是因为放长假还是什么原因,才下午5点多钟,图书馆就空荡荡的,没有几个人了。 我站在一个书架前,正准备拿高处的一本书,地板突然震了起来,伴随着有节奏的‘轰隆’的巨响和滚滚的呛人的灰尘。 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我身前的书架就突然向着我倒了下来,上面的书也朝着我砸了过来。 要不是普凡及时出现扑倒了我,我恐怕已经被倒下的书架压死了。 事后,我们和图书馆的南老师一起去查过原因。 原来,靠出口的一个书架被人绑上了一条绳子,绳子连接在不远处的升降式电梯上。那个电梯才安装好,还没有开始使用。但是那天,不知是谁启动了那个电梯。 电梯往下,带动绳子,拉倒了绑着绳子的那个书架,随后产生了“多米诺骨牌”效应,推倒相邻的书架,直至推翻我那天拿书的最后一个书架。 了解清楚原因后,我认定这个事情是人为的,要报警,但是南老师劝我先缓和一下情绪,也许是个意外,请示学校领导后再给我答复。 普凡也说,最好由学校出面来解决这个事情比较好。 他们左劝我,右劝我,我想想也觉得这一切可能只是个巧合,因此接受了南老师的提议,并答应对此事暂时保密。 但是,我还没有等到校方的结论,事情就又发生了。就是你找我谈话的那天,我差点被个花盆砸中。我很害怕,左思右想后到体育馆找到了普凡,跟他说了情况,他安慰了我几句,要我放宽心,好好调整自己的心态。 但是,要我怎么放宽心呢?仅仅第二天,在翠明湖边,就有人推我下水。然后是昨天,然后是刚才。 李飞老公,你说,我要怎么放宽心?” 紫紫说完,神情激愤,而我也因为她的叙述,陷入了沉思。 老实说,紫紫不跟我说这些,我也有话准备问她了。 昨晚的事历历在目,有人要杀她,这是我的感觉。 “老婆,在你感觉有人要杀你之前,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我沉思了一阵,问紫紫,同时招手叫停了一辆出租车。 “这……”紫紫陷入了深重的沉思。 “老婆,不急,等你想到了再告诉我。但是有句话,你放在心上。只要我李飞在,就会尽全力保护你,哪怕要我的命也可以。你记得,这不是发誓,不对神;这是承诺,我对你的承诺。”我说着,和紫紫一起钻进了出租车。 一路上,我们相对无语。这个时刻,谁都心潮澎湃,却又难以成言,不如就让怀中奇香四溢的杜鹃花来代替我们的表白。 折腾到学校,已经是晚上8点多钟了。 我们的出租车停在了学校正门口的公交车站旁。 我拉着紫紫下了车,同时,一辆A1路车,也刚好停了下来。普凡从A1路车上跳下来,和我们撞了个正着。 六目相接的瞬间,我们正好迎面而过。 “十点,单车棚。”经过我身边时,普凡对我轻轻地耳语。 我点点头,拉着紫紫无语地同他擦肩。 然而那天,我并没有来得及去赴约,同样的,普凡应该也没有这个可能。因为那天的九点半左右,紫紫在开水房差点儿就被烫伤了。而救她的人,就是普凡。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累了一天的紫紫,到开水房打热水,准备回宿舍洗脸。但是,就在她伏在热水管上接水的时候,她旁边的一根水管忽然从中间莫名其妙地断裂开了煮沸的水,像定了目标的子弹一样,瞄准紫紫激射而来。碰巧在此刻也来打水的普凡看见了这一幕,便救下了紫紫。紫紫只是左手被烫伤,普凡则是整个右手都被烫起了水泡。 我听着紫紫说完这一切后,陷入了深刻的沉思。 英雄救美,一次是个佳话,两次是个巧合,然而三次、四次……这恐怕就值得深思了。 想到这里,我掏出手机拨通了蓝天的电话。 “喂,蓝天么?” “哦,飞机?哪样事?我正在荆棘谷,遇着个部落。” “哦!不耽误你杀人,我就有件事问你。那天你们去买花,普凡可是跟你们一起回来的?” “你问这个干嘛?” “哦,那天晚上我住在斗南,看见他了,但是没看见你们,奇怪,所以问问。”我故意说。 “不奇怪嘛,他家就是斗南的。那天晚上他回家了,好像家里有什么事儿。第二天连队上的训练都请假没来。” “哦,是这个样子啊!谢谢,没什么了,你继续。” “是拉,不跟你说了,拜拜!” 挂断电话,我推开了紫紫宿舍的门,坐到了她的床边。 有些事情,就像散落的珠子,一旦找到一条线穿成串,那么便是一条赫赫在目的项链,由不得人再忽视。 “老婆,为什么每一次你发生危险,普凡都会出现?不是我吃醋,你想过这中间的关联吗?人说无独有偶,偶而三,三而四,这恐怕就不是什么巧合了。” 我的话,让紫紫陷入了挣扎和沉思。 但是,我不想由着她再逃避一些问题了。 “老婆,我慎重的问你,你现在怀疑他吗?”强迫紫紫看着我的眼睛,我的口气已严肃到几近凶恶。 紫紫看着我,眼中仍然有潜藏的挣扎,“但是……” “老婆!”我摇着紫紫的肩,大吼。 紫紫屈服了,清泪如雨坠落,“他手掌上,有两条青痕,像是绳子勒的……” 2 同样是十点,不过从晚上换成了白天。 同样是我和普凡的会面,不过发出邀请的人从他换成了我。 同样是见面,不过地点从单车棚换成了体院馆前一切缘起的那棵大树下。 那句歌词怎么唱来着? “从哪里开始,从哪里结束。” 我定定地看着满头汗水的普凡,希望歌随人愿。 “你劝过她了吗?”看见我,普凡急切地问。 我点点头,看着他,讶异他的镇定,也愤恨他完美的表演。 “她答应了吗?” 我摇摇头,继续看着他,吃惊他眼中的关切,也感叹他脸上的虚伪。 “哎,这个事先缓缓。李飞,有个更重要的事跟你说,我发现有人想杀林紫!” 我不动作,冷笑地看着他,惊叹他以进为退的智谋,也恼怒他的步步为营。 “先是在图书馆,林紫——” “你手上的勒痕哪里来的?”受够了他的惺惺作态,我打断他的话,抓起他的手掌,突然问道。 普凡一愣,迅速地眨了几下眼睛,“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其实星期天我没有跟蓝天他们一起回学校,而是留在了斗南。晚上,我看见你出来买东西,本想喊你,但是有人突然从后面用绳子勒住了我的脖子。这条勒痕就是我们搏斗时留下的。当时我还抓了那人一把……” “编,你继续编!”我再也听不下去地打断了普凡的故事。 普凡倒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不相信我?” “现在才发现这个事实不觉得太晚吗?我问你,你给我的刀真是林紫交给你的?” 普凡再一次愣住了,“我没有说刀是林紫给我的啊。其实是刘丽被杀那天,我从体育馆训练出来,看见林紫慌慌张张地从我们现在站的这个地方跑出去。我叫了她几声,她都没应。 我很奇怪,就走了过来,看见刘丽躺在地上,身上插着把刀,已经死了。我想可能是林紫……当时我鬼迷心窍,想袒护她,就把刀拔了下来,找了个地方埋了起来。后来警察找我问话,我才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所以才把刀挖出来交给你,希望你劝劝她。” “你太有才了!这么精彩的故事都编得出来!”如果我不是当事人,不知道经过,我几乎忍不住要为普凡鼓掌叫好了。 “这么说,你还是不相信我?”普凡定睛看着我。 在他眼中,我还是读不出任何的畏惧,不得不说,他是个牛人,即使经历测谎机,我敢保证,他也一定能轻松通过。 可惜,测谎机是个机器,而我是个人。我有以智商为坚实后盾的判断力,这足够让我避免被骗,也足够给我正确的思绪,对付这只老奸巨猾的狐狸。 “要我相信你,也可以,只要你能解释清楚为什么每次紫紫出事你都能及时出现,救她于‘水火’?”我斜视着普凡,等着看他口才到底有多好。 “因为我怕她想不开,所以从刘丽被杀后,我一直寸步不离地在暗中跟着她,我相信她杀刘丽是迫不得已的,一定有什么隐情……” “停!”再一次,我打断了普凡的话,“不要暗示我你还爱她,如果真是这样,你就不会对她做这些卑鄙的事了!”我狂吼。 爱?他不配! 奥热的正午,太阳像烈火,热得普凡汗滴下土。 但我不相信,这些汗珠的落下,仅仅是因为热。 沉默了一阵,普大腕哀怨地开口,表情净是受伤,但是鬼才信。 “不管你怎么看我,怎么想我;不管林紫跟你说了什么,但是我希望你劝她自首。这才是出路。” “同样的一句话,我还给你,自首,这才是出路。”我定看着汗流浃背的普凡,对他,已经分不清是恨还是怒,只是觉得可笑。 有些人,不要以为全世界的人都是憨腚,只有他才是凶包。 “看在紫紫的份上,我给你三天时间,做你该做的。”抛下这句话,我头也不回地远离了这个谜一样的地方。 我觉得,我已仁至义尽。 第十六缕. 计时逃杀 三天,能干什么? 嘘!你们的事,我不管。但我的事,却很明朗。与普凡的约定为期三天。在这期间,我必须擦亮眼睛,洗净耳朵,腾开手脚,取下脸皮,守在紫紫身边,履行我在出租车上对她许下的承诺——哪怕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月17日,“刘丽案”发生后的第45天。我和紫紫开始了与真凶的计时逃杀。 计时逃杀。走起。 逃杀第一天——风平浪静。 本日早上和下午各上课4节,每节40分钟,共计上课八节,320分钟。 其中,让我听得非常专心的课不到15分钟,让我听得很专心的课不到40分钟,让我听着的课不到90分钟,让我听得昏昏欲睡的课不在阐述范围内。 本日共吃三餐,花费 其中,小笼包子4个,烧饵块2个,豆浆2杯,以学校后门小推车老太太的紫米腐乳饵块质量最为上乘; 盒饭2盒,以葱爆回锅肉味道最好,鱼香茄子味道最次; 米线两碗,冰稀饭一碗,调糕藕粉一碗,烤包浆豆腐10余个,烤小瓜一盘,云南山泉两瓶(空瓶子已交紫紫,由她统一回收换钱后,用于缴纳她们宿舍的电费)。 本日共在教室看书3.5小时,没有遇到可以养眼的美女,满室尽是男儿身。幸好有紫紫老婆坐在身边,才使我经受住了如此绝望的视觉冲击。 鉴于以上事实,本次看书绝对安分守纪,没有与任何人有超过30秒的语言交流,看书的时候眼神比较专注地向着紫紫老婆的侧脸,因此老婆比较满意,临分开前送香吻一个。 一日结束。 逃杀第二天——微风徐来。 本日在书林楼407教室,组织社团活动一次。由于主管老师迟到半个小时,我一个半小时的“中国少数民族武术文化培训”被临时压缩为了一个小时。效果如何,不得而知。据说,浓缩就是精华。 本日天气晴好,累计在校园闲逛1个小时40分钟。 我的闲逛理念是“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因此在逛至逸夫楼前的自行车道时,紫紫险些撞到一个骑自行车的男同学,我一把拉开紫紫,把该同学凶了个狗血淋头。 事后,我觉得自己很无赖,相当无赖,非常无赖,无赖得不能再无赖。 第二天结束。 逃杀第三天——狂风暴雨。 今天,紫紫开始学车。 第一天学倒车,大家的表现都不错,紫紫却差强人意,总是被教练教训。 “教了20年车,你是我遇过的机械反应最差的一个!”教练气结地说。 “小师妹,怎么你的手不和脚玩呢?”她大师兄玩笑地说。 紫紫伤心又生气地跑到了一边的空地上坐了下来,头埋在膝盖中间。 我赶紧奔过去,殷勤地递上一瓶薄荷太乙水,“老婆,不急,慢慢来,美女开车的,你算开得很好了!” 紫紫还是闷声不吭气。 我看了看紫紫她们的车,小声地说:“老婆,好像你教练不在,要不我悄悄给你开个小灶?” 紫紫兴奋地抬起了头,星眸闪着晶光,“真的?” 我拍拍胸脯。 紫紫的大师兄对刚才打击她的事抱愧,一听说我要给她私教,马上把车让了出来。 紫紫兴高采烈地坐到了驾驶座上,而我也骄傲自豪地坐到副驾驶座位上。 “先发动,对!很好!然后挂倒档,放手刹。不错!不错……” 在我耐心而专业的指导下,紫紫进步神速,很快就能把车开动了。 “李飞老公,不是我不会,我学得慢,教练老骂我,我一紧张就更学不会了!”紫紫专注着左侧的后照镜对我说,脸上的表情由紧张变为了放松。 我点点头,“确实,鼓励教育比打击教育更奏效。” 紫紫笑开了眼,同时开始倒车,“就是!就是!” “老婆,你开慢点,注意后面的石墩。”虽然越开越熟练,但我还是忍不住叮嘱她,同时转头帮她看了看车尾。 车的后方,紫紫的大师兄表情激动,手舞足蹈,像个猴子一样活蹦乱跳,好像要告诉我什么。 我疑惑地伸出头去。大师兄指了指天空。我顺着他的指示抬头,命差点被吓掉。 五层的教练办公室,第三层第二个窗,正好在离我们车三米左右的斜上方。 那个窗子的玻璃不知道怎么回事,正一块块地往下掉落,玻璃雨一样,砸落在我们的车周围。 情况紧急又后退无路,我惊得大喊:“老婆,刹车!” 紫紫闻言,猛地一脚刹车,车即刻闪停。 “挂空挡,然后一档,松离合器,给油,我们往前开!”我发出一连串指令。 车子却该死的还停在原地。 “哪个是空挡,哪个是一档?”紫紫手忙脚慌地乱挂着档位。 我像寒冬腊月被一盆冰水当头淋下一样,瞬间寒到了极致。 玻璃雨已从绵绵的,变为了狂暴的。 然后,只听见“轰”地一声。 我惊惧地抬头,一个人影从窗边闪过,鬼一般。然后硕大的铁窗框很不乖地离开了原有的岗位,像九天直坠的铁砖,朝着我们的车猛拍而来。 电光火石之间,我扑到了紫紫的身上,左手紧紧地抱住了她,右手护住了头,同时闭上了眼睛。 “啪——” “呯砰——” “啊——” “快!来人啊!” …… 重物坠落的声音,玻璃碎裂的声音,我和紫紫尖叫的声音,众人奔来救援的声音,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真真幻幻的声音,混合巨响,胜过猛雷,震得车人共颤。 紫紫被我紧紧地压在怀中,惊泪湿透了我的前襟。 而我则一直害怕地闭着眼睛,感受着狂响和巨震,直到车门被霍地打开,我和紫紫被众人从车中强行拉出。 眼前的一切,绝对在拍电影。 重坠而下的铁窗框正中我们所开之车的引擎盖,在那上面制造了一个巨大的窟窿。车头严重变形,引擎宣告报废。车的前挡风玻璃,遭到重创,已呈蛛网状碎裂。一地的碎玻璃和金属残片,让车周围十步以内,看起来像个布置好的片场。而慌乱的人群不断在眼前闪现,则像进出的剧组工作人员和群众演员。 正面主角毋庸置疑是我和紫紫。 紫紫安静地坐在离现场很远的一条长椅上,眼神空洞,手脚颤抖。不过,幸好除了皮外伤,她没有大碍。而我,除了右手被扭伤外,也没有大碍。天佑我们。 教练从厕所回来,看见他的车,惊得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在他身后,装作惊呆的,还有刚从教练办公室下楼的反面主角——普凡。 至此,所有演职人员到齐。好戏开演。 我如一头暴怒的狮子冲到普凡面前,用还能动的左手狠狠地揪住他的衣领,力气大到几乎要把他提离地面,“现在你还有种说不关你的事吗?天下有那么巧的事吗?” 普凡一把掰开我的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去看看林紫。” 闻言,我气极,一拳打得他鼻血直流,“你没有这个资格!过了今天,我一定让你恶有恶报!” 普凡跌在地上,从裤包里掉出一本驾驶执照。 “不管你信不信,今天我是来拿我的驾照的。”普凡抹干鼻子上的血后,捡起了地上的驾照,装回裤包。 “莫装羊,你小子就是一头恶狼!”我完全失去了理智,挥拳就要再打他,却被紫紫的大师兄拉住了。 “怎么搞的?这种时候还在这里闹哪样?赶紧该上医院上医院,该送媳妇回宿舍就送媳妇回宿舍!杵在这里,搞什么嘛?” 大师兄的话如一盆冷水,暂时制住了我胸中熊熊燃烧的怒火。 我回头看了一眼呆坐的紫紫,举着的拳头立刻放了下来。 “你!走着瞧!”恶狠狠地对普凡说完,我扭头,回到了紫紫身边。 陪了紫紫一个下午加半个晚上,她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些。 我拜托蒋月娇先照顾她一下,便急匆匆赶回宿舍换衣服去了。 但是,15分钟后,当我再回到紫紫她们宿舍,却不见了她的身影。 蒋月娇说,紫紫接到一个电话后就出去了。 不祥的预感如滴入水中的浓墨,在心头浸开。 我心急如焚地掏出手机,紫紫的电话却怎么也拨不通。 正当我准备再一次拨号时,手机突然鬼魅般地响了。 竟然是普凡! 来得正好! 我怒极地接起了电话,还没来得及发声,就听见普凡在电话那头大叫:“快来图书馆!我看见南老师把林紫带走了!” “又是什么诡计?”我在电话这头冷哼,根本不甩他。 “李飞,不管你信不信,但是我告诉你,想杀林紫的人就是图书馆的南老师!来不来由你!我先去了!嘟——” 电话就这样挂断了,我陷入了两难挣扎。 相信他?一个凶手就是个诡计。 怀疑他?万一他说的是真的?那1%的机会,紫紫就危险了。 是你,会怎么做? 把手机揣回裤包,我撩腿就跑。 或许我天生就是个赌徒。 第十七缕.沉船花海(上) 图书馆最隐蔽的一个角落,普凡抱起一块大石,砸烂了一扇玻璃窗。 我奔过去,一把扯住他,“你叫我来干什么?” “跟我来!”普凡不回头,手从破掉的窗洞上伸进去,从里面打开了窗子,然后一跃,跳上窗台,爬进了窗户。 我不再问,也跟着他爬进了窗户。 反正是黑是白很快便有定论,既然赌了,我义无反顾。 是时,已近子夜。天空,阴黑得仿佛要滴出墨来,空气中带着浓浓的湿气,似随时会降下大雨。 我和普凡蹑手蹑脚地穿过图书馆狭长而幽闭的走廊,一番七拐八弯后,来到了图书馆最角落的一个房间前。 普凡扭了扭房间的门,锁着。于是便掏出一串钥匙,在锁眼上一把一把地试着。 我却完全没有这份耐心,一脚正蹬,脆弱的门锁应声而断。 普凡用手机照着,找到了墙上的开关,按下。房间立刻灯火通明起来。 这或许是一间仓库? 因为里面乱七八糟地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工具:钳子、绳子、废掉的汽车轮胎、石工锤…… 这或许是一间书库? 因为地上横七竖八地堆满了大小不一,厚薄不同的图书,杂乱无章又数量惊人。 但这实际上是一间只有一个狭小窗户的卧房。 因为这乱糟糟的房间的一角,竖放着一张老式的木床,木床左边摆着一张同样老旧的书桌和一把掉漆的木椅,书桌的对面还有一个简易的布衣柜。 然而,以上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是南老师的宿舍。并且,老旧的书桌上摆着一盆杜鹃花,粉色的。香味熟悉而奇异。 我走到书桌前,俯下身,想看一看桌上的杜鹃花,却无意间在书桌后发现了一个自制的木箱。 我赶紧招呼普凡,两人一起搬开了书桌,取出了那个木箱。 木箱锁着。我抄起一旁的石工锤,毫不留情地就砸开了木箱上的铁锁。 箱子里面只有三样东西——一个雕花木盒、一本相册、还有一本没有封皮的旧书。 开启木盒,里面共九阁,其中四格,整齐地放着四个布袋,每个布袋里各有一束黑色的长发,从触感上判断,像是女人的头发。 我又打开相册,里面都是女学生的生活照片,看样子,都是偷拍的。 我一页一页地翻动相册,想从里面找些线索,可是什么也没有。 倒是普凡在那本旧书里找到了一个信封。 打开信封,那里面的东西,即刻让我毛骨悚然。 信封里是三张照片。 第一张照片是一个长发的女学生,长相清秀。 第二张照片是刘丽。 而第三张照片是一张合照,照片上的四人竟然分别是南老师自己、白马泽仁、白马泽仁的妈妈和他的妹妹。 我倒退了一步,掏出手机拨通了白马泽仁的电话。 “喂,李飞兄弟。”手机的那头传来了白马泽仁低沉的嗓音。 情况紧急,根本来不及客套,我劈头就问:“白马,我们可是兄弟?” “咦?你怎么了?当然是啊!” “既然是,那你老实回答我以下的问题,不得掺假!”我大叫,声音已颤抖得只能从牙缝中挤出,“你妈妈和妹妹是怎么死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 “回答我!这很重要!” “她们是被奸杀的!” 白马泽仁的话像一块从天而降的陨石,砸落我本就狂风暴雨的心湖,我已惊到双脚无力,必须扶住书桌才能站立,“你上次说的那个会养野生杜鹃花的亲戚叫什么名字?” “南建国。” 手机掉到了地上,电池摔了出来。 同样摔出来的,还有我难以接受事实的心。 “李飞,你咋啦?”普凡对着我大喊。 我却一点意识也没有,只能木然地倚着书桌,“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这一切的?” 普凡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刘丽死后,我因为担心林紫,一直暗中跟在她身边。 林紫在图书馆被袭击的时候,我就觉得南老师不对了。他太过于劝阻林紫,让我觉得超出了常理。 林紫差点被花盆砸的那次,其实我也在旁边。那天,我想了很多,肯定了有人想要杀她,就对一些细节上的问题更留心了。 南老师第二次引起我怀疑是林紫落水那次。你可能不相信,那天我在人群中看见了南老师,但是当时忙着救人,也没有多想,只是事后对这个人的防备心更重了。 南老师第三次引起我怀疑是斗南那次。我在回来的A1路公共车上遇到了他。因为南老师在斗南有亲戚,我坐车回家的时候经常能遇到他,这本不是什么怪事。但是,之后我通过蒋月娇知道了你们在斗南发生的事后,综合他以前的表现,对他便产生了更大的怀疑。 从斗南回来的那天晚上,我约你在单车棚见面,就是想告诉你我怀疑南老师的事。 但是那晚我尾随林紫到开水房打水,没想到又发生了意外,而且,你说可巧?南老师又在附近。 第二天,你肯约我,我很高兴,准备把这些统统告诉你。但是你不但不听我把话说完,还怀疑我! 我没有办法,只好一个人到图书馆去暗中调查南老师。 那天当班的是图书馆的另外一个老师,我坐着和那个老师聊了一下,闲谈间得知,五一期间,所有老师都休息了,但是南老师却主动要求加班。 林紫在图书馆发生意外的时候,正好是前后几天当班的,都是南老师。 至此,我基本确定了南老师的嫌疑。 我想打电话给你,但是想起你对我说的那些怀疑的话,又自尊心作祟…… 都怪我,要不是我撂不下面子,林紫可能也就不会有事了!” 我安静地听完普凡的这一系列叙述,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个画面。南老师诡异地站在图书馆的窗子前,推倒一个花盆。那花盆从天而降,正好对准了紫紫的脑袋——而那盆花,该死的,我想起来了,不就是眼前的这种杜鹃花吗? 恶狼早就露出了尾巴,而我的眼睛却不依不饶地盯着牧羊犬。我这个憨腚! “李飞,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关键的关键是找到林紫,再晚,我怕……” 普凡的话如拨开乌云的一缕阳光,刹那照得我心明亮。 我赶紧把来不及细看的旧书揣在外衣口袋里,“现在我们该怎么做?紫紫的手机打不通!” 正说着,狭小的窗外忽然亮起了两束黄光。 我们朝窗子望出去,离窗子不远的地下停车库的斜坡上,一辆长城皮卡车正缓缓上坡。 “是图书馆的车!”普凡大叫。 我一把将手上余下的东西扔进桌上的木箱里,翻身跃上了书桌,“拿着证据!报警!” 话落,我想也没想地在书桌上一蹬,借力便往窗口跃去。 第十七缕.沉船花海(下) 坠地的一瞬间,皮卡车刚好经过我面前。 驾驶室里的人一脸妖诡,不是南建国,南老师,又是谁? 再看车的后排座位,紫紫手脚被绑,嘴里还塞着一个白色的东西,美目紧闭,看样子是昏过去了。 为什么我能断言紫紫还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呢? 那就是废话了,你给死人绑手绑脚,还嘴中塞布啊? 扯远了。回到现场。 我忍着手肘撞伤的剧痛,追着车直跑。 可能因为天黑,南建国没有看见我。再加上刚好到了一个拐角,他又不会漂移,只能放慢车速转弯。 我趁着他车**一甩之际,趁机施展“轻功”,跃上了皮卡车的后兜。(实际上是爬的,但是你们悄悄地,不要告诉别人,在这个英雄主义的时刻,小慌怡情。) 转过弯后,南建国突然猛踩一脚油门,车速明显提快,朝着学校后门直驰而去。 不是我说,南建国这个驾驶技术也太狗屎了点! 好好的直路,非要开成麻花型,甩得我左倒右跌,浑身疼痛,又不敢发作,只能哑哑地伏下身,抓住皮卡车的车兜,隐藏在夜色中。 车在直路上弯行了一阵,忽然停在了滇池边一处荒凉的田埂上。 南建国熄了引擎,我赶紧用车上的一个废弃麻袋罩住了全身,动也不敢动。 待到车门开关的声音,四次响毕,我才赶紧拿下了麻袋,跳下了车,小心翼翼地跟在南建国身后。 南建国背对着我,抱着紫紫,径自朝田埂边的一个苗圃走去。 由于长期习武,懂得拿捏脚步的分量,加之十分小心,我悄悄地跟在南建国身后进了苗圃,他也一直没有发现我。 走了一会儿,鼻端突然飘来了一阵熟悉的花香。 我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一片杜鹃花海之中。粉色的杜鹃,竟然夜间也绽放自若。 正在我惊叹之余,南建国突然停下了脚步,把紫紫放到了地上。我连忙闪身,隐在他身侧的一棵大树后,深吸了口气,做好了决一死战的准备。 南建国拿去了塞在紫紫口中的白布。 我往前了一步,正好踩到了地上的一块砖头。 南建国解开了绑在紫紫手上的绳索。 我悄悄蹲下身摸到了那块砖。 南建国又解开了绑在紫紫脚上的绳子。 我攥紧了那块砖,同时站直了身子。 霍地,南建国撕开了紫紫胸前的衣襟,露出了紫紫的米奇内衣。 南建国**,俯下了身,猪嘴噘得老高。 我当然不能忍,挥舞板砖,照着他的后脑就是一下。 鲜血自南建国的脑袋汩汩流下。 南建国惊奇地转身,我当脸又是一拳。 南建国倒在地上,没再起来,似是被我的铁拳打趴下了。 我顾不得享受胜利成果,赶紧扶起倒在地上的紫紫,同时合上了她的衣襟。 “老婆!老婆!”我扶着紫紫的肩猛烈地摇晃大喊。 紫紫长长的羽睫震动了几下,随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李飞?老公?我这是在哪?” “你——” 然而,我话还没说完,后背就突遭一记猛砖。 我鬼火地转身,南建国诈尸一样坐在地上,右手抬着我刚才打他的断砖,左手挥拳直向我的面门。 但是,道理就是这个,山寨不如原版。想搞超级模仿秀,也不颠颠自己的斤两。 我是练家子,他南建国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介图书管理员,尽管身上巨痛,眼冒金星,但我仍然轻松地一个后仰,就避过了他挥来的拳头。 南建国估摸着斗不过我,忽然从怀中摸出一把弯刀来,朝着我的身子就是一横刀。 那弯刀和杀刘丽的那把一模一样。 我一时看得呆了,反应慢了半拍,只来得及侧身,没来得及避过,那弯刀便划中了我的左腿。 我吃痛,抱着流血的左腿滚倒在地上。 “李飞老……唔……”紫紫还没来得喊完,就被南建国捂住了嘴巴,趁机掳走了。 “老婆!”我拼了,一个鲤鱼打挺(我幻想是),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追在南建国身后,向着苗圃后方的滇池边一步半拖地跑去。 苗圃的后方,漆黑的滇池水看上去饱含着恐怖与幽暗。 一艘白色的快艇,像一艘幽灵船,鬼魅地泊在水边。 南建国一把将紫紫甩在船上,自己也跳上了船,发动了引擎。 土贼!车都开成个鬼样,你还开快艇? 我鄙视地奔到岸边。快艇竟然被他发动了。 白色的浪花,划破黑色的池水,像黑锦上的白色绣花。 我用尽了全力沿着岸边,追着南建国的快艇奔跑。 幸好紫紫紧紧地抱住了南建国的右手,有效地骚扰了他;再加上经久不用,机械老化,那快艇在水中折腾了半天,始终沿着岸边打转,并没有开出多远。 我豁出去了,找了个土坡,一跃而下。 空中姿态不管,但总算完美落船—我自己打给自己。 情况突然变成了二对一,我们占优。 南建国不得不放弃了开船,专心地应对付我和紫紫。 只见南建国右手猛地一推,紫紫即刻倒地。 我心一紧,还肯饶他?伸出右脚绊了他一下。 南建国重重地倒向船尾,搞得小船摇摆不止。 我一个重心不稳,朝船头跌去。 快艇马上像跷跷板一样不平衡起来。 高的一端是我所在的船头,矮的一端是南建国和紫紫所在的船尾。自然,我向船尾滑去,根本站不住脚。 南建国趁机对着紫紫举起了弯刀。 森寒的刀刃在夜色中格外森寒。 “不!”我大叫着,滑至船尾。 熟悉而奇异的花香,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光临。 不过这一次,阴错阳差地,它没有害我,反而帮了我。 两双手,伴着花香,从幽暗的湖水中伸出,拉住了我们的快艇。 那力道大得不像手,倒像起重机,直接掀翻了我们的船。 三人同时落水。 我知道紫紫不会游泳,生死在此一搏。 所以尽管左腿伤残,尽管双脚在水下好像被一双铁手紧紧地揪住了,我仍然拼尽了全力游向紫紫,并奋力把她推上了岸。 南建国时隐时现地沉浮在水面上,不知道也是个不会游泳的主,还是被水中的手拉住了脚,总之,再这样下去,他必定溺死无疑。 而我,好不容易混到今天这一步,自然要珍爱生命,远离死亡。 于是我使上了吃奶,吃饭,吃烧豆腐,吃过桥米线,吃各种的劲,猛力地在水中蹬脚,终于甩脱了拉住我的手,挣扎着爬到了岸边。 花香停在此刻。 南建国冒了个泡,沉了。 也是人贱自有天收。 第十八缕. 解密之谜 1 普凡带着警察叔叔找到我们的时候,迎面就送我一拳。 紫紫讶异地张大了嘴巴。而我们却同时笑了。 “多打的一拳还给你!我还会跟你抢的!”撂下这句话,普凡大笑着钻进了警察叔叔的车。 “奉陪!”我白他一眼,拥着紫紫钻进了一旁的白色救护车。 “你们是怎么回事?”去医院的路上紫紫百思不得其解地问我。 我搂过她的肩,附在她耳边,将一切娓娓道出。 紫紫的眼眶红了,“我就说,他不是这样的人!你还嘲笑我女人的直觉!” 我搂过紫紫。女人的直觉,有时候真的很准。世界上的事,简单的往往是真的,人为复杂化的,即使是真的也难说会变成假的。 案子就这样破了。 但有些历史遗留问题,还需交待一下。 第一,案中案。 还记得我在那个信封里看见的那张长相清秀的长发女学生的照片吗? 后来警察叔叔在南建国的苗圃里挖出一具女尸。据查证,那具女尸,正是被BT杀人狂 奸杀在我们宿舍浴室后又藏尸的那个可怜女孩儿。 第二,南建国、我、刘丽、紫紫和普凡。 还记得刘丽的照片吗? 警察叔叔后来在南建国的房间,搜到了南建国的杀人日记。那里面详细地记录了南建国 策划杀害刘丽的全过程: 月1日,跟踪拍摄刘丽。 月2日,计划用杜鹃花制作的迷香迷倒刘丽后进行奸杀。没想到杀出个我,只能一起搞定。 正准备实施暴行,我忽然转醒,南建国只能藏匿在一旁的花丛中,伺机而动。 待我狂奔疾走后,南建国再次现身,准备继续恶行,刘丽却也阴错阳差地醒了,并同他展开了激烈的搏斗。 刘丽是全国太极冠军,南建国自然不敌,只能仗着握有凶器,残忍地将其杀害。 正当南建国意欲处理现场时,紫紫出现了,于是便有了以后的一切。 第三,白马泽仁的妈妈和妹妹的死。 同样是那本杀人日记,记录了南建国如何卑鄙地利用亲缘关系,拉拢白马泽仁,并趁着 他外出做生意的时候,奸杀了他妈妈和妹妹的血腥事实。 第四,你想不到的南建国的背景。 南建国只有初中文化,但是仗着家里有关系年买了一艘快艇,在滇池上做起了 营运生意。 1994年底,南建国带两个昭通妹子坐快艇游滇池,起了歹心,把两人奸污后推下滇池溺死,然后伪装成了意外。 当时法院判他驾驶不当,过失杀人,判刑16年。 南建国在监狱里拼命表现,再加上家里塞了不少钱给某些贪官,所以7年后,南建国便大摇大摆地被提前释放了。 南建国出狱后,在我们学校门口租了个铺面经营小土杂。在此期间,南建国结识了一个德高望重的教授,名字我忘记了。(那野生杜鹃花的盆栽方法和杜鹃花迷药的制作方法便是那教授教给南建国的,我就说,南建国这种粪草,怕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也不知南建国这土贼使了什么方法,竟然骗得那个教授把他弄进了我们学校的图书馆,堂而皇之地当上了图书管理员。 教授啊教授,引狼入室啊! 第五,我的奇遇和南建国以及他那诡异的杜鹃花有何关联。 这依然是个秘密,一点头绪也没有。 直到“刘丽案”了结后的第二天,我在我的外衣口袋里摸出了情急之下揣在那里的南建国的那本旧书。 那旧书上,天头地角,歪歪斜斜地写满了钢笔字。 由于与南建国决战的那天,我曾经掉到了滇池里,那旧书上的字迹也因为浸水而变得模糊不清了。 只有一页上的字迹,依稀可辨: 唤术,是“竺略九术”之一。它能唤醒受术之人身边所有的怨念。让受术之人陷入与这些怨念有关的,真幻难辨的诅咒中……(下面的字迹模糊不清)。 …… 要实施唤术,必须具备三个条件: 第一,施术之时,受术之人必须怀有强烈的怨念。比如恐惧、怨恨、嫉妒等。 第二,实施唤术,必须有一个提示物。可以是一个物件,一句话,一种味道等。以后每当提示物出现,受术之人便会受到唤术的控制,不能自拔。 第三,实施唤术,必须经历必要的仪式……(以下字迹再次模糊不清) 但是,依稀可以看见一个图形,像一只振翅的蝴蝶。 而那个图形,竟是我见过的。 就在刘丽被杀的那天,文渊楼的会议室,黑色的会议圆桌上,十三只茶杯排成的,正是这个诡异的图形。 我又仔细地把这本旧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除了扉页上的宝翁二字,再无其它可辨认的字迹了。 阖上这本字迹模糊的旧书,我就像刚从一条阴沟爬上来,又跳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沼泽。 解密的,竟然是个谜。 这让我诚惶诚恐,不知所措。 2 刘丽死后整整两个月。 我和紫紫带着一束玫瑰,一本小飞侠的故事图册和两张动物园的门票到公墓拜祭她。 “李飞老公,为什么要带这些?”见我摆出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紫紫惊诧地问我。 “玫瑰是师姐最爱的花,小飞侠是她最爱的故事,而和我一起去动物园坐过山车是她生前未完的心愿。”我耐心地解释道,忽然想起了师姐曾经带我去过的虚空乐园。 “哦。”紫紫点点头,给师姐鞠了一躬,“对不起,我把李飞抢走了。但是我答应你,会把他照顾好。所以,你放心地在那边寻找属于你自己的幸福吧。” 闻言,我一把抱住了紫紫,埋首在她的颈间,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 如果那天我再仔细一点,或许就能发现师姐其实还没死,只是撞伤了头,昏过去了。 如果我发现了这一点,那么或许就不会有后面的一切了,而师姐或许就能活下来了。 我紧紧地抱着紫紫,身后隐隐响起了沙沙的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可是,却没有刮风。我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再看,确实没有刮风。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再现,我惊恐万状,背后霍地传来了一个毛骨悚然的感觉。 直觉告诉我,那是一双眼睛,正从背后盯着我。 我慌乱地转身,离我们大约五米左右的另一块墓碑前,一个齐耳短发,身着黑色连衣裙的清瘦女人,隔着一段距离,正远远地望着我。 四目相接的一瞬间,女人对我点头笑了笑,然后转身向着身前的墓碑恭谨地鞠了一躬。 那脸庞竟有点儿熟,好像在哪见过似的。 我好奇地迈步走了过去,立在了女人的身侧。 “真可惜啊,您还那么年轻。”女人哀伤地说着,目光始终定在身前的墓碑上,并没有因为我的到来而有丝毫的转移。 我顺着女人专注的目光看向墓碑。 那上面有一个中年男人的照片,说是中年,其实不过50不到的样子。 “你的丈夫?”女人悲凉的口吻,激起了我的同情心。 “哪里啊!他是我的导师。”女人淡淡地笑了,如一株恬静的百合,我才发现女人原来有一张清秀美丽的脸。 “导师?他是个教授?”我问,这才注意到墓碑上的刻字: 左侧:享年四十八岁(一九六九年-二零零四年) 右侧:学生曾晓惠于二零零四年秋敬立 中间:恩师宝翁教授之墓 “宝翁教授?”我忍不住惊叫出声。 南建国那旧书的扉页上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两个字竟然是一个人名! 女人诧异地抬起头看着我,“你认识老师?以你的年纪,应该不是老师的学生。” 我只是读过他的书。”我赶紧掩住了脸上的惊异,撒谎道。 女人定睛看了我一阵,霍地笑了,“学弟,对一个初见的人撒谎可是相当不礼貌的哦!” 女人的话让我愣在了当场,除了很傻很天真地看着她,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曾晓惠。民大民族学研究生。我应该是你的学姐吧?”曾晓惠说着,友善地伸出了右手,同时,眼神暗示性地看了看我T恤上的图标。 图标上赫然写着:民大“武魂社团”。 我即刻对曾晓惠佩服得五体投地,赶紧伸出了手,“学姐好!” 紫紫也在这个时候靠了上来,“学姐?” “对,我叫曾晓惠。民大民族学硕士。”曾晓惠对着紫紫亲切一笑,立刻博得了紫紫的好感。 “学姐好!”紫紫回给曾晓惠一记同样亲切的笑。 我们三人就这样奇迹般地相识了。 巧吗?或许。 但世上的很多事,本来就是无巧不成书。 所谓的故事,大抵便是巧合与巧合之间的碰撞。 所以,不巧,还能有故事吗? (《杀人奇书之花香杀意》完) 小蝎子 月22日星期三凌晨1:12 --(本卷结束)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中卷:悬疑之章——血的降服 第一降.树洞秘密(上) 1 刘丽的事情结束后,一切似乎又回归了平静。 当然,我说的只是似乎。 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事情绝对不那么简单。其因有三: 第一,曾晓惠的出现似是偶然,又似某种冥冥中的安排,我总有种预感,她与我之间在不久的将来会发生一些事情(概率约 第二,我可能中了南建国那本旧书中所说的“竺略九术”之一的唤术(概率约 第三,那本旧书上的字可能是宝翁教授所书,宝翁教授已逝,而曾晓惠貌似是与他关系较为亲密的学生。综上所述,要想弄清所有的一切,有且只有一个步骤,那便是接近曾晓惠(不存在概率,只存在行动)。 所以,我这样做了。 陪电话,陪吃饭,陪喝茶。 经过半个月左右的“三陪”生涯,我和紫紫顺利地成为了曾晓惠的死党。 曾晓惠是那种既聪明又独特,且特别有吸引力的女人。 怎么说呢?我觉得她像一朵绽放的罂粟花。美丽,危险,让你不敢靠太近,却又忍不住靠近。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你是人,就会忍不住围绕在她的身边。在她身上,永远有一股吸引力——让人上瘾的。 在半个月的相处中,我断断续续从曾晓惠口中得知了关于她和宝翁教授的一些事情,并渐渐理清了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 宝翁教授是我们民大最年轻的苗族学专家。他不但精通苗语,而且本人就是苗族,所以他总能破解一些生涩的文字,读懂一些古老的典籍。 上述的种种,让他不到40岁便在苗族学领域取得了不俗的成绩,并在很短的时间内,一跃成为了民大最权威的苗族学专家之一。 曾晓惠大一时曾选修了宝翁教授的课,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从此便跟随他学习苗语,并立志要考上他的研究生,和他一起从事苗族学研究。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就在曾晓惠大三的那年,宝翁教授突然因为“宣扬迷信,搞伪科学”的理由被学校开除了。宝翁教授被开除后,闭门不出,之后便于家中**。 当曾晓惠说到宝翁教授的死因时,我们正坐在翠湖边的“哈鲜族”里大口大口地 喝着木瓜牛奶。 天气燥热,荷花怒放。曾晓惠却咬紧了牙,瑟瑟发抖。 “所有人都怀疑他,认为他胡编乱造,宣扬迷信。但是,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因为我时常伴在教授左右,他所听见的,他所看见的,他所经历的,我也听见了,我也看见了,我也经历过了。这一切都是真的……”曾晓惠说到这里,落泪了。 紫紫体贴地递上了一张面纸。而我则竖起了耳朵。 2 (以下,进入了《曾晓慧姐姐讲故事》时间,故而,我=曾晓慧) 一切都要从月,我随教授代表民大到红河州哈尼族彝族自治州的屏边苗族自治县参加一个苗学研讨会说起。 研讨会在距屏边县城2公里的大围山原始森林公园内举行。 大围山坐落于云南东南部边陲,临近中越边界,距红河州屏边县城2公里。 那里属于亚热带生态类型的雨林,山内保持着类型多样、特色各异的森林生态系统和丰富的珍稀动植物种群。 我们开会的时候虽是炎热的7月,可是山上的温度只有27度左右,再加上不时的山雨和拂面的山风,气候十分凉爽,仿似三月春一般。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整个山上,地涌千峰,林海茫茫,涧流清碧,瀑布成群。奇花丽芭,珍禽异兽更是随处可见。 远离了喧嚣吵闹的城市,置身于这样一个空气清新,幽静清雅的地方,我感觉自己就快要被这绝美的景致融化了。 正当我无比陶醉时,宝翁教授忽然怒气冲冲地从会议大厅冲了出来,向着远离会场的密林深处疾走了过去。 宝翁教授本就是个易怒的人,但即使这样,他发这么大的火,我也还是头一次见到。 我怕他出事,赶紧追了上去。 成百上千年的积淀为大围山铺上了一层腐土和落叶做成的地毯。 宝翁教授气忽忽地踩着这些枯叶和腐土,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一截,忽然在一棵依山傍水的老树边停了下来。 我赶紧奔了过去,扶着大树,喘着粗气,“教授,您刚才怎么了?” 宝翁教授没有应我,而是自顾自地扫开了地上的腐叶,露出了下面盘根错杂的树根。 雨林中,树根被埋在在枯叶和腐土之下,本是自然的事。 可是眼前的树根,却有些异样。 天然长成的树根,在地上纠结着,远远望去,竟然像极了一只振翅的蝴蝶。 见此情景,宝翁教授异常激动,必须扶着树才能避免自己因为过度兴奋而昏厥。 可是他却摸了个空。 教授楞了一下,凑近了眼前的老树看了看,然后扒开了树上倒垂的寄生植物,露出了树干上一个巨大的树洞。 宝翁教授嗅了嗅洞中的气味,然后取下了身上的手电,朝洞中照了照,脸上忽然漾起了一抹狂喜的笑容,“小曾,快来!” 我赶紧依言靠了上去。 宝翁教授让我在后面帮他打着手电,自己率先钻入了树洞。我紧随其后。 虽然是天然形成的树洞,可是里面却比我想象的宽敞。 树洞里堆满了腐叶,还有一些昆虫的尸体,气味腥臭发霉。 宝翁教授在树洞的最里面蹲了下来,“小曾,照这边!” 我将手电打了过去。 光线落下的地方,有一碗发霉的米,碗中有一个大头朝上的臭掉的鸡蛋;再往里是一具小鸡的尸体。一棵根和尖都完整的竹子,尖右根左搭于树洞之内。旁边还散乱的放有刀、斧、麻线长的剖开两半的竹筒和竹片制的弓和箭。 眼前所见,让宝翁教授欣喜若狂。 “小曾啊,重大发现啊!”宝翁教授大喊着,欣喜若狂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完全忽略了自己此刻正栖身于一个低矮的树洞里。 跳跃的力量让教授不小心撞到了头。 伴随着“咚——”一声清脆的响声,地板上传来了一阵不易察觉的震颤。 单从声音上判断,也能知道,这一下,一定很撞得很重。 宝翁教授立刻吃痛地捂着头蹲了下来,眼泪都在眼眶中打转了,脸上的表情却依然兴奋无比,“小曾,你知道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用的吗?” 我摇摇头。 “如果我没有看错,这里不久前应该刚为一个苗民举行过一场葬礼。这些东西都是苗葬上必不可少的东西!”宝翁教授手舞足蹈地说着,脸上的表情像得了压岁钱的孩子,“还有门口的树根。我敢肯定那不是天然长成的!那是‘蒙竺略’的蝴蝶图腾!小曾,如果我的估计不错,这大围山中很可能有‘蒙竺略’的寨子!” 宝翁教授的话像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焰燃烧了我。 多年来,教授一直在从事一项逆天的研究。这项研究涉及到了一支可能并不存于世的苗族支系——“蒙竺略”。 “蒙”是客滇苗族对自己的称呼。如“文山苗族蒙邦逗)。 “竺略”即苗族神话中主宰宇宙的天神。故而,“蒙竺略”指的便是一支客居在滇境,掌握着某种古老玄术的苗族支系。 宝翁教授终其一生,呕心沥血,做了大量研究后指明“蒙竺略”不但真的存在于世,而且他们的后裔,与云南本土的一些少数民族如傣族、拉祜族、哈尼族等经过多年的分歧和融合后,最后定居在了滇西南和滇南地区。 屏边大围山,便包括在教授所指的“蒙竺略”可能存在的范围之内。 可是,遗憾的是,宝翁教授一直没能找到令人信服的证据。所以,当看到树洞里的若干物品时,宝翁教授才会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异常。 “走!小曾,我们回去,把陈胜国带来,让他看看这个地方!看他还有什么话说?”宝翁教授兴奋地朝我喊道,同时激动地跨出了树洞。 教授前脚才跨出树洞,后脚便听见树洞内传来了“轰——”的一声响动——像有什么重物凭空坠落。 我循声转身,一个黑色的暗影从树洞顶端坠落,悬空摆荡,撞到了树洞的一壁,然后朝着我迎面甩了过来。 我下意识的蹲身。 那黑影晃了几晃,摆了几摆,悬停在了树洞的正中,我的头顶上方。 我定睛一看,根本不是什么黑影,而是一物。 “教授!快来!”我大喊,同时朝方才坠下的那个东西照去。 那是一个又像簸箕,又像布袋的东西,大约有一个枕头那么大。 那东西以树皮做囊,以竹篾为骨架,里面鼓鼓的,貌似装着什么东西。 “教授!教授!”我又喊,好奇心驱使我捡起了地上的一截树枝,戳了戳那个悬于树洞的怪东西。 教授没有应我,倒是那个树皮囊在我的一戳之下,被尖尖的树枝划破了一个口子。 然后,那个口子便一发不可收拾地越撕越大,并从那里掉出了一只小孩的手——那是一只尸体上的手,已经生出了污绿色的淡斑,青苔一样。 我吓坏了,跌坐在地上,本能地朝洞口倒缩过去。 虽然听教授讲过“蒙竺略”人有悬尸树葬的风俗,但据他所说,这种树葬,祭祀的场所与停尸的场所应该是分开的。 所以,方才见到地上的祭品时,我根本没想到这树洞之内竟然还有悬尸。 “教授!您快来!”我惊恐万分地喊着,爬出了树洞。 眼前霍然明亮了起来,却不见教授的踪影。 我慌了。既无助又毫无思维。 就这么一秒钟的时间,大卫科伯菲尔德又不在场,怎么就玩儿出个大变活人呢? 我慌张地从地上爬起来,在附近一边喊着教授的名字,一边到处找他,可是任我叫破了喉咙,掘地三尺,教授也还是不见踪影。 难道教授先回去了?我猜测着回到了开会的地点。教授还是不见人影。 “小曾,别担心,宝翁老师的脾气你又不是不晓得?他刚才跟我争了几句,心里不爽,现在肯定一个人躲到哪里抽闷烟去了。过一会儿就会回来的!天快黑了,你一个小姑娘站在外面,怪不安全的,先进来再说。”陈胜国教授好心的劝我。 我却不能放心,“陈教授,您能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好啊!”陈胜国教授应道,跟在了我身后。 第一降.树洞秘密(下) 3 再次来到那个树洞,陈胜国教授也是一脸惊讶,“哎呀!难道真被那头犟牛说中了,这荒山里真有苗寨?” 陈胜国教授一边兴奋地在树洞中搜索,一边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纸和笔,细细地将洞中所见一一记录了下来,“小曾,照这边!哎呀,你怎么老晃啊!” 我不是晃,而是抖。 因为树洞里少了一个东西。 对,很惊悚!但,事实就是这样——树洞里,少了那具悬尸。 “小曾,你怎么了?脸色那个差,又魂不守舍的?”陈胜国教授停止了动作,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我定在原地,无法说明曾经看见的,也无法解释现在消失的,更无法想象即将发生的。 只有无边的恐惧,像被沸水浸泡的茶块,慢慢在心中散开,最后和我所有的感觉在心中,融为了一杯苦涩的浓茶。 正在我愣神的当口,忽然传来了一阵巨大的雷声。 山里的天气,就像更年期女人的脾气,说变就变。 一场大雨,就这样毫无预期地降下。 我和陈胜国教授只能冒雨离开了那个神秘的树洞,回到了宾馆。 此时,已是晚上7点多钟。山里的天黑得只剩下墨色。 我焦急地立在屋檐下,听着“噼里啪啦”打落的暴雨,心焦如焚。 宝翁教授还是没有回来。 其它与会的老师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都聚集在了宾馆的大厅里,商量着准备等雨停了马上出去找教授。 正在这时,站在门边的陈胜国教授突然指着黑黢黢的雨夜叫了起来:“你们看!那是什么!” 叫声立刻引来了众人的注意。 只见如瀑的暴雨中,一个又白又黑的生物,像一抹游魂,飘忽不定地在宾馆前的树林里晃晃荡荡。 众人皆倒抽了一口气,纷纷凝看着那个怪物,大气都不敢出。 我却不顾一切地奔进了大雨里。 “小曾,你干什么?回来!”陈胜国教授大叫着,却拉不回我。 果然不出我所料,那不明生物正是宝翁教授——一丝不挂,污渍满身。 “快来啊!是宝翁老师!”我大叫,同时脱下外衣盖在教授**的身上,轻轻扶起了他的左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尾随我冒雨前来的陈胜国老师见状,先是一愣,然后马上奔了过来,抬起了教授的右手。 我们二人吃力地将教授扶回了宾馆。 宝翁教授的昏迷,整整持续了一天一夜。 出了那么大台事儿,研讨会看样子是开不成了。 所有人都满腹疑问,却又不敢开口讨论。 恐惧薄如蝉翼,蒙在胸口,谁都不敢伸手捅破。 第二天晚上,大约八点的时候,宝翁教授终于睁开了眼睛,眼神却无比空洞,毫无定焦。 问他什么,他都不说,只是狠狠地用手扯着床单,嘴皮不住颤动,似在喃喃自语,又似瑟瑟打颤。 所有人都被他的样子吓到了。 恐惧刹那像被释放的烟雾,弥漫了所有人的心头。 第二降.疯狂笔者(上) 1 (不放广告,直接进入《曾晓慧姐姐讲故事下集》) 研讨会因此提前结束。 回到昆明后,宝翁教授便把自己关在了家里。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接电话。 研讨会之前,由于要帮教授整理一些资料,他给了我一把备用钥匙。 回到昆明两天后,当我用那把备用钥匙进入教授家的时候,我被自己亲眼看到的东西吓傻了,吓呆了,也吓蒙了。 这个事情太光怪陆离了,说出来肯定不会有人相信我。 但你们不同,你们是我的好朋友,我憋在心里太苦闷了,今天我要把一切都说出来,不管你们信还是不信。 进入教授家以后,我只看到了三个颜色。 第一个颜色是白色。 白色的纸铺天盖地,像雪片一样充斥在教授的家中,让人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第二个颜色是黑色。 每张雪白的纸上都密密麻麻的用黑色碳素笔写满了苗文。 第三个颜色是红色。 当我在惨白的纸堆中找到埋首疾书的教授时,他的双眼已因为睡眠严重不足,布满了血丝,而变成了骇人的血红。 我不禁怀疑,从大围山回来以后,他睡过没有? 教授看见突然闯入的我,嘴角扯开了一抹笑。在我看来,那里面似乎有些释然的成分。 可是,他没有和我说话,没有起身,也没有停笔。 有几分钟,我就这样看着他,心里既吃惊又害怕。 从大围山回来,他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的脸颊还是那样苍白、眼睛还是那样无神、嘴角还是抿成一条直线。 但是现在,他的皮肤变得太惨白,眼睛变得太空洞,嘴角似乎已经僵硬,他看上去变成了另一个人,或者说,另一个魂。 他把我吓坏了。 “教授,您怎么不去学校?”我怯怯地问,同时捡起了教授刚写完,扔在地上的一张纸。 我以为,那纸上所写的苗文,对半吊子的我来说,应该晦涩难懂。 然而,不是。那纸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其实都是重复的。 我又随意性地捡起了教授扔在地上的其它纸。 内容,是一样的。那是一个人的名字——即苗族送葬所吟《指路经》中反复提到的“先祖楚始纽”。 我将地上的纸张一一捡起,一种阴翳至极的怪异感便降临在我身上,像一件黑色的斗篷一样罩住了我,让我觉得奇寒刺骨,浑身乏力。 我又抬头看了看伏在案边奋笔疾书的教授,一种不想的预感,像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我的心。 我决定,暂时不离开,陪着教授。 白纸黑字,依然如暴风雪飘落。 有几分钟,我就这样愣愣地看着教授,我发现他虽然笔耕不辍,脸上的表情却极度神经质地变化无常。 有时,他的脸上阴若寒潭,而后就会突然间变得异常躁动,握笔的手不住的颤动,手在纸上写字的力道也会随之变得异常用力。 还有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讳莫如深,仿似沉浸在什么无边的悲苦中,于是他的呼吸会变得异常粗重,迟缓,好像一个醉汉发出的。 我就在这种阴诡异常的气氛中陪教授呆到了子夜。 我盯着教授,已昏昏欲睡,教授却突然放下了笔,双手掩面。 我的心头立刻涌上了一阵莫名其妙的恐慌。 我离教授有一段距离,不过我仍能看到他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而且他正在无声地哭泣。 “教授,您怎么了?”我满怀恐惧地挨近了他。 教授听见了我的喊声,回过头,定看着我。眼神和刚才不一样,好像回现了一丝光芒。 我松了一口气,刚想开口询问他的状况,教授却突然转身,像疯了一样,随手抓过了书桌上的一本旧书,重新握紧了笔,在书上画了一些古怪的线条。他边画,执笔的手边疯狂地颤抖着,强大的抓力竟然让那笔就这样折断了。 “教授,您没事吧?”我尽量想使自己平静下来,谁知却越来越心惊肉跳,出口的声音已不自觉地带着哭腔, 教授没有应我,甚至不曾抬眼,抓过笔筒里的另一支笔,继续画着、写着。 这一次,宝翁教授写下的不再是那些重复的苗文,而是汉字。 “竺略九术”教授这样写道,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我心惊胆寒地看着教授写出的东西,内心开始体会到真正的恐惧,宛如一个神秘莫测的咒符,从教授的笔端升起。 那咒符,饱含着死亡与恐怖。 教授就这样疯狂地写着,一刻也不曾停下。 一整夜,我只能,也只敢睁着眼睛。 疯狂的文字和疯狂的执笔者,让我疯狂的恐惧。 凌晨,教授的书写,终于停了下来,而此刻,他的手已因为长时间的书写而颤抖不已,可是他的嘴角却微微扬起,那上面挂着一丝若有似无,凝定不变的微笑。 “小曾,帮我,发到,校刊上!”教授将那本旧书递给我,一天一夜,教授终于开口,说出的却是一个个的词,他好像已经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我看着教授,他定定地坐在椅子上,脸色更加苍白,光芒已从他的眼中消失。 这一天一夜所发生的事对我来说太离奇,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木然地拿过了教授写下的东西,点了点头。 掩上教授家的门,我惊恐万状,马上奔下了楼道,逃出了单元。 外面,正是黎明前的黑暗。 清晨的冷风猖狂,我跑出小区前,抬头看了看教授家的窗户,一缕血色的灯光正透过教授家的窗玻璃闪耀着光辉。 我站在小区门前,心头阴郁的感觉一刻强过一刻。我同样清楚,这阴郁下面潜藏着恐惧,而恐惧又以某种古怪的方式作用于我的头脑。 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相信这一切只是教授醉心研究的脾气,我迈步出了小区。 第二降.疯狂笔者(下) 2 我将教授写在书上的东西,整理成了电子档,送到了校刊编辑部,那里面所记录的关于“竺略九术”的内容立刻让所有人大吃了一惊。 院长认为那些文字是“封建迷信”和“伪科学”,不但不能在校刊上发表,还勒令我交出了旧书,并将电脑上的相关文字全部删除了。他甚至为了此事亲自到了教授家,想知道教授是哪儿来的这些“奇思妙想”。 再次推开教授家的房门,整个房间因为关闭太久没有通风而到处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院长大吃一惊地掩鼻坐到了沙发上,将那本旧书甩在茶几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宝翁老师,为什么写这些东西?” 教授不发一语,脸上的表情和房间里的白纸一样惨白,眼神无定焦地凝在远处,像死了一样。 “宝翁老师?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院长也被教授的神情吓了一跳,关切地问。 教授却仍然不语,呆坐着,仿似什么也没在看,什么也没在听,或者说,在他的内心有什么潜藏的秘密,他完全陷入,什么心神都丢了。 我开始感到真正的恐惧,教授的惶恐,他那致命的阴翳,正慢慢搜住我的心,也让院长不寒而栗。 很久,很久,没有人说话。大约一个钟头左右,看着教授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的表情,院长绝望地起身,走了。 第二天,学校决定开除宝翁教授的事,像流感,迅速,而又不可预期地开始在校园内肆无忌惮地流行。 我晚上七点左右,拿着一盒炒米线,推开了教授的房门。 门一开,我几欲作呕,房间里弥漫了浓重的汽油的味道,刺鼻,呛人。教授呆立在房间里,浑身上下都是湿的,脸上一如既往地泛着惨白,眼里有一种疯狂的神色。 我颤颤巍巍地把午餐放在桌上,向他提起了校内的传言。 教授不发一语,对我所说的事漠不关心,好像一起切都不关他的事一样。沉默了一阵,教授四下里看了一阵子,突然起身,从书桌里拿出了那本旧书,递给了我。 我接下那旧书的一瞬间,教授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诡笑,仅有一秒,然后便面如死灰。 我将旧书放进了手袋,替教授打开了盒饭,眼泪突然莫名地滴了下来。 教授却似乎不想用餐,走到阳台边,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脸庞好像石化了一样。 我的心突然揪了起来,泪水掉得更凶,我只能抓起手袋,掩面逃离了教授的家。 我不想让他看见我的泪水,因为那泪水中隐含着太多的,为他而涌动的悲伤。 奔出楼道后,我下意识地回头朝教授家的阳台望去。 教授站在阳台上,呆若木鸡,他的身后衬着一轮满月,竟是血色。 我定住了脚步,教授也一动不动。 距离不远,天色也不是很昏暗,我能依稀看见教授凝看着我,带着不自控的悲哀。那眼神里有一种惨烈,让我的心陡然一紧,不详的预感从来没有那么强烈地在心底奔涌过。 我呆了,乱了,然后是慌了。我发了狂一样奔上了楼梯,一步步地跑,一步步地跑,带着燃烧的心,和蒸干的泪。我慌乱地握着钥匙,手却抖得无法把它**锁眼。我已经没有了意识,所有的一切空了,倒空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打开门的,也不知道那花费了我多少的时间,只是当我踢开教授的门,奔到阳台上时,却怎么也打不开阳台的门。 教授将自己反锁在阳台上,掏出了裤包里的一次性火机。 他看着我,邪邪地笑了,只弯起了一边的唇角。然后,他点燃了火机。 一缕星星之火在他身前燃起,之后那火焰燎原了。狂肆窜起的火光像梦魇一样燃起,包围了教授的身体。教授就这样在我眼前,变成了一个大火球,比那血月还要明亮。 我杵在原地,怀疑自己看见的或许不是事实,而是一个宇宙奇观。 火球,从教授的阳台上,包裹着他,坠落。让我想起了燃着的陨石,从宇宙坠入地球。 那是一场毁灭。世界的末日,时间的尽头。 第三降.解术之夜 1 (谢谢大家收看《曾晓慧姐姐讲故事》,下次见,现在我恢复=李飞) 曾晓慧说完这一切,已然泣不成声。 同样泪眼朦胧的还有与她对向而坐的紫紫。 我也很伤感,但出于某些自私的理由,我仍然理智地在曾晓慧的话语里寻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沉思了一阵,我给曾晓慧递上了一张面纸,“逝者如斯,学姐也不要太难过了。” 曾晓慧接过我的面纸,泪渐渐停了,情绪也缓和了些许。 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脸上渐渐趋于平和的表情,试探性地抛出了我的第一个问题:“学姐刚才提到宝翁教授的旧书,不知道能否给我们看看?” 曾晓慧已快要平静的表情,刹那又崩溃了,“我真对不起教授!那书……被我丢了……” 说到这里,曾晓慧哽咽了,脸上尽是懊悔的神色,“教授**的那天,我把手袋,连同手机和教授的书,一起丢了……” 清泪,伴着曾晓慧懊悔的言语,汩汩流下。 我看了她半晌后,从书包里摸出了南建国的那本旧书,放到了桌子上。 这一幕不是我灵光乍现,而是我事先便安排好的,有些事情,既然已经玄幻了,就需要用点儿发散思维去考虑它。 说白了,我就是在赌,赌一个直觉。在经历了南建国的事情之后,我渐渐开始相信直觉。 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已经够稀奇了,现在再发生什么巧合啊,古怪啊,惊悚啊,对我来说似乎都在底线以内了。 我已经改变了,对未知的态度,对未来的承受度和对生命的部分理解。 套用李宁的广告词:“一切皆有可能。” 果然,曾晓慧如我预期一般瞪大了眼睛,如金鱼眼一般,“你……怎么……” 曾晓慧一把抓起桌上的书,一页一页地翻动着,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书,仿佛一眨眼,那书便会变为飞灰一样。 不用谁来肯定,我知道,直觉之赌,我胜了。 “你怎么会有这本书?”曾晓慧不可置信地问我,脸上有失而复得的喜悦,看到这书上字迹不清的惋惜,更多的是一个馅饼从天而降正中脑门的惊诧。这些表情在曾晓慧的脸上交织成了扭曲。 “学姐,你相信吗?你刚才说的事,我完全相信,而我接下来要跟你说的事,我想,是件半斤八两的事。”我定看着曾晓慧,口气波澜不惊。 曾晓慧手捧着书,抬起头,用她那微微上挑的凤眼看着我。 那样子,像烟雨江南,独坐水榭的绝色才女,让我忽然一愣后,恍然大悟地笑了。 我就说为什么第一次见到曾晓慧会觉得她眼熟。 原来,我在南建国的那本“美女相册”中见过她的照片。 照片上的她还是长发,看起来比现在稚嫩一些。她穿着一袭鹅黄色的裙子,坐在一棵垂柳下,手捧着书,脸上的表情,和现在如出一辙。 我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我假设,南建国看上了曾晓慧,一直跟踪她,企图伺机施暴。宝翁教授**那天,便是南建国以为的好时机。 可是,偏偏发生了那样的事,曾晓慧情急之下,丢了手袋就去救教授。 南建国也看见了那骇人的一幕,慌了,怕了,却又不甘心空手而回,拿了曾晓慧的手袋就匆匆逃离了现场。 之后,他或许见到了宝翁教授的书。 然后,我不敢设想,他是否学会了那里面所谓的“竺略九术”,而我竟是他的对象吗? 我不敢再往下假设了。不管过程是怎样的,我只希望能尽快结束在我身上发生的怪事。 想到这里,我认真无比地看着曾晓慧,将南建国的事,我的奇遇,花香,还有我的猜测毫无遗漏地告诉了她。 当我把一切讲完,夕阳已然西下。 远处的天空是比葡萄酒的颜色略浅一些的紫红色,迷炫、堕落。 曾晓慧喝尽了最后一滴果汁,沉思了很久很久,突然抬起了头,“你把这些告诉我,又拿出了这本书,目的,应该不单纯吧?” 高手过招,话不多说,便能知心。 我点点头,也不掩饰,“我猜想,或许宝翁教授写下的文字中,会有办法解去我身上所中的唤术。而你,是唯一看过他手稿的人,所以,我猜测,也求你,能帮我。” 曾晓慧一页页地翻动着那本旧书,唇角扬起了一抹无可奈何地笑:“你猜得没错,是有些方法。可是,现在似乎不可能了。电子文档被删除了,这书也已经毁了。什么都不剩了。” “不!你还剩记忆,不是吗?”我坚持,两个猜测,至少我对了一个。 曾晓慧把空杯推到了一边,食指在杯壁上有意无意地划着圆圈,眼中尽是难色,“记忆?李飞,你知道吗?这是赌博。只凭一段两年前的记忆,你要我怎么做?” “学姐,你帮他吧。”代替我出口的,却是紫紫。 我对着她会心一笑,知我者莫若紫紫,“对于我来说,只剩下赌博和死路。赌,至少仅就概率来说,我还有50%的胜算,但是放弃了,一切成空。” 说完这句话,我靠向了椅背,将自己全部的重量都依靠在了那上面,仿似靠住了什么坚定的信念。 曾晓慧沉沉地看了我许久,知道我不是说笑后,淡淡地扬起了唇,“我欣赏你,所以,我不想再多说。我尽力,但希望不大。你对将要发生的事有准备吗?” 我离开了椅背,没有那样的依靠,似乎也摔不到我,“将要?我很少去想了。因为,没有了现在,我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将来!” 紫紫点点头,握住了我的手。手心里的力度,和我的决心一样坚定。 曾晓慧笑开了唇,并起身离开了座位,“保持联系。” 2 曾晓慧的联系,来自三天后。 月23日晚上11半附近,曾晓慧把我和紫紫叫到了她租住在苏家塘的公寓。 那是一间60多个平米,两室一厅的公寓。屋内基本没有什么家具,所以虽然屋子的面积不大,却依然显得十分整洁,空旷。 喝了一杯茶,简单地聊了几句后,曾晓慧把我带进了客厅右手边的一个房间,紫紫则留在客厅里,用曾晓慧的笔记本上网玩着跑跑卡丁车。 进入房间后,我环顾了四周。 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一个矮柜,一个老旧的布沙发和一把破洞的藤椅。 值得注意的是,桌子上有意地放着13支蜡烛,那蜡烛排成的,便是一个近似蝴蝶的形状。 曾晓慧示意我坐在沙发上,关掉了灯,然后拿出了一个火机,依次点着桌上的蜡烛,边点边对我说:“李飞,你真的想好了吗?开弓没有回头箭啊!” 我笃定地点点头,完全放弃了去犹豫,无论是进入这个房间之前,现在,还是走出这个房间之后。 曾晓慧看了我一样,霍然笑了,也不再多言,而是直接切入了正题,“桌子上的蜡烛其实是个图腾。根据宝翁教授的研究,‘蒙竺略’人崇拜蝴蝶。所以要实施‘竺略九术’,必须先摆上蝴蝶图腾。” “我知道,学姐。这个东西,在我中唤术的时候见过。”我说。 曾晓慧笑了笑,点燃了第十三根蜡烛。 然后,她从桌边的矮柜里拿出了一个白碗,倒上了金龙纯水。 水倒到三分之二时,曾晓慧又从矮柜中拿出了一个纸包,打开,将里面的黑色粉末倒入了碗中,与清水混合在一起。 很神奇,当那粉末完全溶解后,那碗水竟然澄清了,根本看不出来水里曾经加入过别的东西。好像,那只是一碗普通的纯水。 最后,曾晓慧向我要了一根睫毛,扔到了碗中。 做完这些后,曾晓慧将那个碗放到了十三只蜡烛的正中间,默默地念起了叽里咕噜的咒语。 一会儿,那碗水突然像沸腾了一样,冒起了泡泡,“咕咚咕咚”的。 泡泡冒停以后,曾晓慧扔在碗里的睫毛就这样神奇地不见了。 曾晓慧将那碗水抬到了我的眼前,“李飞,你想好,喝下这碗水后我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谢谢你,学姐!”我接过了水,一饮而尽,根本没用一秒去思考。 那一瞬,我觉得自己像个慷慨就义的大侠,很,非常,十分,特别的豪气。 那碗水,没有特别的味道,也没有特别的温度,就是一碗普通的,常温的水。 微凉的水从我的口舌,划入肠胃,那感觉就是一般。真的一般,就是喝水的感觉,没有其它。 放下碗的时候,我顺道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此时正好是凌晨12点正。我分不清是因为太晚,还是那碗神奇的水的作用,我觉得有点儿困了。 眼皮很重,身体很飘。 我感觉心像一片羽毛一样轻,而我的身体好像渐渐脱离了地面,而飘入了浩渺的宇宙。到处都是星星,散着柔光,风拂过面庞,像紫紫的手,温暖而轻柔。 我不想挣扎,我只是累了,我觉得我该睡觉了。 第四降.幸运作弊 1 月24日清晨7点多,我在曾晓慧家的沙发上醒来。 一整夜,我睡得很香,没有做梦,也没有记忆。 我很久没有这样安稳地睡过了,这种睡眠让人很舒服,根本不想起床。我闭着眼睛眠了约10分钟,才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丝毫看不出昨天的一点儿痕迹。 我起身在沙发上坐了一小会儿,迈步来到了客厅。 紫紫香甜地在客厅的沙发上酣然地睡着,脸上还带着甜甜的微笑,我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边,摸了摸她的脸。 紫紫长长的睫毛微微震动后,轻哼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老公?”紫紫用梦呓一般含糊不清的语气喊我,那声音很甜美,像婴儿的呓语一样。 我宠溺地对着她笑了笑,“懒猪,还不快点儿起床。今天要考四级。” 紫紫闻言,立刻像一条离开水的鱼一样,猛地从沙发上蹬起来,一边用手抓着凌乱的长发,一边慌乱地在地上找着鞋子,“几点了?几点了?” “不急,9点考,现在8点不到,我带你去建新园吃碗米线,先。”我将紫紫的鞋子拿到她脚边后,伸手撩起了她的一缕长发。 整理完毕,曾晓慧还没有起床。紫紫给她留了个便签后,我轻轻掩上了她家的门。 2 这是我第二次考四级。不好意思,没有英语天赋,老是考不过。 紫紫不一样,要不是上次考试的时候她发烧,肯定早就过了。 我和紫紫不在一个考场。紫紫在三楼的第一间考场,而我则在三楼的第四间考场。 9点钟,考试正式开始。 今年是新试题,我觉得相当不适应。 竟然先写作文,大清八早的,觉都没有睡醒,有哪门子思路啊?随便鬼划一下,开始做阅读。天,看不懂嘛,完全是虫虫爬。 我转着笔,无耐到了极致。 要不是接连发生的怪事困扰着我,我或许就买答案了。 每年,四六级考试之前,大学里面都会涌现出无数新的就业岗位——替考的,代作弊的,卖答案的,卖耳机的,贴小广告的…… 岗位五花八门,行业涉及翻译、IT、广告、贸易等林林总总。 今年考试之前,有个号称民大英语系研究生的高材生,找到我们宿舍,声称800块包过。 小胡子和雀师跃跃欲试,扎西朗日一脸愤慨,“你们这是公开的作弊,被逮到要开除学籍的!” 小胡子和雀师根本不理扎西朗日,已经心痒毛抓,“飞机,走,我们砍砍价,买一份!” 我只是笑笑。没有心情管什么四级,我身边有更BT的事,让我抓狂。 不过,现在,我有点儿后悔了。因为,我考不出来,真的考不出来。 要是我是摩登大圣,眼珠可以飞起来就好了。 我这样想着,监考老师开始提醒考生还有5分钟便要来收答题卡了。 我放弃了,丢了笔,靠在椅背上,目光无定焦地凝看着我前面的仁兄。 忽然,我瞪大了眼睛,然后闭上了,猛摇头,再睁开眼睛。 可是,我还是看见了,不是幻觉。 我看见那位兄台从垂着的右手衣袖里悄悄滑出了一台山寨机,3几寸的大屏幕上,赫然有一条短信: 我呆了,然后看见前面那口子,俯下身把短信上的内容誊写在了答题卡上,速度之快,让出题人撞墙。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笑歪了嘴。这该死的幸运,终于砸到我了。 时间只剩下3分钟不到了。我来不及细想了,考试的气氛驱使我抄了前人的短信。只是,悔啊,没有抄完,还剩下1题,监考老师就来收卷了。 考听力的时候,我已经完全不想做了。我陷入了沉思和完全的侥幸心理。 我睁大了眼睛,等待前人的短信的同时,悄悄环顾了四周。 坐在我左手边那排第三个座位的美女,应该也在作弊,不过仿似是帮人作弊。因为我观察了她很久。她的右手一直揣在裤包里悉悉索索地干着坏事,如果我没有猜错,她应该在盲打着短信。 美女的后面坐着一个眼镜胖子,看起来像个高手,实际上也是个高手?只见他埋头苦读着,时而皱眉,时而叹息,时而迅速地涂着答题卡,时而又擦去,忙得不亦乐乎! 眼镜胖子后边和我并排而坐的也是个伙子。他的答题卡一片空白,而且他本人正将头埋在臂弯里,不知是在睡觉还是沉思。总之,我看不清他的面容。 正在这时,前面的短信又来了。 我赶紧集中精神,誊写着: 就这样,听力顺利抄完。 我继续等待着,“免费下载”前人答案的机会。 这时候,进来了一个矮矮的男老师,好像是什么头头,来巡场的。 前人背一直,大拇指迅速按键,手机立时黑屏。然后他赶紧将手机隐在了衣袖之内。 我转头,美女也反应极快地将手抽离了裤包。 头头从进门的右手边开始绕场。 枪手暂时熄火了。我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像一个监考老师一样,用目光陪伴着头头巡场。 但是,得意就会忘形。很快我就发现我站错了队伍——我还是个考生,不该这么悠闲,目光也不该这么逛荡。 头头应该和我想的一样,只见他皱了皱眉,径直朝我走了过来,表情严肃到让我想起了钟馗。但是我真的没有用会留下证据的方式在作弊,所以我不怕。我得意地坐在位子上,胆大包天。 正在这时,我右手边一直埋首大睡的伙子却突然站了起来,指着我的前人:“老师,他用手机作弊!” 所有人一瞬间都聚焦了。 惊异、费解、鄙视、怨恨、无奈……什么样的目光都有,什么样的目光都“唰唰”地聚焦在那检举的伙子身上,但那伙子却像个英雄一样屹立,丝毫不在乎投射在他身上的目光。 头头愣了一会儿,惊诧地看了英雄伙子一眼后,无情地将手伸向了我的前人:“拿来吧!” 可怜的前人脸刷地一下就红了,僵在了原地,“我……我没有啊!” 别看头头个子矮,脾气却不矮,脸一跨,不由分说,就扯住了前人的衣袖。所谓邪不胜正,也是该的,前人的手机在这一扯之下,从衣袖中“嗖”地滑出,掉在了地上,绿色的信号灯还一闪一闪的。 头头捡起了地上的手机,按了一下开关,手机屏幕便“噌”地一下亮了起来,上面还有一行可恶的小字:“电源将关闭,如果您未保存数据,可能会丢失这些数据。选项 头头选了否,然后点开了前人的短信,找到了真相。 “交卷,跟我来!”头头将前人的手机攒在手里,无比惋惜地步出了教室。 前人无比惋惜地垂首,跟在头头身后,也步出了教室。 事情发生在一瞬,太突然。 我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身边的伙子。他却好像没事一样对着我笑。那笑,很怪。好像方才的插曲,不管他的事,好像上演的一出,他不是主角,而我是——那笑,是一阵阴笑。 “不要分心啊!继续考试,时间不多了。”监考老师适时地出声,拉回了大家的注意力,众人回过神,赶紧埋首在卷纸上,考试的气氛又回来了。 我趁机收回了目光。不,诚实地说,我逃回了目光。那伙子的笑让我觉得森寒。 考试一结束,我马上拨通了曾晓慧的电话,向她报告了今天的一切。 曾晓慧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对我说:“李飞,可能失败了。你要有点儿心理准备,我不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可能越来越糟。” “还有办法吗?”方才走狗屎运的欣喜刹那烟消云散,我从极下,心情,自由落体。 曾晓慧又沉默了,许久她才开口,但口气很勉强:“先静观其变。如果不行,七天后,和昨天差不多的时间,你再来一次我的公寓。但是,我没有把握……” 后面,曾晓慧说了什么,我再也听不进去了。因为,我看见了考场上揭发我前人的英雄伙子。他与我迎面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在我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那句话,阻断了我所有的思维,还有感官,让我觉得心头飘起了六月雪。冷寒,冷绝。 “我晓得,你也在作弊!” 一种阴森冷至极的感觉,像一阵暗流从心底窜过。 我惊慌地放下了抬着手机的手,转头。结束考试的考生像黑潮一样在走廊和楼梯间涌动。但是在那黑潮里,我找不到英雄伙子。 他,蒸发了? 我魂飞魄散地站在原地,惊到忘了呼吸。 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仿佛成为了那黑潮中的一块顽石,一块被恐惧深埋的顽石。 第五降.清晨访客 考试结束,我木然地晃回宿舍,还没进门,一个鼠标迎面就朝我砸了过来。 我训练有素地偏头,避了过去,然后关上了宿舍门,看了看门牌,在确定我没有走错以后,再次推开了门。 这还是我们宿舍吗?地上全是被砸坏的东西和歪斜倒地的椅子,乱五乱六的。 小胡子不发一语,脸色铁青,嘴角带血地坐在他的书桌前,扎西朗日抵着厕所门,雀师被关在里面大喊大叫。 “你们搞什么?拍电影?还是拆房子?”我扶起地上的一个椅子,对着小胡子吼道。鬼火是莫名其妙起的,我已经够烦了,进屋见到这样的情景更烦。 小胡子白了我一眼,不说话,眉头皱得死紧。 “老表,算了……”扎西朗日想当和事佬,话语却被关在厕所里的雀师硬生生地“阉割”了。 “买买,胡瑞麟,没看出来嘛。兄弟一场,你是个尿包?”雀师在厕所里暴吼。 这句话无疑是一条导火索。小胡子闻言,一头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话也不说就奔出了宿舍,并狠狠甩上了门——“轰——”一声巨响,振聋发聩。 “老表,快追!”扎西朗日猴急地叫了起来。 我点点头。他不说,我也要追。 可是,即便我在第一时间采取了行动,一切似乎也还是晚了。 小胡子在我追到篮球场以后,便不见了人影。 我心烦地掏出手机,拨通了扎西朗日的电话:“那小子,撒了,没追着。我说老表,他们闹哪样?兄弟几个窝一起那么多年了,还没红过脸,今天为哪出?” “他们买答案,被骗了。” “被骗?” “嗯。就是上次来宿舍的那个研究生,他们一家一半,凑了1200给他,但是好像拿到钱后,那人没有发答案给他们。” 不是说 “那人说1200包高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人心不足蛇吞象?很傻很天真?还是表示同情?可能,一切言语,在这个时候都晚了吧,不然,为什么会有覆水难收这样的成语流传到现在呢? “老表,雀师那边只能你劝了。他性子急,脾气大,但事情都出了,解决好,不要影响了团结。”挣扎到最后,我只能那么说,“兄弟感情比一切都重要!” “晓得,老表,你放心!”扎西朗日说完这一句后,挂上了电话。 我也按下了电话,颓然地坐在一个篮球架边,突然觉得累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生活,让我觉得有些应接不暇。 “怎么,累了?”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在耳后响起,同时一道暗影遮住了我身边的光线。 我转头,诧异地见到了早上在考场上做出义举的英雄伙子。 “你怎么在这?”每次他出现,总让我冷,可现在是该死的夏至刚过两天。 “我怎么不能在这?这是公共场合。”英雄伙子笑道,与我并肩而坐。 我讨厌这种感觉,讨厌他的靠近,更讨厌他打扰我的独处,我想远离他。 “不要挪了,你离铁架没有多远。”英雄伙子突然偏头,这样对我说。 我刹那间愣住,因为我还没有动作,真的,我只是有这种意图。 “你觉得我能看穿你的心?”英雄伙子用了一个问句,实际上却在我的心里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我不语,应该说我没办法言语,只能看着他,猜着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但是你不要觉得惊讶。”英雄伙子看着我,眼中没有一丝戏谑,“我叫李飞。” 预防针打了,但是效果好像剂量不足。我还是惊讶了,而且,十分的。 “我说了,不要太惊讶。”李飞笑了笑我不想叫他李飞,我还是宁愿称呼他为英雄伙子。 “称呼并不重要,只是一个代号。”英雄伙子再一次读出了我的心,诡然地对我说。 我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只能呆呆地看着英雄伙子出神。 我很难形容我对他的感觉。我不喜欢他,有点儿讨厌他,但也不至于恨他。我想,最主要的感情是,我害怕他。但同时,又有一个非常奇怪的念头,出现在我的脑海之中——也就那么一两秒的时间吧。我想,我好像很早以前,当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便认识他了。 显然,英雄伙子又一次知道了我的想法,“你别说,我觉得我们应该很早以前就认识了。而且,你可觉得?不止名字相同,我们甚至连长相,也很像呢。” 英雄伙子的话像一记猛鞭,正打在我心间。 我偏头将英雄伙子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了一遍,心跳便加快了,而且充满了恐惧。 我从来没有仔细看过他,但现在,我不得不承认,我们真的长得很像。 我们个头一般高,身材一般壮,面容相似,甚至眉宇间的神态都有许多类似的地方。 更深的恐惧开始袭击我,让我浑身上下刹那变得异常冰冷。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以为他就是我,我就是他,而我们是一个人。 我害怕极了,一辈子没那么害怕过。这种恐惧让我猛地一头从地上蹿起来,再见也没说,就逃离了篮球场,边逃,我一边告诉自己:“这一切,只是个巧合。他,只是在耍我。仅此而已。” 慌乱地逃回宿舍,小胡子已经回来了。 他和雀师一起坐在地上,身边围绕着众多的澜沧江。 “胡瑞麟,你为什么拦我?嗯?我踹废那个憨腚!”雀师一口闷下半瓶澜沧江,皱着眉头。 “武英,他也只是个马仔,况且他拿的400已经退给我们了。你打他,可以。事情闹大了你咋收场?告诉别人我们买答案未遂,发飙砍人?”小胡子抢过雀师手上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 两个男人,沉默了。 女人都说男人打一架还能是兄弟,让她们无法理解。其实我也无法理解。但是兄弟就是兄弟,无法理解,还是兄弟。 我看着他们,静默地坐了下来,自己开了一瓶,一口气闷了。 雀师和小胡子被我的举动震住了。但是,他们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 雀师一气再开了四瓶酒,一瓶放在自己面前,一瓶丢给小胡子,一瓶递给我,最后一瓶放在了扎西朗日面前。 很少喝酒的扎西朗日沉默了一阵,无声地加入了战斗。 女人还说,男人可以不说心里话只喝酒也能做兄弟,让她们无法相信。其实我也无法相信,但是兄弟就是兄弟,不必说心里话,还是兄弟。 酒这个东西,一定是男人发明的。 因为觥筹交错,代表了很多。 不知道喝了多少,不知道喝了多久,没有时间的计算,也没有数量的度量。 当第一道晨光出现时,我听见有人在敲宿舍的门。 我因为宿醉,头疼欲裂,费了很大力气才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晃晃荡荡地走到了门边。 天色依然很暗,不太看得清楚,我只能依稀辨出一个男人的轮廓来。 他和我一般高,穿着T恤牛仔裤,我看不清他的面孔。 “你小子谁啊?这么早,找谁啊?”我扶着门,懵懂地说。 闻言,来人唇边漾起了一抹阴晴不定地诡诘笑容。 然后,他轻轻弯身,对着我的耳朵低语道:“李飞!” 我立刻听出了这个声音。一股寒意即刻像一条妖龙般自心底腾空,并兴风作浪起来。 是那小子?是那小子? 我拼命地揉着眼睛,想通过视觉来给心底的猜测一个肯定。但是,当我放下手,那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幽灵一样。 我呆立在原地,好像在做着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我不知道这一切真否?存在否?还是我这个人,根本也就不存在? 太乱了,太乱了…… 第六降.别墅豪赌 1 清晨的会面仅仅持续了几秒钟,但此后的一整天都让我无法忘怀。 找我的应该是另一个李飞吧?他从哪里来?他找我有什么事? 我的这些问题,都像无头公案,得不到解答。 不过有一件事我还是搞清楚了。 虽然我的名字很大众化,但是在民大,李飞就只有一个,就是我。换言之,另一个李飞便不可能是我们民大的人。 知道了这个线索,我开始发动多方资源在附近的大学打探有关另一个李飞的消息。 就这样大海捞针地找了两天,一个初中同学告诉我,他在工大认识一个和我同名同姓的人,可能会是我要找的人。 我欣喜若狂,马上乘坐公交飞奔到了我同学那里。 我的初中同学叫高林海,初中时和我就不是同路人。 我是那种草根型人才,高林海就不一样了。他出生于一个商贾世家,是我们初中最有钱的人之一。他从来不骑车上下学,要么是司机接送,要么打车。他也从来不打公用电话,因为我们还在用IC卡电话回复BP机的时候,高林海已经换了两个手机了。 什么叫做差距,看看我和高林海,这就叫做差距。 我和高林海在初中就很少往来,毕了业更是各奔东西,互不相干。这次要不是因为另一个李飞的原因,我们之间恐怕很难再有交集。 虽然如此,多年不见,高林海对我还是很热情。 在听完了我的一番叙述后,高林海开着他的黑色卡宴将我带到了西山脚下的一栋别墅里。 他告诉我,今天他的一个朋友将在这里举行生日宴会,我要找的李飞,也在受邀的行列之中。 高林海带我来的是一栋很大的别墅,像迷宫一样。 因为我是个不速的圈外人,谁也不认识,所以,尽管别墅里有N多人,也不乏赏心悦目的各色美女,但我仍然只能百无聊赖地在别墅里转悠,不知不觉就摸到了别墅的地下室。 与别墅上层的豪华和热闹不同,地下室的布置十分清雅简单,人员也比较单薄。 那里面,只有一张圆桌,还有围着圆桌的八个人。这些人个个手捧纸牌,并且每个人面前都放了一叠人民币。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在赌博,而且玩得很大。 我来这儿的目的是找人,并不想看见,或者参与无关的事。所以,看了一眼,我转身就想走,却被迎面而来的高林海拦了下来。 “李飞,我正找你呢。没想到你在这儿,怎么?有兴趣?”高林海挡在地下室的门口,看了看里面,又看了看我,挑眉道。 “不。”我摇头,想离开。 高林海却不依不饶,“既然来了,玩两把。反正时间还早。”说话间,高林海已经自然地拖着我来到了那八人中间,将我介绍给了他们。 高林海这总,那董的念了半天,我一个人的名字也没有记住,却还是糊里糊涂地和他坐到了八人中间,成就了一场10人的赌局。 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可能也将是最大的一次金钱赌博。但我不得不说,我的运气还真不是盖的。 我们玩儿的是梭哈,之前我从来没有玩过。不过,尽管如此,短短20分钟,我就将身上仅有的100块翻了20倍,而成了数目可观的 我欣喜若狂,然后忘了一切。 电视上总说,人们走向赌博的深渊大多是一步步地来,开始时小赌小闹,接下来越赌越大。但我的情形完全不同,我似乎是个天生的赌徒——无论对什么事来说。所以,我只消迈了步子,便直接坠入了真正的深渊。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在牌下与钱上之间流过。 接近12点的时候,牌桌上就只剩下了我和高林海单挑,其它人早已输干了一切,沦为了观众。 我的脸上除了笑只剩下了得意。我已经不想去数我赢了多少钱,它们的数量,已经超过了我的想象。 高林海在这期间喝下了半瓶杰克丹尼,显得无精打采,不知道是因为困了还是因为醉酒,我拿不准,但我知道他玩儿不了太久了,因为他的面前已没有多少钱了。 果然,三局单挑过后,高林海打了个呵欠,足足地灌了一大口酒后,说:“李飞,你板扎的嘛!看来不搏一搏,我是内裤都要输给你了嘛!” 我笑笑,知道他要跟我决战紫禁之巅了。 事实也不出我的所料,高林海从钱包里掏出了他的信用卡,“里面有五万,我赌,最后一局!” 人,为什么会赌到一无所有?因为在那之前,他们总以为,这么干能让他们赢回一切。 但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打从一开始,我便不想参与这场赌博,所以我并不想赢得什么胜负,我只是来找个人,仅此而已。 当赌局进行到这里,初衷终于回到了我的脑海——还好,我是个赌徒,还不是个赌棍。 “林海,到此为止吧,不要伤和气,没有必要!我是来找人的,他来了吗?” “赌完这局,我就带你去找人。”高林海见我要退缩,发起了火。 我看着他闪着火星的眸子,再看看他周围对我虎视眈眈的看客,知道我这次走不了了。 “好吧。”我干脆坐了下来,事实上,我也不喜欢退缩。 我坐在桌子的左侧,高林海坐在右侧,纸牌在我们之间穿梭,无声无息。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凝视着这些邪恶的印花纸片,房门却在这时突然被打开了。 一股强风吹进了屋子,将桌上才发好的纸牌吹乱了。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蹲下了身子,在房间内捡拾着散落的纸牌,就在这时候,房间内的灯忽然熄了。 就在灯熄灭的一分钟左右的时间里,我注意到一个人从外面进入了这间屋子,站到了我的身边。 他大概同我一般高矮,穿着T恤牛仔裤,脸隐没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楚。 然后,他开始讲话了,说话的声音很轻,却无比熟悉。这声音让我顿时充满了恐惧:“李飞,你找我?” 说完这句话,他便立即离开了这个房间,像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下一秒,房间内的灯霍然亮起,所有在场的人在得到光明后,都松了一口气,又开始谈笑风生,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重新围到了桌前,期待着我和高林海的最后之赌。 我却和他们完全相反。我僵在了原地,是真的僵了。我不想再赌,也无心再赌了,我甚至不想找什么李飞了,我只想快点儿离开,结束这一切,然后回到属于我的地方,过属于我的生活。 但是,高林海不会允许。方才的小插曲,似乎醒了他的酒,让他对接下来的对决燃起了更高的斗志。 周董是怎么唱的?“在我地盘这儿,你就得听我的。”我的处境,就是这样。 于是,在众人的催促和高林海的坚持下,一个丢了魂的我重新坐上了赌桌。 赌博的过程,我就不讲述了,没有什么好说的,这不是什么好事。 当高林海满意地拿着一叠人民币差遣司机送我回家的时候,我的脸已经像纸一样惨白了。 高林海将我送到车库的时候迎上来一个一米七左右的胖子。 高林海立刻走上前去搂住了胖子的肩膀,与他寒暄了一阵然后走到我身边,“李飞,他就是我跟你说的李飞!是你要找的人吗?” 我摇摇头。 “哦,这样啊!那我就不认识其它李飞了”高林海边说,边对刚从车库里开出的一辆宝马招了招手,那车便立刻开过来停在了我们的面前。 高林海对司机耳语了几句后,笑着为我拉开了车门,“你牌技不错啊,下次玩我再叫你!” 我冲着高林海勉强挤出一笑,自己关上了车门。 车开始启动,高林海开始倒退,我对他挥了挥手,静默地看着这栋在我身后越来越远的,有宽大花园和狭小窗户的别墅,又遥望了远处树影依稀的西山,心中陡然升起了一阵极寒。 “司机师傅,麻烦您把空调关掉,可好?”我低语,再一次回首看见了别墅上空荡的,眼睛一样的窗户,以及四周鬼影一样倒退的树,阴翳的感觉愈发强烈起来。 “六月天的,你不热吗?”司机狐疑地问我,并没有动作。 “我说叫你关掉空调!”我暴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愤怒。 司机吓了一跳,赶紧关掉了空调,车内的气温渐渐升了起来。 但是,我还是冷,并且越来越冷,越来越冷……无论我想什么,做什么,也无法摆脱那种寒冷的感觉,就像被一条铁链,拴在了一块万年寒冰上,动弹不得,冷绝无助。 2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噩梦,有关另一个李飞。 梦里面,我是一个杀人的恶魔,而他是一个英勇的侦探。 我们的第一次相遇是在昆明,他阻止我刺杀一个正在砌砖的工人。 然后,我逃到了大理,那个李飞便跟到了那里,继续摧毁着我邪恶的计划。 一次又一次,在梦里,无论我走到哪里,那个李飞都要像一个鬼魂一样现身,在我和我的杀人计划之间横加干扰。 在罗平,他从我的刀下救下了一名孕妇;在香格里拉,我同样心愿难遂;在建水,甚至在红河也是如此。 我一座城市,一座城市的转战,企图躲开他的追捕,但他却像一只特种警犬一样,总能准确地嗅到我犯罪的气息,然后无误地找到我,虏获我的自由。 虽然是梦,但梦中那被囚困的感觉却无比真实,让我在夜半惊醒,便再也无法成眠。 我很怕这种让人记忆深刻的梦,好像它总要企图告诉我什么。 第七降.杀死李飞 1 第二天,天朦朦亮,我就离开了宿舍。 昆明,不是“早熟”的城市。6点不到的昆明大街上,除了清洁工人,似乎谁也没有——昆明,习惯忘记清晨。 我一个人漫无目的地逛荡在空无一人的钱局街,脑海中全是晚上那个光怪陆离的梦。 “那个李飞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到底要干什么?”我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翠湖公园。 太阳还没有露面,这使得天空十分阴沉,尽管是夏日,昆明的清晨还是有些冷。我漫无目的地沿着翠湖缓缓地走着,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说来惭愧,作为一名“半老昆明”,这还是我第一次在清晨来翠湖。 如果说白天的翠湖是一名绿衣仙子,夜晚的翠湖是一名翩翩舞女,那么天要亮不亮时的翠湖给我的感觉,便是一名幽魅的妖姬。 我低头朝幽碧、凝止的湖水望去,在倒影中看见了参差的荷叶还有它们魑魅一般的倒影,心头忽然涌上了一种莫名的凄冷的感觉,比迎面而来的冷风还要森寒,让我忍不住裹紧了外衣,瑟瑟发抖。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这样冷?就像我不明白我的生活为何会那样波折。 别人面对着生活是什么感觉,我笨,我猜不出来。但我面对着生活,怎么仿似面对着一场独角戏呢?太戏剧化的情节让我越来越不敢睁开眼睛。 我究竟应该如何整理自己的心情,才能让自己从容地去当这个主角呢? 这样想着,问着,我已走入了公园,并且感觉有些累了。 长椅沿着湖堤蜿蜒摆设,都是空的。 我找了个看着顺眼的,擦干了上面的露珠,一**坐了下去——真冷,就像坐在一块冰上。我这样想着,漫无目的地环顾了四周。 在我的左侧,有一棵半倾在水边的垂柳,垂柳的下面,掩映着一个座位,我才发现那座位并不是空的——那上面,坐在一个伙子,穿着深灰色的卫衣,戴着帽子,遮住了脸。从我这一侧,看不清他的长相。 或许在寂寥的时候,人特别渴望一个伴儿,还是其它的一些原因,总之,我沉思了一会儿,决定主动找那伙子搭讪。 “早啊!”我说,“那么早就一个人出来?” “是啊,失眠,出来梦游。”伙子答道,笑了笑。 那笑声很小,却异常古怪、沙哑。我一怔,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就在我犹豫的当口,伙子接过了主动,开始反问我:“你呢?出来干什么?” “我?和你一样。”我答道,同时身子前倾,手肘拄着膝盖,用手掌遮住了脸。 “是吗?”伙子笑问,声音越来越怪,越来越近。 我疑惑地放开了手,向左偏头,看见了穿在那伙子脚上的李宁板鞋,那鞋的款式竟然和我的一模一样。 “真有意思,我们穿着同一款式的鞋子。”我说 “真的吗?”伙子讪笑道,转过了头。 “是你!”再一次见到那噩梦一样的面孔,我惊得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李飞,别来无恙!”对方诡笑道,唇角只扬起了一边。 无耐像一场龙卷风,席卷了我,我退了步,跌回椅子,不明白这个叫李飞的另一个男人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地跟着我,“你为什么总要跟着我?” “你为什么总要跟着我?”对方不答反问,我惊诧地发现,他问话的口气竟然和我如出一辙。 这让我很恼火,瞬间暴怒,挥拳便向他打去。 他不说话,唇角带着一贯的邪笑,也没有还手,只是在我的拳头就要挥到的时候,向左轻轻侧了侧身。 下一秒,风破空的声音霍然在耳畔响起,伴着奇妙的腾空的感觉。 我能感到荷叶“唰唰”地划过我的身体,然后是冰冷的湖水,妖魔一般,抱住了我。 我打空了。这是失去理智前,我最后的念头。 然后我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了水,从冰冷到温暖。 我能看见阳光透过水面,暖暖地照着我,水里的水草轻抚过我的身体,锦缎一样柔软。 在那些水草盘根错节的地方,我看见一个光点,温暖、刺眼,并且越扩越大,越扩越大。 我朝那个光点游去,不害怕,也不难过,真的,甚至觉得很舒服。 就在我快要接近这个光点的时候,疲惫突然像暗潮一样涌来,让我隐约感觉有点累了,想要睡了。 我放弃了挣扎,悬停在水中,凝看着前面的光点,发现那个光点的中心有一个黑点,正缓缓向我靠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是一个人,从光点中游来,抱住了我的身体。 谁?我无声地问着,抬起了头,看见一张和我几乎如出一辙的脸庞。 我慌了,乱了。厌恶的感觉刹那包围了我的全身,我猛烈地挣扎着,感觉口中、鼻中、肺中正不断呛入又腥又冷的水,让我无法呼吸,就要窒息。 我就在这种难过的感觉里渐渐失去了意识。 2 半夜,我苏醒在医院里,感到又冷,又疼,呼吸不畅。 点滴器连接着我的手臂,针水已经下去了半瓶,我挣扎着从病床上坐起来,想去下WC。 正当我在走廊上心急火燎地寻找着洗手间时,一只手碰了碰我的胳膊,然后我听见了耳畔的一声低语:“你找厕所?” 我又惊异,又气愤地转过身,看见了一个伙子。他身上和我穿着一模一样的病服,脸上戴着一个口罩。 我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嚷道:“我受够了!你有种跟我来!今天我们做个了断!” 说话间,我一把将他拽到了走廊尽头的死角,粗暴地把他推倒在了地上。 他颤抖着爬起来,靠着墙站着,嘴角扯起了一抹无所谓的淡笑。 我火了,挥拳向他打去。有那么一阵,他没有动弹,然后他突然诡诘地笑了,并俯身捡起了被我拖在身后的还没有打完的针水瓶,敲碎,拿在手上。 我才发现针管里已因为我的躁动回流了许多的血液——猩红的颜色让我狂躁不堪。 我火大地将他逼到墙角,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碎玻璃瓶,毫不留情地将之**了他的腹部。 殷红的鲜血开出了一朵血花儿,染艳了他白色的病服。他诡笑着,跪倒在地上,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莫测,仿似一眼便能洞穿我的内心。 这样的眼神让我恐惧,让我愤怒,让我发狂,也然我想杀了他。 是的,我想杀了他,杀人,杀掉这个令我癫狂的人。 想到这里,我一把将他甩到了墙角,扔掉了手上的破瓶,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 正在这时,走廊上远远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断了我的动作。 我疑惑地转头,忽然发现我所在的死角非常奇异地变大、变宽了,并且在死角的一端立起了一面大镜子——我敢保证,它之前并不在这儿。 我朝镜子望去,看见了另一个李飞,面孔煞白,浑身浴血,正战栗地朝镜子走去。他的口罩因为方才的撕扯掉在了地上,他的脸现在在镜子中展露无疑。 于是我惊慌失措地发现,他的脸不仅和我长得像,事实上,我们长得一模一样。 他的脸就是我的脸。 然后,另一个李飞开始说话了,但不再是轻声细语,而是正常的声音,而那声音,该死的,我怎么觉得是我自己的声音呢? “李飞?看看吧!李飞杀了自己!” 恐惧来自地底,将我带入了无边的深渊。 我木然地看着鲜血自镜中的李飞的腹部流淌了出来,染得他一身猩红,如浴血的赤鬼。然后他的身体开始发抖,一丝惨淡的笑容出现在他的嘴角,他颓然地躺倒在地上,开始哀号,声音尖利刺耳,惨绝人寰…… 3 再次醒来,我躺在病床上,紫紫伏在我身边低低的抽泣着。 我心疼地望着她,摸索着找到了她的手,紧紧地握住了。 “李飞老公,你醒了?我担心死了!刚才要不是一个叔叔起来解手发现了你,恐怕……”紫紫还没有说完,就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泪珠滴落在我的手背——滚烫。 我知道,我又栽了。我知道,为了我,她又承受了一些东西。 但是,我不知道该如何来说明这一切,只能静默地聆听着紫紫委屈难受的哭声,然后静默地任由心在胸腔里打起了一个结。 “老婆,我们分手吧。”许久,我这样说,心却因为言不由衷而用力撕扯着,并从里面淌出了鲜血。 紫紫停止了哭泣。我感觉她被我握住的手一瞬间变得冰凉,像被急冻了一样。 “为什么?给我个理由。”紫紫说,冷冷的,和她的手一样。 “我的生活,我的世界,我的一切,统统一团糟。我一个人很无奈,也很无助。现在的我连自己的生活都经营得一团糟,我没有精力经营你了。跟着我,你只会累,只会难过,只会哭……我不能爱你了……”我说不下去了,因为我哽咽了。 紫紫沉默了,然后我感到脸颊边多出了一只柔弱的手,拂去了我几欲掉落的泪。 “李飞老公,以我的理解,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不是不能爱了,而是不敢爱了。我知道,你心底希望什么都没发生过吧?希望和我好好在一起吧?只是自顾不暇了,怕了,所以要放弃我,要丢掉我?但是你如果真的爱过我,爱着我,你会后悔的。何必呢?真正的感情,除了生死,除了不再有感情,没有任何理由能将它剪断。” “可是,我会拖累你。很可能,我们会有生死……” “那就等到那一天。爱上一个人只需要一秒,但是找到那个人或许却要一生。李飞老公,要被我找到不容易。可是一旦被我找到了,就意味着同时得到了我的不离不弃。我永远不会抛弃被我找到的那个人,无论我贫穷、富裕;顺还是逆,生还是死。” 听紫紫这样说着,我觉得我已经失去了语言能力,从来没有过的诸多泪水在一瞬间释放。我不知道,原来我也会哭;我不知道,原来我不是一个人;我也不知道,原来紫紫给我的爱是这样的。 “李飞老公,我从来不说我爱你,因为我是女生,我有我的矜持,有我的言不由衷,还有我的小秘密。但是,如果有一天,你被这个世界背叛了,请记得一定要回头。你的身后,有我!” 第八降.花园惊魂 1 那天晚上,在接近12点的当口,我避开紫紫,悄悄离开了医院,敲响了曾晓慧家的门。 见我一个人,曾晓慧愣了一瞬,然后笑着问道:“你一个人来,是不想让她担心?” 我笑笑,默认。曾晓慧太聪明了,她的一双凤眼,如若一对照妖镜,比我的双眼能看见的东西多太多,广太多,透彻太多,我又何必在她面前装? 见我不语,曾晓慧将我领到了第一次我们解术的那个房间。 房间的桌上照例点着13支蜡烛,那些蜡烛也照例是那样的形状。 还是一碗水,一包黑色药粉,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曾晓慧没有向我要任何东西,只是叫我喝下了那碗水。 睡意再次袭来,在我半梦半醒的当口,曾晓慧吹熄了蜡烛,四周即刻陷入了一片黑暗。隐约中,曾晓慧敲响了什么东西,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响铃声,有节奏,清脆,悦耳。 我听着着有那空灵的声音,感到睡意悄无声息地降临,而我好像攀上了云端。 微风徐徐,到处都是云朵,棉花一样,洁白,轻盈。我从这朵云跳到那朵云,身轻似燕。温暖的阳光懒懒地包围着我的身体,我随手拉过一块云彩,盖在身上。耳畔隐隐传来一阵轻语的声音,天籁一般…… 我被这样的气氛陶醉了,翻了个身,压在了另一朵云上,鼻端突然传来了一阵血腥的气味。然后,天气突变,一股劲风大逞淫威地卷着寒冷,迅速包裹了我的身体。 我靠着的云开始剧烈摇晃,我几乎站不住脚,慌乱地睁开了眼睛。 2 鸟,是我睁眼后看见的第一样东西——一只黑色的,不知名的鸟,“吱吱”地叫着从我的眼前掠过,像一个黑色的暗影。 我揉了揉眼睛,晃了一阵,发现我没有睡在曾晓慧家,而是睡在室外。 “难怪那么冷!”我在心里暗忖,同时支起了身体。 然后,我被吓坏了。因为,我浑身是血,双手也沾满了血。 难道是腹部的伤口裂开了?我疑惑地拉开衣服,看了一眼,然后否定了这个猜测。 那是怎么回事?我孤立无助地坐在原地,到处张望,发现我正莫名其妙地坐在一个街心花园里——这个花园,我以前根本没有来过。 这是哪点?我咋在这点?为什么我会在这点?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怎么来到这点的……十万个为什么,无穷无尽地包围了我,像钱塘潮,倒灌奔涌。 我想用手撑地,从地上爬起来,可是手伸出去以后没有碰到地却触到了一个冰冷、半软的东西。 我惊惧地转头,看见我身边的矮树丛中,露出了一双男人的手。那手和我的一样,沾满了鲜血。 我吓懵了,抖零壳战地扒开矮树丛,一个浑身是血的陌生男人进入了我的视线。 那男人很壮实,皮肤黝黑,长相抱歉,脸上布满了痘痘和坑坑,凹凸不平,苍蝇站上去恐怕都能崴到脚。 等一下,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男人除了头以外,浑身都被赤红的鲜血染艳了。 他的米色夹克成了血色夹克;他的白色T恤成了血色T恤;他的浅蓝牛仔裤也成了血色牛仔裤。总之,他是个血人。 这是怎么回事? 我吓死了,但是因为有刘丽一事的教训,我没有因为恐惧马上就逃,而是伸手先探了探男人的鼻息——毫无声息;然后再勉强地搭上了男人的脉搏——不会跳动。 现在我确定男人真的死了。 惊惧、疑惑、害怕,三股并流,形成了一场千年不遇的洪水,刹那冲垮了我的心堤。 我害怕得坐在地上向后退缩去,直到背脊触到了花台边的滴灌头,无路可退。 就在这时,裤包处突然传来了一阵**的震动。我吓得从地上跳了起来,裤包处的震动却依然不停。我下意识地将手按在裤包,发现是我的手机震了。 我木然地掏出手机,紫紫的名字赫然显示在屏幕上,像洪水中的一根浮木。我赶紧接起了电话。 “李飞老公,你去那了?怎么大清早就不见人影了?”紫紫在电话那头问我,听起来有些生气。 “老婆,我出事了。”我颤颤巍巍地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我的心也快沉没了。 许久,一个声音说:“告诉我,你在哪?” “我不知道,我在一个陌生的花园里。”我心焦如焚,很多很多的恐惧,很多很多的无助,很多很多的孤独包围着我,让我的手不住地震颤,就要握不住电话了。 “冷静点,看看周围有什么标志性的建筑。”电话里的人呵道,我这才发现在电话那头给我下指示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曾晓慧。 我闻言,环顾了四周,发现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赫然有一栋造型奇特的建筑,那上面有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上书“云天集团。” 我把这一切告诉了曾晓慧,她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然后对我说:“到云天门口等我们,我们马上来。” 挂断了电话,我的脑袋一片空白。 二十分钟后,曾晓慧的蓝色标致207停在了我面前。 “上车!”曾晓慧简短地命令道。 我没有言语,听命地上了车,看见了副驾驶座上的紫紫。 紫紫也刚好在此时回头,看见了浑身是血的我,眼中立刻闪出了泪光,“李飞老公,你怎么了?” “回去再说。被人看见不好。”曾晓慧冷冷地说,同时眼神暗示性地瞟了瞟我的身后,我才发现一个保安正用电棍指着我们的车,口中骂骂咧咧,好像此处不准停车。 我赶紧钻进了车里。曾晓慧马上发动了引擎。 在车上静默地坐了很久,深吸了N口气,我的心才终于平静了一些,我也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将早晨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 听完我的叙述,曾晓慧都沉默了,紫紫则心焦如焚,“李飞老公,难道又是幻觉?” “不!这次是真的!”我懊恼地用手遮住了脸,我也希望事实真如紫紫所言是个幻觉,但无限可惜啊,是真的,这一切该死的是真的。 “骗人,不会的,不会的……”紫紫急哭了。 “骗不骗人,去看看便知。”沉默了许久的曾晓慧突然说。 紫紫止住了泪,我点了点头,曾晓慧了然地打了一把方向,向方才事发的陌生花园驶了过去。 来到那个花园后,曾晓慧故意将车斜停在人行道上,挡住了方才事发的矮树丛,又环顾了四周,确定没有人以后,从矮树丛里拉出了那个男人。 “怎么是他?”看见男人的脸,曾晓慧大吃了一惊。 我也大吃了一惊:“你认识这个人?” “嗯!”曾晓慧点点头,“方明言,跟我一样是陈胜国老师的研究生。” 我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陈胜国这个名字很熟,好像在哪听过。 曾晓慧愣愣地看了方明言几眼,沉思了一阵,再次环顾了四周,然后迅速地转回车上,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一块油布,铺在了地上,然后沉声命令道:“李飞,你过来帮我。林紫,你看着周围,有人就咳嗽。” “学姐你要干什么?”我不明白曾晓慧的意图。 “藏尸灭迹。”曾晓慧说,平静的口气,和不平静的话语内容,对比之下,让我觉得毛骨悚然。 “学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同样惊叹的,还有紫紫。 “长话短说,昨天的解术可能又失败了。如果真是这样,七天以后,必须重新来过,不然李飞就完了。现在,方明言的尸体在这儿。人是谁杀的,我们暂不定论,但事情和李飞有关,无疑。警察发现方明言的尸体后,如果顺藤摸瓜找到李飞,将他列成嫌疑人,扣押。事情会演变成什么样?警察的效率你们是知道的,七天,不觉得太短?”曾晓慧严肃地说。 我的心凉了大半截。惶恐如一滴进入水中的浓墨,在心头迅速散开,染黑了我的心。 紫紫也很为难,“可是……” “没有时间废话。做还是不做?”曾晓慧打断紫紫的话,口气严肃到了近乎苛刻的地步。 紫紫沉默了一阵,再不言语,静静地退到了车尾,眼睛盯着间或走过的行人。 曾晓慧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我,“你呢?” 老实说我不知道,我没有办法回答。 曾晓慧见我不动声色,径自低下了头,吃力地拖动着方明言的尸体。 我看不下去了,抬起方明言的手,和曾晓慧一起将他拖了出来,用油布包好,放到了车的后备箱。 “去哪?”办完了这一切,我六神无主地看着曾晓慧,不知道怎样去接续后事。 “我送你们回学校。”曾晓慧这样回答我,关上了后备箱的门。 “什么?那他怎么办?”我吃惊万分,没料到曾晓慧的答案。 “不要多话,我自会处理。”曾晓慧面无表情地说,同时转身对着紫紫,“林紫,如果你想李飞没有事,就看着他点儿,这七天会相当难熬。” 紫紫看着曾晓慧,认真地点了点头,上来搀住了我的手,“李飞老公,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我们做对了没有。我也很乱。学姐现在是我们三个中间唯一还有主见的人。事情都到了这一步,还是先听她的吧。” 是啊,紫紫说的对,我们都很乱,只有曾晓慧还有理智,她现在是我唯一的浮木,我只能靠她了。 想到这里,我放弃了挣扎,乖乖地爬上了曾晓慧的车,将一切都交给了她。 不管她要将车开向哪里,我都认了。 曾晓慧的车一个钟头后停在了医院的门口,在这期间,我已经在她的指示下换掉了身上的血衣。 “记住,保持沉默。”下车的时候,曾晓慧这样叮嘱我和紫紫。 我顺从地点了点头,脑袋里只有空白。 “谢谢学姐。”紫紫搀住了我的手,对着曾晓慧勉强地挤出了一丝淡笑。 曾晓慧满意地点了点头,马上驱车向南,离开了。 我愣在原地,看着曾晓慧的车消失在视线里,心里总觉得别扭得慌,但我不知道别扭的地方具体是哪里,就像一个人脊背痒,自己却总也抓不到一样。 无助、无耐、浑身不自在的感觉。 第九降.耳畔的梦 回到医院以后。我蹑手蹑脚地爬上床,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 黑暗笼罩了我的世界,然后我的脑海中开始不断地浮现花园中浑身是血的方明言的尸体。恐怖的画面让我感到身体阵阵发寒。 有很长一段时间,蜷在被窝里,我开始猜测这寒冷并不止存在于我的头脑中,而是某种真实的东西,饱含着恐怖与阴霾。 我使劲地用被子将自己裹紧,并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放松身体,渐渐的,倦意开始抬头,我听见了一个温柔的声音轻轻对着我耳语。那声音甜美,温暖,就像一张电热毯,在这极寒的时候包裹了我,让我觉得暖暖地。 我听着这宛若泉水叮咚般的声音,就这样恍恍惚惚进入了梦乡。 这一次的梦,很冷寒。冷寒到我在梦中会觉得揪心。 我梦见我和紫紫到丽江去旅游,来到了一个扎染布市场,我说我要买布,她说到门口等我,我兴高采烈地挑选了许多的布,来到门口,紫紫却消失无踪了。 我慌了,疯狂的拨打着紫紫的手机,电话那头她是这样说的:“我在机场,飞机马上起飞了。我有事,我先走了,不好意思是急事……” 木然的站在陌生的丽江街头,我其实很慌张,因为我迷路了,我在一条条错综复杂的巷道里找不到归路,周围全是陌生人,阴魂一样,用邪恶的眼光看我。 我害怕,怕到拿着电话的手只能不住的颤抖。 但是电话里,我却仍然语气平静:“你去吧,事情要紧。” 挂断了电话,我看着如潮的陌生人流,毅然买了回昆明的车票。 有一个人在那里等我,带我来到了一个空旷的房间,然后对着我轻声说话,语气温柔而细腻。我被那些软言暖语温暖了,渐渐停止了心痛,终于开心地笑了起来。 我很感激那个安慰我的人,想给她一个拥抱,想谢谢她。于是我靠近了她,伸出了双手,手指却硬生生地被什么东西阻了一下,一阵生疼立刻从骨头间升起,传遍了全身,让我猛然从梦中惊醒。 这一次,我胸口带着一大片血迹地站在曾晓慧家的门口,手指不知怎么地触到了门上,又红又肿又疼。 我为什么在这?我为什么胸口上全是血?这一次,又发生了什么? 心里像有一条恶龙在翻腾,闹得我恨不得把心从身体里扯出来,搓成团,扔到垃圾堆里。我不知道生活到底怎么了,不知道人生到底怎么了,特别是我的人生。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当口,门霍然打开了,曾晓慧出现在了门边,看见我,她先是一愣,然后迅速将我让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曾晓慧将我领进客厅,安置在沙发上,倒了一杯水给我,然后进屋找了一块大毛巾和一个黑色塑料袋扔给了我,“把衣服换了,装在塑料袋里。” 我无助又无思绪地睨视着她,脑袋里全是浆糊,根本无法理解她话中的内容。 见我不动,曾晓慧看了看表,转身到厨房帮我拿来了一个馒头,“你呆着,不要出去,我去做一个报告,下午点儿回来。你要是无聊就看会儿电视。记得,不要出去!” 交代完这些,曾晓慧迅速地离开了,并关上了门。 然后,我听到了“咔嚓”的锁门的声音。 房间空了,剩下我一个人了。我觉得孤独,我觉得无助,我觉得寂寞,于是我打开了电视。 我呆呆地盯着荧光屏,貌似看得很专心,实际上,我并不知道电视里演了什么。对我来说,电视只是这空旷房间里除了我以外,唯一会动的东西。它甚至比我还活泼——我需要它。 我就这样呆若木鸡地在电视面前坐了一个下午,直到六点多钟的时候曾晓慧开会回来。 “在看新闻?”进门后,曾晓慧将她的手袋和一个肯德基外带全家桶放到桌子上,对我说。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言语,既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想开口。 “换衣服,洗手,吃东西了。”曾晓慧说着,径自打开了全家桶,拿了一个鸡腿递给我,然后开大了电视的声音。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则新闻:“本台刚收到的消息,今天下午1马街警方在墟沟小区的一间出租房内发现一具男尸。请看本台记者周晓鸥从现场发回的报道。 晓欧你好。 主持人你好。 现场是什么情况,你给大家介绍介绍。 嗯,好的。今天下午18点37分左右,马街警方在墟沟小区的一间出租房内发现了一具男尸。据警方证实,死者名叫吴文国,今年26岁,个旧人,是租住在这里的一名民大的研究生……” 看完了这则新闻,曾晓慧忽然转头看着我,欲言又止。 “学姐,你有话跟我说吗?”我主动问道。 我是个直人,不喜只有开头没有结果的东西,也不喜欢让我看出苗头却不让我知道的事。 曾晓慧闻言,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仍然没有开口,好像在思考什么。 “告诉我吧,学姐,反正纸保不住火。” “纸包不住火……”曾晓慧把我的话重复了一遍,叹了一口气,“李飞,其实今天下午的报告取消了。因为我的搭档吴文国没能出席……” 惶恐和害怕撬开了我的脑壳,直接钻了进去。我惶恐万状地呆坐在曾晓慧家的沙发上,心就这样僵成了石头。 第十降.血色艳遇 从曾晓慧的车上下来,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木讷关上车门,对着她勉强地挤出一丝笑,算是告别。 曾晓慧似乎也有着和我一样的心情。她没有言语,冲我点了点头,径自驾车离去了。 闷造地回到病房,躺在床上,我再一次用被子裹紧了自己,却不敢合眼。 老实说,我现在有点儿害怕睡觉了,因为我不敢去想睡着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也不敢去想醒来的时候会看见什么。只能任由黑暗和窒息在狭小的被褥间蔓延、穿梭——它们似乎是我有且仅有的感受。 但是,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奇怪,你越是想的,越难实现,越是怕的,却越要来。就像睡意,就像梦。我逃不开也躲不掉,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是人。 这次的梦里,我来到了一间嘈杂的酒吧。 刺眼的霓虹灯,悸动的音乐,暧昧的气氛,充斥其中,不安的灵魂在酒精的驱动下变得放荡、狂躁。 我在酒吧的最角落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一个穿着性感的小姐马上迎了上来,向我推销嘉士伯啤酒。我敌不过小姐的唇舌加性感攻势,要了一打,一个人闷闷地喝着。 酒精让人昏眩,香烟让人沉迷,嘈杂的音乐让人发狂。所有人都像一群发情的猫一样歇斯底里地叫喊着,并像一群躁动的蛇一样扭动着自己的身体,摇摆,打转。情绪就快被引爆到了极点 这时候,一个醉醺醺的姑娘,歪扭歪扭地晃了过来,伏在了我的桌子边,“请我吃土鸡米线?” 我喝下了第12瓶啤酒,70%醉地看了姑娘一眼——胸很大。 姑娘见我不拒绝,以为我默认了,拉着我就走。 我就这样被姑娘拖着,恍恍惚惚间来到了一个空旷的房间。 “不是说吃土鸡米线吗?”我在房间里乱晃,到处找卖米线的。 姑娘对着我笑了笑,脱掉了外衣,露出了内衣,妖娆地朝我走了过来,将我推倒在房间的床上,“装哪样?” “装?”我纳闷地躺在床上,看见姑娘像只老虎一样朝着我扑了过来,开始脱我的衣服。 我的脑袋瞬间空了,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姑娘,却发现浑身上下一点儿力气也没有。 姑娘开始吻我。我感到浑身战栗,厌恶至极,但是很神奇,我真的没有力气,我推不开姑娘。 我昏头砸脑地躺在床上,眼前都是黑色,只感觉肺里面的空气就要被抽干了一样…… 就在我快要窒息的时候,眼前忽然一亮,好像有什么东西直接照在我眼睛上一样,我被那刺眼的强光打扰,旋即惊醒。 这真是个感觉太真实的梦,真实到姑娘那恶心的吻仿似还留在唇边一样。 我厌恶地在床上躺了好久,才敢睁开眼睛。 惨白的月光透过窗玻璃,邪恶地包裹着我的身体。 我惊异地发现我躺的,竟然不是医院里面我的病床,而是一张陌生的宾馆的床。 洁白的被单一头斜盖在我的身上,另一头斜盖在一个陌生女人的身上。 我衣衫不整,那陌生女人更是只穿着内衣,长发盖住了她的脸让人瞧不清她的面容。 我怯生生地扒开了女人的头发,看见了她的面容,然后惊得从床上跌在了地上——那女人,就是梦中那位请我吃“土鸡米线”的女人;那个吻到我恶心的女人;那个不知道有没有和我发生过什么事情的女人。 我呆了,一边祈祷,一边站起来,轻轻碰了碰那女人的手,她的手很冷,没有一丝温度。然后我又伸手探了探那女人的鼻息——她没气了 我惊慌失措地跳了起来,手不小心触到了桌上的一个塑料架子,还有那上面横架着的多普达S1手机。那手机因此屏幕朝下地掉到了地上。 我根本管不了那么多了,呆呆地靠着墙,心像一个束之高阁的花瓶,被邪恶的黑猫碰倒,瞬间坠地,然后破裂。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这不是一个梦吗? 我无数遍地问着自己,并用右手的指甲狠狠地掐着自己左手的皮肉。 疼痛,由点及面从左手上被掐的地方辐射开来,证明,一切该死的,是真的。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到底该怎么办?我颓然地靠着墙瘫坐在了地上,身体却还是不住地颤抖。眼前所见惨烈不堪的一幕,让我几欲作呕。 “在我心上用力的开一枪……”电话铃声在这时鬼魅地响起,如幽冥中的鬼嚎,吓得我心惊神骇。 我慌手慌脚地捡起地上的多普达S1,发现不是它在响,回头一看,才知道是我的电话在响,于是我顺手将多普达S1揣在裤袋里,从床头桌上拿过了我的电话。 来电显示告诉我,是曾晓慧。 我像干渴的人望见了远处的绿洲,有一种即将被救赎的感觉。我赶紧接起了电话,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从哪里说起,只能在电话里吱吱呜呜。 “你在哪里?”见我语无伦次,曾晓慧挑过了话头。 我回身望了床头桌上的备忘本一眼,说:“雄业酒店。” 曾晓慧沉默了一阵:“你出事了?” 我愣住了,感觉曾晓慧有读心术一般。 见我久久不语,曾晓慧叹了一口气:“发短信告诉我你的房间号,我现在过来。” 说完,曾晓慧挂断了电话。 不到一分钟,我发出了曾晓慧要求的短信;不到半个小时,曾晓慧就推开了宾馆的房间。 静静听完了我的叙述后,曾晓慧走到了床边,扒开了陌生女人的头发,露出了她的脸。然后我看见曾晓慧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极为讶异的神情。 “学姐,怎么了?”我惶恐的问,强烈感到什么惊悚的事,又要发生了。 “这个女人也是陈胜国老师的研究生,名字叫依菲菲。”曾晓慧如是说,我顿时毛骨悚然。 事情是怎么开始的,我不知道,但事情发展到现在,似乎都是和杀戮以及陈胜国两个词联系在一起的。 太诡异了!我六神无主了,“现在我们怎么办?” “以前怎么做现在就怎么做。”曾晓慧沉着地回答。 我只能木然地点头,好像除了这个,我也别无它法。 处理现场的工作,在曾晓慧的安排下进行得井然有条。我们仔细地在宾馆的每一个角落里转悠,认真擦拭了所有可能留下指纹的地方和物品,清理了依菲菲的头发,还做了许多伪装现场的工作。 干这样的事,让我忽然想到了不久以前做过的一个梦。在那个梦里,我是一个杀人魔,被另一个自己追得满云南乱跑。当时我就觉得记忆太深刻的梦肯定有什么隐意,现在看来,果不其然。 现在我在做的,跟个杀人凶手有什么两样?尽管我并不知道我是不是杀人凶手,但我在处理现场——这显然是只有凶手才干的事。 做完所有的工作后,曾晓慧又仔细将整个房间检查了一遍,在确定了一切妥当后,她为依菲菲穿上了衣服。 “李飞,过来,抱着她!我们走!”扣上了依菲菲的身上的最后一颗纽扣后,曾晓慧这样对我说。 我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问,依言行事。 “李飞,你知道一个谎言在什么时候会让人深信不疑吗?”关上房门,曾晓慧突然这样问我。 我抱着依菲菲木然地摇了摇头。 “认真。如果你自己都认为是真的,谁还会怀疑你?你觉得你抱着的是尸体吗?我倒觉得她只是睡着了。”曾晓慧对着我若有所指地神秘一笑,率先步出了楼梯口,并按下了升降式电梯的按钮。 我抱着依菲菲跟了上去,隐约觉得懂了她的话,又隐约觉得不懂,隐约觉得她在向我暗示什么,又隐约觉得不是。 在这个混乱的时刻,我还能想什么? 电梯载着我们两人一尸,缓缓下降,那速度和状态,与我的心何其相似? 很幸运,那天晚上,宾馆里人烟稀少。 依菲菲像睡着了一样躺在我怀中,没有任何人看见我们。 只是在停车场的时候,遇到了收费处的保安小伙。曾晓慧立刻迎了上去,笑嘻嘻地与他客气了几句,小伙子立刻春风得意,注意力全放在了美女身上,看都没看我一眼,我趁机闪到了曾晓慧的车上。 “李飞,认真点儿。”曾晓慧交了费,回到了车上,发动了引擎。 保安小伙如痴如醉地对着她挥了挥手,我赶紧低下了头,始终有做贼心虚的感觉,浑身不自在,根本没有办法认真。 曾晓慧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驾车“自然”地离开了宾馆。 车开到医院后,曾晓慧像上次一样把车停在了医院门口,放我下了车,将尸体留在了车上。 “李飞,还有三天,虽然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我尽力。”临走前,曾晓慧很认真地这样跟我说。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非常的时候,这句不太笃定的话,听起来却格外让人窝心。好像在一片汪洋中翩然漂来的一叶小舟,虽然是小舟,却比浮木,给了我更大的希望和力量。 “学姐,你放心,我相信你。”我如是说,心里对曾晓慧充满了感激。 曾晓慧点点头,驾车离去。 我目送她的车离去,钦佩之情油然而生。 虽然曾晓慧是个很特别的女人,但她毕竟是个女人,事情发生到现在,都是她在担着。她的坚强、果敢和智慧,让我深深折服。 真诚地说,我不如她。 第十一降.手机之殇 我在医院的花园里一直坐到天亮。这期间,我想了很多,脑子很乱。 我不知道我的生活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像美剧,一季接一季,波澜跌宕。谁在编写它?谁在导演它?谁在运营它?谁在收看它?它狗的是真的吗? 七点多的时候,紫紫提着一套烧饵块从医院的花园路过,看见了我,一脸惊诧:“李飞老公,你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也不多睡一会儿?瞧你的脸色,绿得跟个鬼一样!” 我看着紫紫,忽然想起了曾晓慧走出宾馆时所谓的“谎言之论”,赶紧挤出了一丝“认真”的笑——我不能让紫紫瞧出端倪,因为我不想让她为我担心。 “呵呵,老婆,今天起来我忽然觉得神清气爽,所以就出来溜溜,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我“认真”无比地笑着“认真”无比地说。 紫紫看了我一眼,皱了皱眉头,小嘴嘟了起来,“真的吗?” 我用“认真”无比的眼神“认真”无比地点了点头。 紫紫“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递上了烧饵块,“喏,给你的,趁热吃!” 我接过那烧饵块心底忽然窜上了一阵暖。 紫紫历来都是个每天不睡足10个小时就会“梦游”。可是自从我住院,她天天晚上都在医院守我到11点多,早上8点又一定准时上岗,给我带来香喷喷、热腾腾的早点。这些早点都是我爱吃的,并且没有一次重样。 紫紫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她爱我,可是从这些细节中,我却能感受到那三个字的分量,无时无刻。 有佳人如斯,夫复何求?想到这里,我眼眶湿润地咬了一口紫紫的“爱心牌”烧饵块,爽口的味道即刻从唇齿散开,侵入了心田。 “老婆,你真好!”我由衷地说。 “憨包,大清早那么肉麻,鸡皮疙瘩掉一地。赶紧吃你的。”紫紫羞怯地笑了。 清晨的阳光暖暖地拥着她,让她看起来像九天降下的仙女——发如瀑,肤赛玉,眉似月,眸如星。我看得傻了眼,只能木然地呆在原地,神魂颠倒。 “哎呀,我说你吃你的,看我干什么,转过去,转过去!”一朵红云在我的注目下,悄悄飘上了紫紫的脸颊,紫紫害臊地轻轻掐了我的手臂一下。 我笑开了,起了“邪念”,转过身想偷一吻,一个东西却在我转身的时候从我的裤袋里滑了出来,掉在了地上——是一台多普达S1手机。 “咦?李飞老公,你换手机了?”紫紫好奇地捡起了地上的手机把玩着。 好心情坠毁了。我惶恐地看着紫紫手中的S1,说不出话来。昨夜的经历像小电影一样在我脑海中播放,让我呆愣在原地,内心被恐惧深深地把住了。 该死!为什么我装着这个东西? 紫紫没有发现我的异样,笑嘻嘻地摆弄着那台手机。 “我刚好想换台S1,没想到我们心有灵犀……”紫紫的话说到一半,脸上的笑突然停住了,手不住地颤抖着,双眼一刻不停地盯在手机屏幕上,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掉了下来。 “你怎么了,老婆?”紫紫的突变,让我着急上火地靠了上去。 手机的屏幕上正在播放着一段视频,虽然效果不好,却足以看清内容。 在一间灯光幽暗的宾馆里,一个只穿着内衣的女人,正痴狂地缠吻着一个双目紧闭的男人,边吻她还一边解着男人衬衣的纽扣。 不一会儿,那男人的衬衣便完全被女人解开了。女人转过头对着镜头飞吻了一下,开始解男人的皮带。 就在这时,男人忽然一把推开了女人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便一动不动。 女人咿哩哇啦地指着男人抱怨了几句后,又靠了过来。可是她还没近男人的身,男人便忽然抬起双手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并下了床。 然后男人和女人的脸便在镜头里消失了,只有他们的半身的影像依然在镜头里。 女人的表情不得而知,只看得见她用脚狠狠地踹着男人,可是,她的行动徒劳无功。男人铁了心,任由女人如何反抗,仍然掐住女人的脖子,丝毫没有动。 渐渐的,女人的抵抗越来越微弱,越来越微弱……最后,女人蹬了几下脚便不再动弹了。 之后,男人像提一只小鸡一样将女人甩到了宾馆的床上,帮她盖上了被子。女人的长发在一番搏斗中盖住了她的脸,看不清她的面庞。 做完这些后,男人也爬上了床,并拉起了被子盖住了自己…… 镜头停在男人的脸上——是我。 而那个被我生生掐死的女人正是请我吃“土鸡米线”的依菲菲。 看完这段视频,紫紫的泪流干了,只能惶恐的瞪大了眼睛;我的心被掏空了,只能惶恐的瞪大了眼睛。 我杀人了?真的杀人了?以前只是“也许”、“可能’和“大概”,现在却变成了“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惶惑跟人性剧烈冲突,交织成一种令人绝望的悲恸,僵化在脑海中那张苍白的脸上,让我有一种可怕的感伤。 不管依菲菲开始对我抱了哪种企图,也不管她曾经挟带了多大的厌恶,可这时候只是一个被我终止的生命。她因为我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的事实对我的冲击,竟然会如此强烈! 我这才明白杀人的感觉竟然会是这样,当特有的惶恐消失后,面对崩溃的结局竟然会是这种感受。 很久以后,意识才终于回到了我的脑中,可是我已经完全被恐惧包围了。 “老婆,我回病房了,我想安静下。”说完这句话,我忽然感觉奇累无比。 紫紫没有动弹,没有抬头,没有应声,僵在原地,呆若木鸡。 朝阳照着各怀心事的我们,变成了骇人的红色,血一样稠得化不开。 我拿过紫紫手中的S1,木然地转身朝医院走去,我忽然有种感觉,好像要下地狱一样——不,比那更糟。 地狱不过十八层,但我生活的地方,难道竟比十八层还要深,还要远吗? 第十二降.下一个人 回到病房,我的病友已经出院了。 空荡的病房里就只剩下了我一人。 真的只剩下了我一人,这个世界。 我呆坐在床上,扭头望向窗外,这时,夕阳已经完全被夜吞噬了,黑夜好像水中扩散的浓墨,一点点地浸染着血色的晚霞和灰暗的天空。 渐渐地,我眼前的一切都陷入了黑暗,只有一轮血红的新月像一个小偷悄悄潜入了这夜色。 我很累,很困,但我不敢躺下,怕躺下又会睡着,睡着又会做梦,梦中又会发生让我难以自控的事,难以自控的事发生以后,我又该怎么办? 正惶恐无限,我忽然听见了一个奇异的声音。 开始时那声音离我很远,仿佛婴儿的的哭泣声,然后它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干脆来到了我的耳边轻轻对我说话,语气温润,内容却含糊不清。 下一秒,我的身体忽然不受大脑控制了,它好像变成了一个牵线的木偶,在那个声音的指引下下了床,出了医院,打了张车,来到了曾晓慧家的小区,付了款,下了车,上了楼,敲响了曾晓慧的门。 曾晓慧披着外衣,睡眼惺忪地打开了门。 我的身体趁机闪进了内室。 曾晓慧半疑惑地关上了门,“李飞,那么晚……”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我的身体便在那个声音的驱使下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曾晓慧拼命的挣扎,用手扒着我掐住她脖子的铁手,双脚不住地踹我,脸都憋红了。 我是清醒的,我并不想那么干,但我的身体是不受控的。它的主人是那个鬼魅的声音,它只对它忠诚。 放了她,快放了她……我的心这样喊;可是我的双手却更紧地掐住了曾晓慧的脖子。 曾晓慧的脸更红了,动作开始变得无力。 我求求你,放开她……我在心底向我的身体祈求;可是它却不听我的。 终于,曾晓慧挣扎了一下,不再动了。 我的眼泪在这时坠落,可是,晚了? 我伤心欲绝地看着被我掐住的曾晓慧,感到她好像动了动。 是错觉吗? 下一秒,只听见“咣当”一声,我的头好像被什么重物狠狠地砸了一下,不一会儿红色的液体便淌过我的眼睫毛一滴滴地落了下来,将我的眼前殷成了一片猩红。 我吓得倒退了步子,身体却忽然腾空,然后是真实的一阵疼痛。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又是一个清晰无比的梦?还是真的? 此刻,我已经不敢再去想自己的感觉,我只想确认事实。 于是我赶紧掏出了手机,拨通了曾晓慧的电话,她的电话却是关机的。 我呆了,傻了,绝望地坐在床上,全身都被惶惑和恐惧包围了。仿佛病房内那些白色的墙壁所蕴含的惨淡已经幻化成了我心中的愁绪。 放下电话,我不及多想,打了张车,奔到了曾晓慧所住的小区,急促地敲响了她的门。 开门,求求你,开门,告诉我,你还没有死,告诉我你还活着! 在我没命地敲了几十下门以后,那门终于开了。 可是开门的人却不是曾晓慧,而是紫紫。 看见彼此,我们都愣了一头,然后,同时开口。 “李飞老公?” “学姐呢?” 紫紫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放我进入了内室。 我奔进去,看见曾晓慧活生生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所有的一切负面情绪,瞬间释放。我像重生了一样,本来冰封的心底,刹那涌上了一股温泉。 见到我,曾晓慧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点了点头,示意我坐到沙发上。 紫紫走进来,坐在了我的旁边。 两个女人默契地对看了一眼。 思绪忽然回到了我的脑海。 这么晚了,紫紫怎么会在曾晓慧这里? 仿佛看穿了我的疑问,曾晓慧开口道:“来得正好,免得我们打电话找你。我们聚在一起,汇总了你的情况,有些事,我想你也应该知道了。” 我点点头,静默无声地坐着,虽然没有洗耳,却乐意恭听。 “第二次解术又失败了。现在你面前有两条路:一,最后一次解术。如果失败的话,你就彻底完了。二,放弃。那么你去自首,我会想办法证明你精神有问题,争取能帮你减刑。” 曾晓慧将残忍的现实摆在我的面前后,定看着我,等待我的决定。 我陷入了沉思。 解术。我就是在继续一场胜算极小的赌博。而且以前两次的失败经验来看,情况会越来越糟,而我的筹码将越来越少,很可能,这次如果失败,我将失去我所有的筹码。 自首。的确,我应该为自己所犯下的事负责,我迟早应该自首。 可是我不甘心。 所有的一切并不是我主观想要它发生的。从始至终,在我身边发生的一切,花香奇遇也好,最近两次失败的解术也好,都是莫名其妙产生并莫名其妙发展到现在的。 我总感觉,事情不应该这么不明不白的了去;我总觉得应该做些什么,来让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哪怕我终其一生,到死也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但是至少我为此而努力奋斗过,而不是在半途认命。 结果是个娃娃,它太调皮了,它躲到了一个房间,丢掉了钥匙,而我要做的,至少是去找那把钥匙,而不是直接放弃。 想到这里,我想我已经有了答案。 但是我没有立即把我的决定说出口,而是转头望着紫紫——我想我还需要一些决定以外的东西。 收到了我的目光,紫紫沉思了一阵,不过没有多久。然后她认真地看着我,说出了她的决定,口气坚决无比:“李飞老公,这两天我也为你想了很多。我也挣扎过,也怕过,也彷徨过。但是到了最后,不管你做过什么,我都无法怪你,因为我心里有你。这个感情太深,让我无法责备你。我对你,只有心疼,只有不舍。我不能代替你,路还是要你自己走,选择也还是要你自己做。但是有一句话,你放在心上: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陪你走到最后。不离不弃。” 够了!有紫紫的这句话,一切都够了!我要的,等到了! “再试一次。尽人事,听天命!”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地说。 曾晓慧对我激赏地点了点头。 紫紫的嘴边则漾开了一抹灿烂的笑,“李飞老公,你的选择,果然和我猜的无二。” 那笑就像拨开乌云的阳光,暂时扫去了我心中的乌云。 “要不怎么说‘心有灵犀一点通’呢?”我在紫紫的感染下也笑了起来,心情瞬间轻松了许多。 “打情骂俏也要分分场合!”曾晓慧也笑开了,“现在你们还在别人家,注意影响。” 闻言,我们三人相视一笑后,脸上又都恢复了严肃的表情。 “李飞,既然你选择继续解术。那我就最后试一次,这次再不行就没有折了。”曾晓慧严肃地说,脸上的表情像开会一样。 我了然地点了点头。 “好!”曾晓慧满意地说,“既然你有心理准备了,有些事我要交代一下。解术的日期定在后天晚上凌晨零点附近,过了这个时间,一切就来不及了。在这期间,我需要做一些准备工作。而你,需要安分守己。” “安分守己?”我不解地看着曾晓慧,不明白她说什么。 “事情紧急,我不兜圈子,就直说了吧。到目前为止,你可能已经杀了三个人了。而且这三个人都是陈胜国教授的研究生。现在,陈胜国教授只剩下一个研究生了,那就是我!如果你再杀第四个人,那很有可能就是我。”曾晓慧把问题摆到了最直白也是关系生死的地方。 我点点头。的确,我也认为有这种可能性。 “刚才我和林紫商量过了,明天我和她去帮你办出院手续,然后你们一起住到我家。这两天,让林紫看着你,确保你不再出事。” “但是我不明白,既然我有可能杀你,你怎么还让我住到你家?那不是引狼入室?” 听我这样说,曾晓慧笑了,“聪明的将军不打无准备之仗。你住在我家,在我眼皮子底下,有什么异常,至少我还有心理准备,也有林紫帮我,方便应对。如果放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那才是不好整。” 听完曾晓慧的话,我看了看紫紫。紫紫笃定地对我点了点头。 我沉思了一阵,折服了。因为曾晓慧说得极有道理,而我目前也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就这么办吧!” 第十三降.搏命解术 1 第二天一早,曾晓慧和紫紫就去医院帮我办理出院手续了。 我一个人在家呆了一个早上,直到中午紫紫才回来,却不见曾晓慧的踪影。 我为紫紫打开了门,“老婆,学姐呢?” “她说要到学校里去一趟,晚上才回来。”紫紫边说边进了屋。 “那岂不是二人世界的绝佳机会?”我假装色迷迷地对着紫紫**,同时关上了门。 “是啊!”紫紫对我回眸一电。 我一瞬间就中招了。我被色诱了。 那天,真的过得很开心。至少是异变发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我和紫紫在曾晓慧家翻天覆地的打闹嬉戏,感觉像新婚一样。有很多很多个瞬间,抱着紫紫,看着她甜甜地对我笑,我几乎就要忘记之前所发生过的一切了。 今天是梦吗?还是今天以前的那些天才是梦?究竟哪种猜测是真,哪种猜测是假?还是两种猜测都是梦? 或许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曾经历过,甚至我这个人都是虚幻的?会不会明天一觉醒来,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过着和现在完全不相同的生活,而我也是一个另一个陌生的人?还是没有明天? 幸福来得太突然,思绪很混乱,我既狂喜又担忧地经历着快乐的一天,有点儿找不到自己了。 管它的,不多想了,反正此刻,我是快乐的,那就够了。 晚上10点多钟的时候接到曾晓慧的电话,说她要准备一些东西,今晚不回来了,让我们自己洗洗睡了。 挂上曾晓慧的电话,紫紫爬上了我的床。 “老婆?”我狐疑地看着她,觉得有点儿突然。 “一起睡吧。”紫紫背对着我,幽幽地说,“抱抱我。” 我沉默了一阵。安静地爬上了床,紧紧抱住了紫紫。 许久,我们都没有说话,而是借由一个拥抱感受着彼此的体温,进而感受彼此的心跳,虽然,那心跳快得超过了往常。 原来,每个人都有惶惑和恐惧,只是我们太善于伪装,太善于自己骗自己,所以普通人看不出我们的脆弱。只有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卸下所有的伪装,这些潜藏在内心的东西才会从中逃出来,占据它们本该占据的位置。 我们都很孤独,我们都很脆弱,我们都害怕失去。但是同时,我们又不得不掩饰孤独,伪装坚强,口口声声说大度。 因为,除了自己,没有谁会为你的这些负面情绪买单;而除了自己,如果真有人为你的这些负面情绪买单,那么那个人便值得你倾尽所有去爱。 “老婆,我爱你。”抱着紫紫,嗅着她的发香,在她耳边一遍遍地呢喃着这三个字,我渐渐进入了睡眠。 真甜美,那一夜,我没有做梦。 2 与紫紫相拥而眠了一整夜,又幸福的独处了一个白天,曾晓慧总算回来了。 而此时离解术的时刻已经不到两个小时了。 进门后,曾晓慧换上了拖鞋,我过去取下了她手上的提包。 “谢谢。”曾晓慧有气无力地说。 我才发现她脸色发绿还顶着很重的黑眼圈,眼瞳里也布满了血丝,像是没有睡好。 我的事一定让她很费神吧?一阵暖流刹那在心底涌过。我暗暗发誓,如果这次解术后,我还有命,那么以后曾晓慧的事便是我的事,我一定为她鞠躬尽瘁。 曾晓慧走进客厅将手上的东西放在了桌上,倒了杯水便钻入了解术专用的房间——那里现在是我在她家的临时卧室。 我和紫紫继续留在客厅里,一边看电视,一边闲聊。表面上,气氛轻松和谐,但是我们都清楚,随着时间的流逝,等待我们的将是怎样的考验。 只是我们谁都没有开口捅破,我们表面放松,实际也在消极地避免去触及即将到来的一切——而这种回避,有时候是另一种意义的坚强。 接近12点的时候,曾晓慧打开了门,朝我招了招手。 她没有言语,并且看起来异常疲惫。 我平静地起身,紫紫看都没看我一眼,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沙发上,看着搞笑的韩剧,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记下了她笑着流泪的样子,迈步走向了命运的房间,没有回头。 可能因为做了很充分的心里准备,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害怕,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担忧,我一步不停地走着,只是不知怎么的就湿了眼眶。 房间里的陈设还是那些,仪式照旧,不过这一次曾晓慧端上来的却是一碗又绿又腥臭的水,像阴沟水一样。 对着那碗水念完咒语后,曾晓慧吹熄了蜡烛,将碗端到了我的眼前,一股刺鼻难闻的气味马上窜入了我的鼻子让我恶心呕吐。 “这是最后的办法了。实物解术、催眠解术都没有用,就只剩下最后一招了——用药。这是我七天来查阅了很多资料,找了很多地方,拜托了很多朋友才配成的解术药。但是,我不知道效果。李飞,你想清楚,如果不灵,你喝下去,很可能就会没命。” 我抬过碗中的药汁,心底一点儿动摇也没有,那是骗人的。但是我已经到了别无选择的地步——是的,我别无选择。 想到这里,我立刻扫除了所有杂念,将碗凑到了嘴边,准备喝下药汁,耳畔却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像是什么人在耳朵里和我说话。虽然那说话的声音很低,离得很远,但我能感到那声音确实存在于我的耳朵里。 我放下了碗,竖起了耳朵,想要捕捉那些话语的内容,可是那声音就像要跟我捉迷藏一样,我越想侧耳倾听,那声音离我越远;可是一旦我想放弃,那声音却又如影子一般跟了过来,在我耳边细细念,碎碎念…… 渐渐地,听着那个声音,我觉得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变得不真实了起来,只有那个声音是真实的,我像一只风筝,而那声音是放风筝的人,我被它牵着,意识渐渐飞上了天空。 “李飞,你怎么了?”曾晓慧的话似幻似真地飘过耳边,我听着她焦急的声音,耳鼓突然一阵轰鸣,然后是一阵轻飘的感觉。 “李飞,你怎么了?”曾晓慧似乎又喊了我?她怎么那么烦?她叫我做什么?她怎么那么讨人厌? 我厌烦到了极点,双手不由自主地抬了起来,摸向了曾晓慧的脖子。 这场景怎么那么熟? 我寻思着,然后掐住了曾晓慧的脖子,并将她提离了地面。 曾晓慧拼命地挣扎,掰我的手,踹我,但是我不想松手我只想掐死她。 怪了,我怎么只想掐死她呢? 我纳闷着,曾晓慧突然不动了。 她死了?恍惚的意识到这一点,我轻轻松了手,曾晓慧却在这时突然曲起膝盖顶在了我的小腹上。 我痛得在地上打起了滚。 曾晓慧趁机摆脱了我的钳制,奔到了门口,打开了门,逃了出去。 我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追着她来到了客厅。 曾晓慧在客厅里一边对着紫紫比划,一边“哇啦哇啦”对她说着话。她们说了些什么我不关心,我只想杀了曾晓慧,不关心她们说了什么。 于是我又一次靠近了曾晓慧。可是,这一次,我还来不及近她的身,便受阻了。因为紫紫抄起了一个铁雕塑,挡在曾晓慧面前,作势要保护她的样子。 连紫紫都为了她跟我作对了?一瞬间,我更怒了,想杀曾晓慧的感觉更强烈了。 于是,我扑了上去。 然后我看见一道银光在眼前一闪而过之后,我的头剧烈地痛了起来,眼前也冒起了无数的金星。 我跌到地上,摸着传来疼痛的地方,然后放下了手,发现我的手上全是血。我吃痛得跪倒在地上,耳边不断地回荡着那说话的声音,只是小了许多,然后我想杀曾晓慧的意念,也随之轻了许多。 “李飞老公!”见我流血,紫紫心疼地上前扶住了我。 曾晓慧则趁机闪开了。 紫紫猛烈地摇晃着我的身体。我跪在地上,任由耳边的声音在紫紫的摇晃下转啊转啊,然后那声音变得像在水中发出的一样,很深很沉,很模糊,最后远远的飘走了,我的意识才渐渐回到了脑中。 “李飞老公你没事吧?”紫紫声嘶力竭地对着我喊,我听见了,却不及开口,便见曾晓慧抬着方才的那碗药汁奔进了客厅。 见到她的瞬间,耳畔的那个怪音又来了,这一次,是尖利的啸声,振聋发聩,也让我听清了那声音所要告诉我的内容:杀!杀……” 杀? 杀! 我看见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又抬起了手。不过这一次,我觉得我意识。脑海中有个声音,来自深处,正顽强地抵抗着耳畔的怪音。 杀? 杀? 不! 意识像冲破堤坝的洪水刹那回到脑海,我退了步,蜷缩在沙发的一角,拼命地想要控制我的双手,可是耳畔的魔音却似乎并不满意我的作为,它的分贝越来越高,频率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恐怖逼人。 杀杀杀!杀……” 很快,我的脑海就全被这屠戮的声音占据了,那个不杀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它就要被挤兑出我的脑海了。 不!我在心底大喊,用残存的意识控制着我的手抬起了方才紫紫砸我的那个铁雕塑,狠狠地朝着自己的脑袋猛砸了下来——如果真要杀,那杀了我吧!这是我最后的心愿。 铁雕塑轰然落下,却没有将我砸个脑袋开花,而是重重地打在了紫紫的背脊上。 我才意识到紫紫不知道什么时候扑到了我的身上。 方才我一心想寻死,所以挥舞铁雕塑落下的力道异常巨大。这些力道在紫紫的一扑之下,全都落到了她的背上,但是她却没有放开我,而是死死压住了我的双手双脚,大喊道:“学姐,快!” 曾晓慧闻言,也不迟疑,端着那碗腥臭的药汁,便灌入了我的嘴里。 那味道真的,真的太难吃了,难吃到我就没有吃过这么难吃的味道,我相信也没人吃过这种味道,所以我形容不出来。 但是,确实很神奇的是,在那难吃的药汁下肚后,耳畔的怪音越来越轻了,我的意识也一点点地回到了脑海。直到最后,耳边的怪音彻底消失,我感到头痛欲裂,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第十四降.阴沟味道 1 半昏半睡的时候,我觉得我恍恍惚惚飘到了空中,而我的病床边围满了人:紫紫、曾晓慧、扎西朗日、小胡子、雀师、普凡、蓝天……好像认识我的人都到场了,而且都表情凝重,愁眉苦脸。 我吓了一跳,大叫,“你们干什么呀?” 可是,没人理我。 紫紫伏在曾晓慧肩头不停地抽泣着,就连一向冷静自持的曾晓慧也掉下了眼泪。 “老表,快点儿起来!因为你在四级考试的时候检举揭发有功,学校给你颁发了奖金。你看——”小胡子边说,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举起了我的校园银行卡,“钱都打在卡里了。虽然你的行为极度龌蹉,但是我们都忍了!我们还等着你请客吃饭呢!” “小狗的,业都没毕,你就要丢下兄弟几个啦?”雀师也是泪眼汪汪。 “老表,壮志未酬,你怎么能身先死呢?”扎西朗日眼眶湿润的说。 “飞机,又开新副本了,公会没有你,整球不成!”蓝天看着我,表情像死灰。 他们都怎么了?我叫他们,他们不理,倒跟我说些奇怪的话? 正想着,普法忽然冲了上来,擒住了我的肩膀剧烈地摇晃了起来。他一边施暴,一边在我耳边大喊:“你小子,滚起来!不然林紫就是我媳妇了!” 这句话太有杀伤力了!球!趁人之危?老虎不发威当我病猫?看我不跳起来干你几拳。我怒极地想着,恶狠狠地睁开了眼睛,“你说哪样?” 第一秒,所有人都怔住了,好像中了“葵花点**手”; 第二秒,所有人都狐疑地看着我,好像看外星人访问地球; 第三秒,所有人都欢呼雀跃地对着我又吼又叫,眼泪鼻涕擦了我一身,好像紫紫见到金城武。 第四秒,我完全搞不清状况,被大家簇拥着,有种窒息的感觉,就像被芙蓉姐姐强吻了。哎呦…… “刚出院又住院,你狗的,‘吃了吐’啊!”雀师白了我一样,愤愤道。 “李飞老公,你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医生说,如果你今天再醒不过来就没命了……”紫紫带着哭腔,却笑着搂住了我的脖子。 我诧异地看着站在床头的曾晓慧,只见她对我点头笑了笑,“恭喜你,李飞!成功了!” 我成功了?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愉悦与畅快交织袭来,在我的心中埋下了狂喜的种子。 我紧紧地拥着紫紫,眼泪都出来了。 这该死的霉运啊,终于啊,偶的神啊撒油那拉啦! 众人走后,我像一个傻帽一样,憨笑了一天,嘴都笑抽了。 哎呀,世界啊,终于,终于清静了。奇遇啊,终于,终于消失了。 我站在窗边,像个诗人一样感叹着这段时间的经历,劫后余生,幸福得像花儿一样。 紫紫也显得很高兴。一边哼着小曲,一边从保温饭盒里倒出了一碗折耳根猪肝粥,抬到我面前,“李飞老公,开饭了。” 李颜大悦”地走到病床边坐下,张开了“飞盆大口”,同时不忘与紫紫打情骂俏几句,“老婆,你喂我吧!我被有些狠心的小美女敲憨啦,头昏啊,拿不动勺……” 紫紫心情大好地白了我一眼,从碗里舀出一勺粥,吹了吹,然后凑到了我的嘴边,是!有些人不打有些人,恐怕有些人现在就 我囧笑了一下,不敢再多言,乖乖地张开了嘴,吃进了那口粥,却又马上吐了出来。 紫紫脸上的表情转喜为忧,“怎么了,烫吗?” 我猛摇头,赶紧扭开桌上的天外天矿泉水,灌进了一大口,却又吐了出来。 我啐干净了矿泉水,将它拿在手中反复看了几遍——没有问题啊! 一股不祥的预感,像一只小黑手,将我的心揪了起来。 “李飞老公,你到底怎么了?”见我吃了吐,喝了吐,紫紫急得大叫了起来。 我将手中的矿泉水递给了紫紫,“老婆,你喝喝看!有没有特别的味道?” 紫紫放下手上的粥,接过了我递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没有特别啊,就是正常的矿泉水的味道啊!” 我的心凉了半截,“你再吃一口粥。” 紫紫依言,吃了一口粥,“味道很好啊!而且不烫啊!” 我的心全部凉透了,像进了冰箱的冷冻层。 “李飞老公,我记得你最喜欢吃折耳根猪肝粥的啊!是不是因为生病没有胃口啊?” 紫紫为我找了一个理由,但是我心理面清楚,原因根本不是这个——我吃下的粥,我喝下的水,不同的东西,竟然是相同的味道。它们很腥气,有点儿苦,又有点儿骚臭对!像阴沟水的味道,令人作呕。 “李飞老公,你真的没事吗?”紫紫关切地问,显得心急如焚。 我看着紫紫,犹豫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一整天,气氛都很和谐,愉快,紫紫高兴得像山林里的小鸟,又唱又跳。她这样,我又怎么能做惊天的猎枪呢?况且生病胃口不好是正常的事,如果因为这么一点儿小毛病就叫苦连天,我可还是男人? 想到这儿,我决定使用一个白色谎言,“可能是生病胃口不好,你先放着,我等会儿吃。” 闻言,紫紫看了我一眼,虽然表情还是有些担心,不过语气比起刚才已经缓和了许多,“那好,一会儿记得要吃啊!” “好!”我应道,觉得自己干了一件正确的事。 2 半夜,我被饿醒,肚子里起码有几千条馋虫在捣腾。 我从病床上坐起来,飘眼看见了紫紫的折耳根猪肝稀饭,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但一想到那稀饭的味道,胃里便一阵翻滚。 我无奈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走到了我的柜子面前,在里面搜寻着吃的。 哈哈,兄弟姐妹们待我果真不薄!柜子里尽是吃的东西:苹果、蛋黄派、牛奶、蜜枣……种类繁多,应有尽有。 我饥肠辘辘地拆开一袋蛋黄派,一口就吞了下去,然后一口又吐了出来。怎么还是那个阴沟味?我狐疑地看了看生产日期,月13日”,还是近期产的呀!没过期啊! 我又打开了一袋蜜枣。不用怀疑——阴沟味。 饼干,阴沟味;牛奶,阴沟味;苹果,阴沟味…… 我绝望透顶地将柜子里所有东西,一一吃了一口后,又一一吐掉——全柜子的吃的,都鸡枞的,阴沟味! 绝望了!我绝望了! 虚软地关上柜子,我一头砸在了床上。心情,阴沟了。 饿啊,我饿啊,李飞饿啊…… 3 紫紫第二天来看我的时候,打开了桌上的折耳根猪肝稀饭,一股腐臭味即刻迎面而来。 紫紫心疼地倒掉了稀饭,转身看着我,“李飞老公,你怎么不吃啊?天气那么热,都馊了!” 我虚软地躺在床上已经饿得说不上话了。 “李飞老公,你怎么了?脸都是绿的?要不要给你叫医生?”紫紫见到我的脸色,一怔,将对稀饭的心疼转移到了我身上。 我可怜兮兮地看着紫紫,艰难地从牙缝间挤出了两个字: 紫紫白了我一眼,“饿就吃东西啊!柜子里有啊!那么大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真像个娃娃。” 紫紫说完,走过去打开了柜子,然后怔了一下。 “怎么搞的?遭老鼠了吗?怎么里面乱糟遭的?”紫紫边说边整理着柜子里的东西,“李飞老公,你夜里起来翻东西吃了?” 我点点头。 紫紫回身看了我一眼,一脸疑惑,“怎么一样吃一口!真作怪!你要吃什么?我给你拿。有饼干、牛奶……” 随着紫紫的描述,我想到了那些东西的样子,进而想到了那些东西阴沟的味道,胃里又是一搅,当场吐了出来。 “李飞老公,你怎么了?”紫紫赶紧奔了过来,扶住了我,同时拉响了床头的警报。 我向前来救命的樊医生汇报了我对食物的感觉,他也是丈二摸不着头脑,“小伙子,你这个情况太特殊了嘛!我看了你的治疗记录,没有什么药是会造成厌食的啊!” 权威人士都束手无策了,我更是绝望。 “樊医生,他这样一直吃不进东西也不是办法,对身体不好。请问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给他补补营养的?”紫紫拉住樊医生,提出了折中的请求。 “打营养液!”樊医生说,“但是费用学校不报销,要自己承担!” “哦!太残忍了嘛!”我眼泪汪汪地哀嚎道。最近住院,我都要被掏空了,现在还来这出? 紫紫看了看一脸憔悴的我,毫不犹豫,“打!麻烦樊医生了。” 樊医生点点头,出了病房。不久后,一个年轻的护士小姐进来,给我挂上了点滴瓶。 看着那滴滴流入我身体的液体,我心都要碎了——偶的钱啊!都“泡水”了! 第十五降.无止自白 这糟钱的营养液一打就是五天。 在这期间,从医生到紫紫,再到宿舍里的几个兄弟,无不用尽了方法来治疗我的厌食,可是毫无效果。 我还是一个样,吃什么都是阴沟味。 到了7月13日晚上,我已经连续五天没有进食了,整个人已经形同枯槁,只能瘫软无力地躺在床上,眼睁睁地看着身边关心我的人为我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我心底也着急,却没有任何的办法。而且,更糟糕的是,从那天晚上8点起,我便开始不受控制地喃喃自语,一刻也停不下来。 只要是我想到的,在脑海中闪过的,哪怕只是一瞬间的思绪和记忆,都会被我变成言语,脱口而出,止都止不住。 “我非常的愧疚,我也不想麻烦大家,但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我吃不下东西?为什么所有的东西都是阴沟味?我到底怎么了?谁来告诉我一切到底怎么了?” “扎西朗日,我对不起你!上次是我和雀师故意关掉了水阀,让你没有水冲厕所,才用开水冲便便,搞得一屋子沼气的……” “小胡子,你在天桥底下通宵等刘丽的那个晚上,我和她在武术队的宿舍看《海上钢琴师》……” “雀师,你的外号是我先喊出来的。武英倒过来约等于鹦鹉,鹦鹉约等于鸟,鸟约等于雀……” 到了我的意识已经完全处于了不自控的状态,像没有戴紧箍咒的孙悟空,野到不行。 那天开始,我说出的话,已经混乱了,半真半假,半梦半幻,我自己也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还是它们全部是真?全部是假? 以前选修“心理学”的时候听过所谓的“潜意识”论,觉得难以理解。但是现在我觉得我就深深地陷入了自己的潜意识。我从来没有那么深入地接近过它们。而它们竟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它们就像从地里刨出来的洋芋,哪个坑里有,哪一个是好的,哪一个是烂的,连我自己都摸不透。 据说,一个人不吃饭活7天不成问题;一个人不喝水坚持个3天还是可以的。但是一个人既不吃饭也不喝水还不停地废话,能活几天?这个问题不得而知,恐怕也没办法得知——因为除了我,世界上还有这种人吗? “曾晓慧呢?她去哪了怎么几天没见她了?是不是又失败了?还是有什么问题?她不是说成功了吗?她为什么不在……” 我想起了曾晓慧,一切的一切只有她有可能给我答案,她是我在汪洋中的浮木,可是她该死的去哪了? “李飞老公,你忍一忍,学姐已经把一切都交代给我了,你不要胡思乱想……”紫紫含着眼泪,将一个粉色的MP3挂到了我的脖子上。 “你干什么?老婆你干什么?你挂这东西在我脖子上干什么……”我想要扯掉脖子上的MP3,但是我做不到,我手软得跟棉花一样,捏死一只蚂蚁可能都做不到。 “是学姐说的,让我录下你说的话……”紫紫不忍心看我了,哭着背过了身。 “录我说的话?为什么录我说的话?我说的话怎么了?有什么好录的?你疯了?你们疯了?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这么做对你们有哪样好处……” 我连珠炮一样的责问惹得紫紫泪掉得更凶了。最后,她终于崩溃了,悲恸欲绝地看了我一眼后,哭着奔出了病房。哭声在空荡的走廊里不断回响,凄厉瘆人。 我很伤心,我也不想伤害她。但我无法自控,我可能疯了,我开始语无伦次,并且一边自语,一边陷入了昏睡。 又是一个梦。 阴黑的天空,倾盆的大雨。泥泞的土路夹在两片枯黑的稻田中间。 我穿着白衣黑裤坐在土路的一头,撑船一把红伞,全身都是水,全身都是泥。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风衣,头戴黑色毡帽的女人从路的另一头过来,抢了我的伞。 我胸口着地地趴在地上,拉住了女人的腿,“你为什么要抢我的伞?你要去哪?带我走吧?” 女人不说话,回头看了我一眼,抢了伞,踹开我,转身就走,将我一个人留在了一片风中、雨中、泥中…… 冷的感觉很真实,让我从梦中惊醒,却发现自己所处的环境于梦中截然相反。 现实中,天醉云红。暖暖的夕阳漏过枝叶繁茂的树梢,在我的枕畔投射下了一个个讨喜的光点。 我躺在病床上,停止了疯言疯语,只是口干欲裂,嗓子像着火了一样。 紫紫趴在我的床边,沉沉地睡着,呼吸均匀,睡相可爱,只是她的眉头不知道怎么了紧紧地锁着。 我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怕影响紫紫睡觉,只轻轻地用食指碰了碰紫紫的粉颊。紫紫在梦中轻哼了一声,翻了一边睡,眉头终于舒展开了。 我看着紫紫,内心涌起了无限的心疼。从我开始解术,紫紫看起来憔悴了很多。她一定为我设想了很多,考虑了很多,也承担了很多。虽然她没有说出口,但我看见了,也记下了她为我做过的一切。 我的老婆,我的紫紫,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老婆,这一点,毫无疑问——至少对于我来说,是的! 就这样傻愣愣地看了紫紫一会儿,我的思绪还是转回了这几天的事情上。 其实在我厌食的第二天,我就隐约预感到第三次解术可能又失败了。 那天,我看见紫紫偷偷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后,回来神色便凝重了许多。 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猫腻。但是,我没有直问,而是旁敲侧击地试探紫紫。但紫紫何其聪明,绕开了我的所有的问题。我相信她这样做一定有原因,也没有逼迫,只是计策性地让紫紫去帮我拿东西,将她使出了病房,然后翻看了她的手机通话记录。 那个电话是曾晓慧打来的。 进而我联想到,从我开始厌食的第二天起,曾晓慧连个招呼都没打就再也没来医院看过我,人间蒸发了一样。这种情况之前也出现过一次。就是第三次解术之前,曾晓慧说她要做些准备。当时,她两天没有回家。 然后在厌食的第四天,扎西朗日拖他的亲戚从程海给我带了些螺旋藻。当然,我又没吃进去,又吐了,但那绿色的东西倒让我想起了最后一次解术时曾晓慧灌我喝下的汤药——那汤药,就是阴沟的味道。 重重迹象叠加在一起,将结果指向了一个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方向。 可是,当时我心里还是存着一线侥幸心理的。我还是不愿意相信,至少不愿意确定吧。 我其实是怕,是逃避,我希望所有的一切只是我喝下那药后的不良反应,希望曾晓慧的莫名消失只是单纯的因为有事。 但是今天,在发生了那么多事后,我不得不服了,接受现实,承受一切。 失败了,失败了……呵呵,又失败了。现在还有什么方法能救我?或许,没有了…… 我绝望地低下了头,为自己默哀,却发现我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粉色的MP3。 “是学姐说的,让我录下你说的话……”紫紫的话如一道闪电劈过脑海。 她是这么说的吗?我努力理麻着脑海中的记忆片段——嗯,她的确是这么说的。 肯定了以后,我塞上了耳机,按下了播放键。 然后,我在MP3里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一刻不停,像疯人院的疯子说着疯话: “我杀过人,我杀过三个人,我差点儿杀了四个人。曾晓慧,就是你,我差一点儿杀了你! 你听见了?你可害怕?你可惶恐?你可想知道我是怎么杀死那三个人的?你可想知道我会怎么杀死你? 你不想知道你不得不知道!我偏要告诉你!我要吓死你! 那天晚上,你以为你解了我身上的唤术?其实根本没有,你斗不过教授,你根本斗不过他,但是你逞能。所以,我要代替他惩罚你!我要做给你看,让你晓得哪个才拽! 那天晚上回到医院后,我打了张车,来到了嘉德小区我去找方明言,我要杀他。教授说他不听话,所以我要杀他。 我按响了方明言家的门铃,好久,他才睡眼惺忪地出来开门。 他不认识我,见到我,他吃了一惊。但是我认识他,我来杀他。 所以方明言一开门,我就用蛮力一把将他推进了房间,捂住了他的嘴。 我的力气有多大,你不是不晓得!我的身手有多板扎你也不是不晓得! 我狠狠地捂着方明言的嘴,他拼命挣扎,拖着我摔倒在地,掀翻了他家的玻璃茶几,弄得一地都是碎玻璃,划破了我的手。 我火大了,将他按在地上,随手拿起一块碎玻璃将他扎得血肉模糊。 我杀了他,不费吹灰之力,他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然后我清理了现场,将他拖出了小区,拖到花园里。 怎么样?我厉害吧?教授也这么说!他还说我可以做得更多、更好。 所以,第二天,我决定杀死吴文国。 他住在墟沟小区。那里是城郊结合处,治安本来就乱。要杀他,太简单了。 半夜,我撬开了他家的门,轻手轻脚地潜进了他家,发现他已经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天助我也!我随手拿起他家的茶几上的水果刀,将刀刃深深刺入了他的喉管。他的血像水柱一样溅在了我的胸膛上,他一声没吭,就这样在睡梦中咽了气。 怎么,精彩吗?这还不够! 杀死吴文国的第二天,我在酒吧里面找到了依菲菲。我晓得依菲菲喜欢玩一夜情,所以我欲擒故纵,诱使她把我带到了宾馆,然后掐死了她。 最后,就剩下你了!怎么?很惊讶吗?你不应该惊讶啊!你应该猜得到我要杀你! 怎么?不服?你走过来了?走过来又如何?你以为你走过来就能减轻我想杀你的念头? 你点蜡烛干什么?你点那些蜡烛干什么?你要给我喝什么?你要毒死我咕噜咕噜……憨烂屎,你要干什么?你烧香干什么?快点它!我叫你熄掉它!那个味道太浓了!我头昏!我想吐!熄掉它!憨婆娘!我叫你熄掉它……” 以后的内容,不得而知,因为那MP3耗尽了所有的电能,自动关机了。 我扯下耳机,绝望地坐在床上,全身被都厌恶和绝望包围了。 解术失败了,失败就失败吧,可是我还杀了人;杀人就杀人吧,可是我不仅杀了一个人,而是三个! 一三个鲜活的生命在我手上,没了。随之而打碎的还有我的良心。我慌乱地趴在地上一片片地找寻,却无奈地发现,即使凑齐了碎片,我的良心却再也拼不回原来的样子了。 该死的,那个对我施术的人!你拽!你赢了!我输了!我被你变成了一个凶手,不折不扣的凶手! 哪怕我可以承受苦难,忍受折磨,但是我却无法承受良心的谴责。大错已铸成,没有任何一条路可以让我回头了。 或许,只有离开才能求得最后的救赎。 第十六降.天台迷云 从来没有上过附一院的天台,没想到风景那么好。 夜幕已然降临了,天边挂着一弯残月;没有月儿的争辉,星辰显得特别明亮;大地也因为没有盈月的光照,显得漆黑幽暗。 传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我仰望着星空,在那里为自己预订着位置。 要走了,还有什么放不下?还有什么要说?想想吧。 紫紫,如果有一天你仰望银河,会不会发现那里面有一颗星星看着你,并对着你微笑。它想告诉你天空的宽度,银河的长度,和它内心的温度,可是却无法跟你沟通,因为距离实在太远了。 那颗星星将会是我,曾经跟你那么近,在你身边活得有血有肉,此刻却只剩下了一缕微弱的光。紫紫,我该怎么做,才能隔着浩渺的空间接近你? 再想你一遍,再想你一遍,我在心底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就这一次,我放任自己沉浸在无边的回忆里。 紫紫,对不起,我累了,我顶不住了。 风让树叶起舞了,它们好像在为我送行,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别了,紫紫! “你要死吗?你要自杀吗?你要跳楼吗?”一个低哑的,含糊不清的声音在这命运的时刻回响在耳畔,像粘胶,黏住了我的动作。 “谁?甘草菊花太阳神?半夜不睡管我死不死?”我左脚站在天台上,右脚悬在栏杆外,努力地偏头望向声音的出处,寻找着声音的主人。 “我是谁不重要!但你是谁却要想清楚了!你要死吗?你要自杀吗?你要跳楼吗?”那个声音再次逼问。 对啊,我要死吗?我要自杀吗?我要跳楼吗?问了自己三个问题后,害怕忽然像一把大锤一样钉牢了我的心,让我想要轻生的念头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干瘪无力。 “生死问题要想清楚啊!这几个月你做的事是为了什么?活?还是死?我最后问你一遍,你要死吗?你要自杀吗?你要跳楼吗?”那个声音继续挑衅道。 我要死吗?我要自杀吗?我要跳楼吗?再一次问了自己这三个问题,我忽然觉得自己相当搞笑。 我为什么要死?已经为了活下去,为了正常的活下去挣扎了N久,受了N多苦,我死个雀!况且,还没有把鬼揪出来,我死毛线我死!那不是让对我施术的人笑掉大牙了? 想到这里,我收回了右脚,像个汉子一样顶天立地的站在天台上,完全放弃了可笑的,轻生的念头。 “很好!”那个声音满意地说。 “你是谁?为什么要管我?”我朝那人喊道。借着月光,我注意到天台的一角,竖着一个巨大的太阳能热水器,那后面,似有一个人影隐没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那阻止我自杀的沙哑声音,便是那人发出来的。 “我是谁并不重要。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你身边的一些人,他们是谁!”那人若有所指地说,似乎想对我暗示些什么。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诧异地问,同时悄悄朝太阳能热水器位移而去。可是敌暗我明,我才迈了一步,那人便马上察觉了我的动作。 “不要靠过来,除非你想结束谈话!” 威胁在这个时候对我来说相当有用,我马上停住了蠢动的脚步,站在了原地,软言软语道:“好好好!我不过来!不过你要告诉我,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你想告诉我什么?” “我什么都想告诉你!我想帮你!”那人如是说。 太突然了嘛!我当场愣住,“帮我?此话怎讲?” 我的确需要人帮助,这几个月来也不乏人帮我,但是这位“天台恩人”出现的那么突然,一点儿铺垫也没有,我又怎么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真想帮我还是又想挖什么坑让我跳? 可是,转过来想,刚才他劝我的时候好像说了句“这几个月你做的事是为了什么?”,如果我没有听错,这句话代表他知道我的事,至少知道我有奇遇。 照此分析下来,这个人应该是个角色,他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换句话说,他可能真能解开某些秘密,真能帮我的忙…… 见我久久不语,“天台恩人”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不相信我?” 我吓了一跳——又是个有读心术的!这人和曾晓慧真有得一拼! “怎么?被我说中了?”“天台恩人”笑道,口气比刚才急切了一些。 看来,他着急了。这点儿倒和曾晓慧的沉着冷静不像。怪了,我怎么总把他们两人放一起比较,真是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你信我还是不信?”见我还是不语,“天台恩人”的语气变得异常急迫。 看来我再不说话,他得急死了。来不及再思考了,我得先稳住他,毕竟有人说要帮我,这是个转机。 主意拿定我便马上开始安抚他,“我可以接受,但你总得告诉我是谁帮了我吧?也好让我日后有个感恩的对象?或者你愿意当无名英雄也可以,但你总要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帮我吧?不然我咋配合你呢?” “记个电话号码!找个没人的时候打过去!记住,一定不能让人察觉你知道这个号码!”见我不信他,“天台恩人”忽然提高了嗓门,而且声音开始变得有些烦躁不安。 “你说!”关键时刻,我不敢绕弯子。 “我只说一遍,听好天台恩人”快速地说了一个手机号码。 哎,考验快速记忆力的时候到了!我竖着耳朵将一个个的数字听进脑中,然后快速地将这些数字在脑海中回放了三遍,确定自己记忆无误后,掏出了手机,准备将那号码存在手机上。 “不要存!快走!”看见我的动作,“天台恩人”突然大呵了起来,吓得我手机都掉在了地上。 我赶紧弯腰去捡手机,俯身的时候我借着月光看见了“天台恩人”的鞋子和裤脚——鞋子是医院发给病人的黄色塑料拖鞋;裤脚是医院专用病服上的裤脚——他也是我们医院的病人? 这个重大的发现让我喜出望外,猛地从地上跃起,朝着“天台恩人”奔了过去——我倒要看看,他是谁! 我的举动太突然了,“天台恩人”又不是神,躲避不及,被我逮了个正着。 哈哈,我得意地笑,然后失意的哭。 你和我一样吧,以为我一定会看到了“天台恩人”的庐山真面目。但是,不好意思,我的确看见了“庐山”,却不见其“真面目”。因为“天台恩人”的脸上裹满了绷带,只露出了一张嘴,两个鼻孔和一双冷峻的眸子,在我手机灯的照射下,熠熠反射着寒光。 绷带怪人、木乃伊!两个惊悚鲜活的名词跳入脑海!我吓得不轻,定在原地,忘记了动弹。 “谁让你过来的?快走!”见到我,“天台恩人”的口气变得异常躁动,还狠狠地推了我一把。 我根本没搞清楚这演的是哪出戏,便一**坐在了地上。 “天台恩人”趁机隐入了太阳能热水器后面的黑暗中,不一会儿便鬼魅般地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了一句叮嘱,如一声魔音,久久回荡在黢黑的夜色中,“用你的脑子记下那个号码!找个没人的时候打!千万别让人知道你和这个号码联系过!” 我愣了好久才晃过神来,“天台恩人”却已经消失了踪影。 没人的时间?不就是现在吗?我四下望了一圈,掏出了手机,将这个电话号码输入,并按了“通话键”。 第十七降.秘密电话 1 在一段悠美的《献给爱丽丝》的彩铃后,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中年男音。那声音浑厚而有磁性,听起来就像播音员的嗓音。 “喂。”男音如是说。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能傻愣愣地跟着“喂”了一声,后面便不知道要接什么话了。 还好,半秒的沉默后,对方主动接过了话头,“不管你是谁,你能打这个电话,证明你就是他让我见的人。” “什么?”我被对方说得丈二摸不着头脑,一愣一愣的。 “明天晚上10点,大观楼圆形转盘。银色奔驰车牌后四位我等你。”对方一气说完上述的话,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便挂断了电话。 我一直拿着电话,听着电话里的声音,思维还停留在电话里的人方才对我说的话上。 我没听错吧?电话里的人要约我见面?这也太突然了吧?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绷带怪人,救下了莫名其妙自杀的我,给了我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号码,让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指名要见我——这事儿怎么这么莫名其妙? 信他?还是不信?去?还是不去?我第无数次陷入了两难的挣扎。 神哪,可能不要逗我了?要我怎么样,您老给个准信吧。不要总是抛出问题后一点儿提示也不给就让我做出选择。您拽,您能参透天机,但我是个凡人,我参不透啊! 我无奈地抱着头,左思右想了N久,还是想不出什么结果。罢了,折腾了半个晚上了,也该洗洗睡了,我累了。天大的事,明天再议吧! 将手机装回裤包后,我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了病房。 病房里,紫紫还趴在我的病床旁,沉沉地睡着——看来,她累坏了。不过也好,她并不知道我出去了一趟。 轻轻摸了摸她的脸,我心疼地找了件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径自爬上了床。 我真的太累了。一沾枕头,瞌睡虫马上就来咬我了。睡吧,睡吧,希望明天能消停点儿。 那天晚上,我做了很多个奇怪的梦,题材涉及玄幻、灵异、惊悚、科幻以及**,云云总总,不胜枚举。 我没有记住任何一个梦的内容,却深深的记住了做梦时的感觉。 我长了二十几岁了,做过的梦恐怕比吃过的饭都绰绰有余,可是没有一次做梦能让我有如此深刻而奇特的感觉。 怎么说呢?就像陪紫紫去上香薰瑜伽课一样。房间很狭小,到处弥漫着香味,我一个大男人,摆着让人不舒服的诡异造型,渐渐就喘不过气来了。所以,那课程,上了半节我就耐不住了,赶紧从房间里逃了出来。 那天晚上我的梦也是如此。每一个梦都很奇怪,每一个梦都香甜异常,可是每一个梦又都让我窒息。渐渐地,我在梦中会觉得自己缺氧了,然后我大口大口的呼吸,还是不行。氧气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最后,当我觉得自己就要死于缺氧时,那个梦就会戛然而止,随之止住的还有那窒息的感觉。之后一个突如其来的新梦会开始,伴随着奇异的香味,再一次重复“有氧”到“无氧”的过程,直到“缺氧”的感觉出现后,又马上跳转一个新的梦境。 如此往复,周而复始,折腾了我一夜,直到我痛苦的从梦中醒来。 天,依然是黑的。床头却不见了紫紫的踪影。 我睡了多久?带着这个疑问,我抬手看了看我的卡西欧电子表,然后扎实地吓了一跳。 表上显示的时间是月1 我愣看着表盘,闭上了眼睛,甩甩头,再睁开眼睛再看一次表盘。 没有错,的确是月1 如果我没有记错,那个神秘电话的主人跟我约的时间好像是 为了确定一下,我掏出了手机,查看了通话记录。 我打那个神秘电话的时间是月15日晚上 7月15日的明天是那个神秘电话的主人在7月15号那天跟我约定明天10点见面,也就是说我们约定的确切时间应该是月16日晚上10点正无疑——该死的!我竟然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我睡过头了! 想到这里,我急匆匆地下了床,跑出了病房,来到了医院的天台,确定四下无人后拨通了那个133开头的神秘电话。 悠扬的《献给爱丽丝》的音乐响毕之后,一个粗鲁的女声在电话那头响起:“喂!你哪个?” 我愣了一头,慌乱的挂断了电话后,仔细地查看了通话记录,又将储存在脑海中的号码调出来对了一遍,确定我没有打错后,又拨通了那个号码。 “你哪个?打老娘电话干啥?”电话那头还是那个让人郁闷的女声。 我再次挂了电话,心也挂了。 好不容易出现的转机,就这样没了。 神啊神,我究竟做错了什么?真想问问你为什么不能对我好点? “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正怨天尤人,空旷黑暗的天台上,忽然鬼魅一般的响起了蔡琴的《被遗忘的时光》,伴随着那阵歌声,天台的一角似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亮。 我愣了一下,顺着那光亮走了过去,在天台的一角找到了一部老旧的诺基亚3100手机。 此时,正有一个电话不停地打到那手机上。 我拾起了手机,按下了通话键。 “什么都不要问。现在马上出发,打一张车,上车以后我会再打电话来,告诉你见面的地点!”讲完这句话,电话就断了。 我听着那“嘟——”的声音,心像从悬崖上坠下,却掉到了一潭水里一样,绝境逢生了。 没有错,是那个富有磁性的嗓音!是那个“天台恩人”的指定“代理人”! 我欣喜若狂,拿了手机,迅速奔下了天台。 2 从天台到医院门口要经过一条暗巷。这条暗巷夹在两栋病房之间,到处都是丢弃的医药和生活用品,显得脏垃圾腐烂后发出的怪味,与消毒药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气味要多怪有多怪。 我捏住了鼻子,在暗巷中快速地行走,想要尽快通过这让人不爽的地方。 这时候,鼻端莫名飘来一阵幽魅的香气,让我扎实地惊讶了一大组。 这臭气熏天的地方怎么会有香气?即使真有,我明明捏住了鼻子,应该闻不见才是?莫非这巷子里有什么古怪? 想到这里,我惶恐极了,开始没命地在暗巷里乱窜狂奔。 一片乌云在这个时候作怪地遮住了月光,天空霎时黑了下来。 我气喘吁吁地在暗巷里奔逃,脚不知道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踉跄了一下,然后只听得“喵”一声哀嚎,我的左边忽然鬼火一样地亮起了一双绿色的眼睛,冷若寒潭。 我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又踩到了另一个柔软的东西。 “喵”地一声,又一双绿眼在黑暗中亮起。 我慌了,不知道脚该放哪,只能到处乱踩。 然后我听到了黑暗中无数的接着是陆续在黑暗中亮起的双双绿眼。 完了。我暗忖。然后身侧忽感小风一阵,绿光一闪,一股肃杀之气便直逼我的面门而来。 我下意识地矮身,腿上却忽然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抓了一下,火辣刺疼。 是野猫吗?那些暗夜的幽灵?我在心底猜测,抬头看见了前方的黑暗中隐隐的一缕光。 是出口吗?我大喜过望,赶紧朝那光疾奔而去。 可是,那些绿眼睛的家伙却似乎跟我卯上了,挡道的挡道,拖后的拖后,上身的上身,想尽了各种办法,用它们的钢爪,组成了一张密不可织的网,阻住了我的去路。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宣告失败,我只有临时想出了第三十七计——拼了! 寻思至此,我一边扭动着身躯,尽力甩脱攀附在我身上的猫猫,一边在地上捡了一截废钢筋,当做武器,在空中乱舞。 只听得“咚!”一声,似有一只野猫被我打中,倒地的声音在空荡的暗巷里响了起来,并激起了阵阵回音。 中了!中了!我高兴万分,鼻端却忽然嗅到了一阵血腥味。 那味道,让我有一瞬间的闪神,似有一股莫名的躁动从鼻端一直延伸到我的大脑,并随着血液的循环流动运送到了我的全身。 可是我已经来不及去思考了。因为在我的前方,又一道寒气直逼我而来了。我赶紧挥舞手中的废钢筋,凭直觉打去。又听得“咚”的一声,这次是什么东西撞在墙上的声音。 这一双杀,顷刻之间便逗疯了猫群,让暗巷内顿时杀气沸腾。 一时间,金属与猫体互相碰撞的声音夹杂着被我打中的猫撕心裂肺的叫喊声,还有我自己被猫抓伤后发出的咒骂声,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知名不知名的声音雷鸣般地咆哮了起来,久久不绝于耳。而暗巷中的血腥味也随着激烈的搏斗,越来越浓。 然后,我感到了更大的异样。 随着血腥味的加浓,我鼻端那阵莫名而来的香味也在一点点的加浓,并占据了我的整个鼻腔,让我呼吸困难。 就像一个空间有限的房间,不断地挤进人来,到最后,没有一个人能呼吸,大家都会窒息。 太难受了!我挥舞着废钢筋,感觉身体里的氧气被那香味挤得无处立足,手上的动作也因为缺氧而慢了下来。 到最后,当猫群全部被我解决的时候,我真的感到我快要不能呼吸了,全身都失去了力气,只能无力地用那截废钢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凭直觉向前方半走半爬地行去。 我要死了吗?这样想着,眼前突然出现了两束黄光,紧接着是一个绿色的物体,正好停在了我的眼前。 我傻愣愣地看着那个东西,周围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然后,我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对我说:“要去哪?” “去哪?”我木然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左边的裤包里忽然传来了蔡琴的歌声。 我赶紧接起了手机。 “上车了吗?半个小时后海埂大坝!咔!” 电话挂了。 我猛地一晃,发现自己正跌坐在医院门口的花坛边。一辆出租车正好停在我的眼前。戴着口罩的女司机不耐烦地对着我嚷道:“上车啊!” 我愣了一会儿神,拉开了后车门跳了上了车:“海埂大坝。谢谢。” “把门关好!”女司机不耐烦地喊道,发动了引擎。 我没有答话,疲惫地倒在了后座上,拉开了手袖,那上面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抓痕,就是一个个血的事实,提醒着我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事实,不是幻觉。 我沉痛地闭上了眼睛,浑身上下的皮肉火烧一般疼,而我的思绪则仿佛游魂一样飘离了我的脑海,只剩下了无边无际的黑暗渐渐包围了我…… 第十八降.黑屋惊闻(上) 黑黢黢的,这是哪儿?头怎么那么重?嗯,呼吸不畅,就要窒息的感觉。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不是应该坐在出租车上吗?我不是应该去海埂大坝见“天台恩人”的指定“代理人”吗?可是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发生了什么?谁来告诉我? 我莫名其妙地问着以上的问题,甩了甩头,试着梳理脑海中的记忆。可是上了出租车之后的事,我却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 正纳闷,黑暗中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咳。 “谁?”我既惊喜又担心地问。惊喜的是,在这陌生又黑暗的地方我不是孤家寡人一个;担心的是,与我共处一室的人究竟真是同伴?还是敌人? 等了许久,也无人应我。我只好自己摸索着,爬向了咳嗽声发出的地方。 没爬多远,我便在阴潮的地上,摸到了一只冰冷的手。 “谁?是人是鬼?”我吓得跌坐在了地上,脚不小心踢到了躺在地上的人。 “咳咳……”躺在地上的人吃痛,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手也动作了起来。 我被吓坏了,害怕得坐在地上向后退去,直到背脊触到了冰冷的墙壁。我紧紧地靠着墙壁,打开了手表上的灯,借着微弱的灯光渐渐看清了那人的长相。 方才发出声音的人,躺在离我一米不到的地上,大概五十开外的样子,戴着眼镜,很瘦。身上的衣服虽然赃物不堪,却时尚潇洒,看起来很贵的样子。 就在我打量他的同时,地上的人挣扎着朝我爬了过来,“不……不要怕,我是约你在大坝见面的人……咳咳……现在出了点儿意外……” 那声音——有磁性,像播音员。是他!真是他!“代理人”先生! 我惊喜交加,赶紧上前扶起了“代理人”先生,心里有说不出的激动,“叔叔,你没事吧?” “代理人”先生见到我,也是眼眶红润,“我还以为要死在滇池边了!没想到我还活着!真是奇迹!奇迹啊!” 闻言,我一怔,“叔叔,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代理人”先生在我的搀扶下,倚着墙靠了起来,一束月光正好迎面照在了他瘦削的脸上,我才发现我们所在的黑屋其中一面墙的至高处有一扇长条形的窗户,可以看见外面的天空。 此时夜幕已然降临了,外面的天空一片漆黑,冷洁的月光透过那眼睛一样的窗户洒落地面,变幻着诡异的暗影,看起来光怪陆离,让人毛骨悚然。 “代理人”先生深深吸了几口气,待情绪稍微缓和了些,才开口说道:“那天,我约你11点在大坝见面。但是我一直在大坝等到接近12点,你也没有出现。正在我准备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一辆黑色的Jeep牧马人停在了我的车后面,并开始大声地放音乐。 那个音乐的节奏缓慢,但是音调却很怪,总像要走音一样,让人听得很不舒服。就这样在大坝呆了一会儿,我实在受不了那个音乐了,便爬上了车,关上了窗子。 我坐进车里,发动了引擎,耳鼓却突然一阵轰鸣,就像有几万个喇叭在我的耳朵里同时吹响一般,震得我头痛欲裂。 我赶紧熄了火,伏在方向盘上,拼命地用手按住我的太阳**,可是,一点儿用也没有。耳朵里那扰人的轰鸣声不但没有减轻,反而变得更响亮,更清晰了。而我的头也痛得更加厉害了,就像要爆炸了一样。 我只得爬下了车,想呼吸一些新鲜空气,看看能不能缓解头痛。 然而,我一开门就后悔了。因为,我前脚才下车,后脚便被一只硕大无比的动物扑倒在地,头重重地撞到了地上。 这一下,撞得不轻。我还来不及看清那动物的样子,便无力地倒在了地上,陷入了昏迷。之后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 “代理人”先生的话说完了,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讷讷地看着地上变幻莫测的暗影,感觉它们像鬼怪一样,充满了恐怖与阴寒。 沉默了一会儿,我才开口问道:“对了叔叔,你约我在大坝见面。到底有什么事?” “哎呀!差点儿把正事忘了!”“代理人”先生边说,边从脖子上取下了一条项链,那项链的吊坠是一把形状奇特的钥匙。 “代理人”先生将钥匙交到我手中,严肃地说:“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我接过项链,小心翼翼地将其挂在脖子上,并藏入了衣襟内,“你说的‘他’是谁?” 其实我大概猜得到“代理人”先生所说的他便是“天台恩人”。但即便如此,我还是想打草惊蛇,问上一问。情况复杂,还是少说话,多问问题,以退为进好。 “代理人”先生轻轻笑了一下,“怎么说呢?其实我也不确定他是谁。他从来不跟我见面。每次都是他主动打电话找我,可是当我回电话给他的时候,那个号码就变成了别人在接听。” 我点了点头,想起了之前我在天台拨那个133开头的号码时的情景,“我有个疑问,既然对方是一个素未蒙面的人,你又为哪样愿意帮他呢?” 我的问话,让“代理人”先生面色一沉,仿似陷入了什么痛苦的回忆,又像在做什么艰难的挣扎。 许久,他才开口道:“我也不知道。人的感觉和行为往往很难掌控。有些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就连自己也搞不懂……呵呵,我怎么跟你说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 话到一半,“代理人”先生忽然打住了,然后自嘲地干笑了起来。 我摇摇头,“没关系,反正我们也没什么事。如果叔叔信得过我,就说吧,我想听呢!” “代理人”先生偏头看了我一眼,又将头靠回了墙壁,嘴角扬起了一抹淡笑,“小伙子,不要张口闭口就谈信任。要晓得,这个世界没有凭空的信任,也没有凭空的不信任。你能相信谁?谁又相信你?各人心中都有一把算盘,嘴上说得好听,面上做得光鲜亮丽,就一定是可信的?” “代理人”先生一番语重心长的训话,让我陷入了深沉的思考。 是啊,信任,多么常用又多么难解的一个词。 在这个孤绝的世界上我该相信谁?谁又相信我? 是我幼稚了?以心交人。是我天真了?以情会友?还是我既幼稚又天真,所以我现在陷入了无敌的困境,像陷在沼泽,不知道怎么脱身,也不敢挣扎,只能任由心情乱得像扯不开的毛线团,一团,一团,一团……剪不断理还乱。 见我久久不语,“代理人”先生霍地笑了。笑声带着咳嗽的声音,回荡在暗室之中,惹来了阵阵回响。 “职业习惯了,见到二十几岁的小青年就想教训几句!人都是,说别人的时候一套一套的,但是轮到自己身上,还不是一样!我说叫你不要轻易相信别人,我自己呢?还不是帮了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 听完这一席话,我被“代理人”先生的心直口快折服了,也被他的真诚深深的感动了,一时只觉得喉头梗阻,反而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了。 看见我的反应,“代理人”先生陡然收起了笑容,陷入了长时间的思考,过了很久,他才开口说道:“小伙子,有些事你可能很难接受,但是你却必须得知道!所以你要听仔细了!不要打断我!” 我点点头,洗耳恭听。 第十八降.黑屋惊闻(下) “大概在一个月前的某个晚上10点左右,我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电话里的人一张口就叫对了我的名字,并且说了许多关于我的很私密的事,让我觉得异常惊讶。 因为工作关系,我经常会得罪像你一样的小年轻。他们变着法给我打骚扰电话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事了,所以虽然很震惊,我也没有上心。 但是,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从那天起,每天到了晚上10点的时候,都会有一个陌生电话打进来,电话号码是不同的,打电话的却是同一个人。 每天,那个打电话给我的人都会惯例地抖出我的一些私事,然后等我就要发飙的时候,挂断电话。他就像我肚子里的蛔虫,好像知道我肚子里所有的秘密。 一开始我烦不胜烦!却又因为工作的关系,不能关机,也不能不接陌生电话,只能忍耐。但是后来,随着通话的次数增多,我渐渐感觉他跟我的一个至交好友十分相像。虽然他们的声音千差万别,但他们说话的方式,思考问题的方式却惊人地相似! 两年前,我的那个至交因为一些原因,自杀了。两年了,我一直无法从这件事带给我的伤痛中走出来! 可能出于对老友的这份感情吧。我渐渐不讨厌打骚扰电话给我的那个人了。有很多个夜晚,听他跟我说着我以前的一些故事,我甚至感动得热泪盈眶,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和我那至交秉烛夜谈的那些个夜晚……” 说道这里,“代理人”先生的声音哽咽了。 我很感动,想说些什么,却因为之前与他有约定,不能打断他,只能默默地红着眼眶,等待着下文。 调整了一下情绪,“代理人”先生继续说:“就这样和那人打了一个月左右的电话,大约在五天以前,那人突然开口,求我帮他把那把钥匙拿给你。 素未相识,这种要求实在太突然了!所以,不管他好说歹说,我也不愿意帮他。 他软磨硬泡地在电话里求了我三天,见我毫不动摇,于是便给我寄了一盘光碟。看完这盘光碟,我震惊异常,立刻便决定帮他!因为这盘光碟涉及到的其中一个人,与我有莫大的关系,并且,和你也有莫大的关系。” 又是一句吊胃口的话!我狐疑地看着“代理人”先生,心中瞬间闪过了若干张熟悉的脸。这些脸每每在我的心中出现一次,我的心就吊起来一次,这种感觉和坐“海盗船”有得一拼。 见我脸色不佳,“代理人”先生拍了拍我的肩膀。如果我没有猜错,“代理人”先生的这个动作不代表宽慰,也不代表鼓励,而是暗示我要对他接下来的话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曾晓慧。你应该认识她!” 是学姐?怎么是学姐?我呆了,傻了,愣了,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又出了什么毛病,才让我听见了曾晓慧的名字,“学姐?她怎么了?” “是啊,我也很想知道她怎么了……”“代理人”先生看起来也很感慨,因为他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继续开口,声音却较之前沙哑了很多,“小伙子,我不清楚你和曾晓慧之间有什么瓜葛,也不清楚她究竟用了什么方法让你对她言听计从。但是,在我看来,她在害你!她想要你的命!” “你说什么?”我惊得大叫。 “代理人”先生看了我一眼,表情显得异常凝重,“我收到的光碟里,记录了连续的三个星期,你和曾晓慧在她家所进行的三次秘密仪式。我不知道曾晓慧为什么要对你实施那些邪恶的仪式,看起来你也不像被强迫。但是我告诉你,那些仪式都是恐怖的‘降术仪式’!而且如果我没有看错,你们所行的,还是‘降术仪式’里最恶毒的‘五降’!它们可以直接要了你的命!” 恐惧就像一把大锤,将我深深地钉在了地上。我不是不会动了,而是不知道怎么动了。我吓傻了。真的,不骗你! 看见我的样子,“代理人”先生放缓了语气,轻轻拍了我的肩膀一下,这一次,我确定他想要安慰我。 “小伙子,你的感觉我能理解!曾晓慧对我来说,也是个很特别的人。但是,没有办法。我不得不相信事实。 ‘降术’是苗疆的一种邪术。简单的说,‘降术’就是通过药物和心理控制奴役中降人的神经,再通过神经的反应来控制中降人的精神和**,最终制服或杀害中降人的一种邪术。 实施‘降术’不一定完全是坏的。有的‘降术’能救人于生死,但大部分的‘降术’却害人于无形。 ‘五降’是‘降术’中最厉害的害人邪术,共包含五个步骤,既:‘目降’、‘耳降’、‘舌降’、‘鼻降’和‘血降’。其中以‘目降’最易实施,‘血降’最难实施。 要完成‘五降’总共需要三十五天的时间。在此期间,施降人从‘目降’开始,每隔七天,依次对受降人实施一降,直至最后实施‘血降’成功。 ‘五降’中的‘目降’和‘耳降’属于‘生降’,只会让受降人丧失心智,成为任由施降人摆布的傀儡。只要找出下降的毒物,对症下药,便能解降。 ‘舌降’和‘鼻降’则属于‘灵降’。它们能在瞬间控制住一个人的意志,令受降人产生幻觉,或迷失意识,在恐惧、痛苦与疯狂中黯然死去。要解这两降,除了要找出下降的毒物外,还必须配合大量的符咒来进行。当今世上,能破解‘灵降’的高人,在二、三十位之数。 而‘血降’则是‘死降’,一朝中降,无法可解,只能等死!” “代理人”先生的话说完了。 我像尊石像一样呆坐在原地,已经无法形容我的感觉了。 没有感觉就是我的感觉。或许,我应该称之为乱? 发生了这么多事,曾晓慧一直陪在我身边,支持我,帮助我。我万万想不到,不可能想到,也不愿意去想,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但是回想解术以来发生的种种怪事,再对上“代理人”先生方才有理有据的说辞,又让我对她心生疑惑。 到底该相信谁?矛和盾又开始战斗了! 见我疑惑重重,“代理人”先生将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小伙子,我知道要你很难马上相信我。如果我们有机会出去,找一面镜子,看看你自己的眼睛,如果你的上眼白的中间部份,竖着一条深黑色的直线,那证明我说的不错,你真的中了‘降术’……” “代理人”先生的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了。然后我感觉他放在我肩上的手骤然收紧,手掌忽然像铁钳一样擒住了我的肩膀,好像要掐碎它一样。 “叔叔?”我惊惧万分,想挣脱肩膀上疼痛的钳制,空气中却忽然飘来了一阵隐秘的香气,像挤公交的上班族一般蛮横不讲次序地塞满了我的鼻腔。 窒息的感觉排山倒海地袭来,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自己就要喘不过气来了。 “代理人”先生却火上加油,像疯了一样,右手捏紧了我的肩,将我的身子强行转向了他,左手往死里掐住了我的脖子。 鼻子已经不能呼吸了,脖子再被掐住,除非我是鱼,会用腮呼吸,不然我肯定会缺氧而死。但是我是鱼吗?很遗憾,我不是。所以我没有腮。所以,我快闷死了。 不过关于鱼,还有另一种现象,就是鱼临死前都要本能地在地上蹦几下,看看能不能侥幸蹦回水里。我虽然不是鱼,但是挣扎求生的本能还是有的。 所以,尽管因为缺氧而四肢无力,我还是倾尽了全力,死命地掰住了“代理人”先生掐在我脖子的左手。 挣扎之下,我手表上的灯被打开了。灯光正正地射在了“代理人”先生的眼睛上——那眼睛的眼白的中间部份,明显地竖着一条深黑色的直线。 完全是晴天霹雳! 我一时间忘记了挣扎,惊恐万状地僵在了原地,“代理人”先生趁机掐紧了我的脖子,将我按倒在地。 我要死了吗?可能吧!我耗尽了全力,无力地躺在了地上,感觉鼻腔内充斥的香味越来越浓,越来越浓,渐渐赶跑了空气中所有的氧气。隐约中,暗处似有一双血瞳,冷冷地盯着我,怪香继续在鼻端作祟,并且多了阵阵血腥味…… 第十九降.古怪名片 就在我觉得肺里氧气快要被抽干,眼前一片黑暗的时候,突然有人紧紧握住了我的手,将我带向了光明。 我睁开眼,正好对上紫紫布满泪水的双眼。 “李飞老公,你醒醒啊!”紫紫先生一边推我的肩膀,一边哭道。 我眨了眨眼睛,一头从地上坐了起来。一道刺眼的阳光迎面直射在我的脸上,我才发现此刻已经是白天了。 见我坐了起来,紫紫破涕为笑,“李飞老公,你终于醒了!你这几天去哪了?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手机也不接,一直联系不上你,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搂过紫紫,呆坐在地上,下意识地环顾了四周,发现自己正坐在一间废旧的仓库的地板上,离我不远的地方,还有一滩已经干掉的血痕,血痕的尽头是仓库敞开的铁门,铁门的外面,分别停着一辆救护车和一辆警车,车灯交相闪烁,看得人眼花。 “老婆,我这是在哪?发生了什么事?你有没有看见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叔叔?他去哪了?”我紧紧地握住了紫紫的手,四周一片光明,我的心却是黑暗一片。 紫紫抬起了眼泪婆娑的脸,呜咽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关心别人?” “我没事!老婆,我问你,那个叔叔呢?”昨夜的记忆如潮水一样涌入了我的脑海,“代理人“先生似乎还有话没对我说完,我没有功夫绕弯弯了,我必须赶紧找到他。 紫紫泪眼朦胧地看了我一眼,指着门外的救护车说道:“死了!被医生拖走了!” “什么?”我跌坐在地上,愣看着地上的血迹,终于明白它是怎么来的了。 “李飞老公,你听我说,现在不是你管闲事的时候!你赶紧跟我回医院,学姐后天就回来了!这次是你最后的机会了……”紫紫说着,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够了!不要跟我提曾晓慧!她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人!”我暴呵道。 闻言,紫紫霍地放开了我,“李飞,你的良心被狗吃了?自从你出事以来,是谁在帮你?是谁绞尽脑汁帮你解术的?又是谁冒着危险在暗中帮你‘抓鬼’的?李飞,我不知道你究竟听了什么谗言,竟然怀疑学姐?” “谗言?是啊,我确实听了谗言!惊天动地的谗言……”我冷冷地说完这句话后,将我遇见“天台恩人”以后的事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了紫紫。 当我说到“天台恩人”的样貌时,紫紫忽然打断了我,“等一下!你说阻止你自杀的是一个脸上裹着绷带的病人?” “是!”我笃定地说。 闻言,紫紫忽然沉默了,好像陷入了什么深沉的思考,许久,她才掏出了钱包,取出了一张名片递到了我的眼前,说道:“你说的那个脸上绑着绷带的病人,我或许见过!你可能不知道,第一次解术后,你对着镜子自杀的那次,救你的,就是个脸上绑着绷带的病人。当时他给我留下了这张名片,叫我有空的时候给他电话。但是,根本不可能啊!” “为什么?” “你仔细看看这张名片。”紫紫说着,将名片递给了我。 我接过名片,仔细拿在手上看了一遍后,突然大叫了起来:“这张名片上为什么没印电话号码呢?” “你也看出来了?我当时就觉得纳闷,既然叫我打电话给他,为什么这张名片上只有地址,没有电话呢?我本来想扔掉这张名片的,可是想了想,给我名片的人毕竟是你的救命恩人,所以便把它保留了下来。现在看来,一切好像不用那么简单。” 我紧紧地攒着手中的名片,翻过来覆过去地又看了几遍后,忽然想起了“天台恩人”委托“代理人”先生拿给我的钥匙。如果给紫紫名片的人真的是“天台恩人”,那么名片上的地址和这钥匙之间,必定有什么联系。 想到这里,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既然这张名片上留了一个地址,我们不妨先到这个地址看看,或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嗯!我同意!”紫紫点点头,上前挽住了我的手臂。 我们走出仓库的时候,两名医生正在将“代理人”先生的尸体装进袋子。 我偏头看了一眼“代理人”先生血肉模糊的脸,内心忽然涌起了无限的惆怅。 虽然我们只有一面之缘,可是只一夜的相处,他便告诉了我很多东西,也教会了我很多道理。抛开一切的猜忌和疑惑,他真的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者,一位优秀的老师,也是一位真挚的朋友。而且,如果他告诉我的一切都是真的,他还帮了我一个大忙。 “李飞老公,你认识他?”紫紫挽着我的手,将头躲在了我的腋下,显得有些害怕。 “算不上认识。只是一起被关在黑屋里!”我幽幽地叹道,心中感慨万千,“老婆,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难道是我……” “嘘!别乱说!”紫紫瞪了我一眼,拉下了我的身子,附在我耳边小声地说道,“你还没醒的时候我听那边那个警察说,他好像是被什么动物咬死的!” “动物?”我不可置信地大叫了一声,随即想起了“代理人”先生跟我说过的在大坝袭击他的动物,心中对他的话又多了几分相信。 “怎么?有什么疑惑吗?”见我神色不对,紫紫关切地问道。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切还太纷乱,太复杂,我现在还没有找到头绪。我想我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来理清一些思绪;也需要做一些事情来证明一些东西。不过,我有一种预感,答案不会让我等太久了。 见我不语,紫紫也没有逼问,而是紧紧握住了我的手,“李飞老公,我们过去做笔录吧!完事之后,我们就去找名片上的地方!不管发生什么,我都陪你!” 我点点头,悄悄回握住了紫紫的手,她手上的温度,从指尖升起,渐渐让我的身体暖了起来。 第二十降.灰痕推理 1 第二天,我和紫紫按照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学府路煤油大院三单元 我不假思索地使用了“代理人”先生给我的钥匙,果然打开了房门。 这是一间老式的单间公寓。 房间很大,却只有一扇狭小的窗户,所以,整个房间由于光线不好,显得昏暗而阴翳。 房间的墙壁被漆成了深红色,上面挂满了大小不一的画框。由于经久没有人住,那些画框上都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和凌乱的蜘蛛网,看起来肮脏不堪。 房间的地板也是深红色的。一张黑色的方桌和一把黑色的木椅突兀地摆放在地板的中央。除此之外,房间内便没有其它的家具了。 我和紫紫仔细地在房间里检查了一圈,几乎把房间的每个角落都翻了一遍,可是,什么线索也没有发现。毫无疑问,这是一间彻头彻尾的空屋。什么也没有。 “哎!是不是被耍了?”我泄气地瘫坐在地上,一脸垂头丧气。 紫紫却依然没有放弃,围着房间又仔细地查看了一遍后,忽然拽了拽我的衣服,“李飞老公,好像不是什么都没有!你仔细看,进门左手边的墙面,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同?” 紫紫说着,将我拉到了她说的地方。 我仔细地将那块墙面看了一遍以后,果然发现了异样,“老婆,这面墙上有一块方形的地方,上面落的灰尘似乎没有旁边那么厚。” “答对!”紫紫高兴地掐了我的脸一下,“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地方以前可能放过什么东西——画框!”我恍然大悟地惊叫了起来。 “小帅哥!你真聪明!”紫紫高兴地又掐了我的脸一下,然后将我拉到了另一面墙壁之下,指着其中的一个画框对我说,“再看看这个!” 我细细地将那个画框检视了一遍,发现那画框周围墙壁上的灰尘明显比其它地方少。 “李飞老公,看出什么门道没有?” “按照墙面上灰尘的痕迹来看,这个画框原来应该不挂在这里。原来挂在这里的,应该是一个更大的画框。” “正解!”紫紫兴高采烈地说,“李飞老公,我觉得这些画框原来并不是这么挂的。可是有人故意改变了它们挂的位置。假设我们将这些画框一个个放回原位,或许能有什么意外的发现?” “那就试试吧!所有的理论都要通过实践才能成为现实!”说话间,我已经取下了眼前的一个画框,递给了紫紫。 我是行动派,不喜欢空谈。凡是我想到的东西,都要做一做试试。不然怎么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呢?所以,我说干就干。 就这样,热火朝天的劳作了一个下午,当我取下到第29个画框的时候,紫紫忽然扯出了我的衣角,“李飞老公,不用再忙了!‘意外发现’已经出现了!” 闻言,我欣喜若狂,赶紧放下了手上的画,凑到了紫紫面前。 “你看!”紫紫边说,边翻过了地上的一个画框,并从那个画框的背面,右下角很不起眼的地方揭下了用透明胶带纸贴住的一张SD卡,“就是它了!” 我拿过了紫紫手上的SD卡,放在掌心上,反复看了几遍,“老婆,你是怎么发现这张SD卡的?” 见我存有疑惑,紫紫轻轻地笑了笑,说道:“一开始我们判断有人故意重放了墙上的画框,于是想到按照墙上的灰痕将这些画框重新归位。但是我们照这个思路行动了一个下午,有什么成效吗?” 我摇摇头,“一开始我们想得很好,但操作起来却很费劲!老实说,我觉得要按照墙上的灰痕将这些画框重新归位几乎是不可能的。” 紫紫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才转念将注意力放在了这些画框身上。还好,皇天不负有心人,让我找到了这张SD卡。我想重置这些画框的人并没想过要我们还原这些画框。他改变画框的位置,只是引起我们的注意,让我们取下画框而已。因为只有取下了画框才能看见画框的背面,只有看见了画框的背面,才能发现这张SD卡。” 听紫紫这么说我恍然大悟,“老婆,你真聪明!” 紫紫这一次并没有买我的帐,而是异常严肃地说:“现在不是你献殷勤的时候!李飞老公,既然那个绷带叔叔费了那么多心思来隐藏这张SD卡,那么卡里面一定存着极为重要的东西。我们赶紧回去,找台电脑,再找个读卡器,看看里面究竟有些什么!” “说得对!老婆我们这就走!” 2 当天晚上,我和紫紫都没有回宿舍。我们带上了紫紫的笔记本电脑,在学校附近开了一间房。 这张SD卡事关大局,在了解清楚里面的内容之前,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它的存在。 进入宾馆的房间后,紫紫马上将她的笔记本从电脑包里取了出来,并插上了电源。而我将“请勿打扰”的牌子挂在门口后,立刻警惕地锁上了宾馆的门,并严严实实地关起了窗子,拉起了窗帘。 笔记本启动后,紫紫从电脑包的最里层,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张SD卡,放进了读卡器,并套上了卡套后插到了笔记本的USB插口上。 “等等,老婆!”打开SD卡之前,我突然叫住了紫紫,并起身将门和窗又检查了一遍后,在确定一切无误后,才紧张地对紫紫点了点头。 得到了我的应允,紫紫双击了鼠标,点开了SD卡,却发现那里面空无一物。 “不会吧!耍我?”我惊得大叫了起来,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 紫紫也愣了一下,不过,她马上冷静了下来,点击了鼠标右键查看了那张SD卡的属性后,轻轻地笑了笑,“李飞老公,你就是急!这种性格是要吃亏的!” 紫紫说着点开了菜单栏里的工具选项,在下拉菜单中选择了文件夹选项,并在出现的菜单中修改了文件的属性。做完这些后,紫紫再次点开了那张SD卡,里面隐藏的文件终于显现了出来。 那张SD卡里储存着四个文件——三段视频以及一份音频文件。文件的名字叫做“给李飞”。 “给李飞?给我的?”看见那个文件的名字,一种谜底就要揭开的念头忽然像一团云雾一样在我心底蹿起,让我想也不想地指了指那个音频文件,“老婆,先看这个!既然写明了是给我的,我就看。” 紫紫点点头,打开了音频文件,一个低哑而熟悉的男声立刻响了起来。 第二十一降.诅咒之手(上) 李飞,你好! 虽然我们未曾蒙面,但我想你一定知道我。我是宝翁,民大苗族学教授。 听到我的名字,你一定很奇怪,一个死人为什么回给你写信。当然,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在现实中发生的,所以,只能证明一点,我没有死。是的,我还活着。不过,活得并不轻松,也不愉快,而且我的存活还严重的威胁到了你的生命。 所以,请原谅我以这样一种迂回而突然的方式给你写信。我不能见你。我会要了你的命! 但是有些事情,作为当事人,你又必须得知道;而我,同样作为当事人,也是唯一的知情者,必须把我所知道的,经历的全部告诉你,并尽我所能,为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每件事情都会有个起因,而牵涉到你我的这个事情,还要从月在红河州屏边大围山召开的那次苗学研讨会说起。 月,应一个苗学研究网站的邀请,我和我的同事陈胜国,我的学生曾晓慧一起代表民大到红河州哈尼族彝族自治州的屏边大围山参加了一个苗学研讨会。 作为一个苗学研究者,多年来,我一直在从事一项秘密的研究。这项研究涉及到了一支客居在云南,掌握着某种古老玄术的苗族支系——“蒙竺略”。 我从事有关“蒙竺略”的研究二十余年,翻阅了大量的史料,搜集了众多民间资料,并做了大量的实地考察,最后从理论上得出了一个结论:“蒙竺略”的后裔不但真的存在于世,而且他们从明代迁入云南后,便与云南本土的一些少数民族如傣族、拉祜族、哈尼族等经过多年的分歧和融合,最后定居在了滇西南和滇南地区。屏边大围山,便包括在我所指的“蒙竺略”后裔可能存在的范围之内。 所以,借那次研讨会的光,我提出了我的理论,并号召与会的所有人员组织一个科考队深入大围山,找寻“蒙竺略”的踪迹。 但是,当我阐述完我的理论后,即刻遭到了所有参与专家的反对。他们都说我是宣扬迷信,空口说白话。没有一个人相信我的言辞,包括我的好友陈胜国。我和众人在会上发生了激励的争执,一气之下便扭头离开了会场。 我气冲冲地跑出了会场,在大围山的森林里踩着枯叶和腐土,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一截后,不知不觉便来到了一棵依山傍水的老树边。 这时,突然刮起了一阵剧烈的山风,卷起了地上的腐叶。一片腐叶带着地上的泥灰迎面飞到了我的脸上,遮住了我的眼睛。我不得已停下了脚步,脚下却忽然一陷。 我下意识的低头,刚好看见了那棵老树的树根。 雨林中,树根被埋在枯叶和腐土之下,本是自然的事。可是我眼前的树根,模样却有些异常。它们以一种古怪的方式纠结在一起,根根相错,首尾相连,不像天然生成,倒有几分人工雕琢的痕迹。 我好奇地蹲下了身子,打量着地上的树根,这时候,我的学生曾晓慧上前叫住了我。但是,我没有理她,我的思绪全被地上那古怪缠绕的树根吸引了。我蹲在地上看了那些树根一会儿,便开始扫除地上的腐叶。 不一会儿,地上的腐叶就被我全部清除了。而那盘桓交错的树根也显露了它本来的面目。远远望去,那些树根盘错在一起,竟然像极了一只振翅的蝴蝶——敏锐的直觉告诉我,那根本不是什么天然长成的树根,而是“蒙竺略”的蝴蝶图腾。 见此情形,狂喜像跳跃的鲤鱼一样,刹那跃过了我的心门。我异常激动,下意识地伸手想扶住身边的老树,却摸了个空。 我楞了一下,凑近了眼前的老树看了看,发现老树上有一个树洞。于是我扒开了树上倒垂的寄生植物,树洞里立刻传来了一股淡淡的焚烧过纸后留下的焦味。 我不敢怠慢,取下了身上的手电,朝洞中照了照。在手电的光线落下的地方,我看见了半张没有烧干净的符纸。那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形状像蛇一样的文字。如果我没有看错,那不是普通的祭祀符纸,而是“蒙竺略”举行葬礼时才烧的“指路符”。 这个发现让我欣喜异常,我赶紧招呼曾晓慧过来帮我打着电筒,自己则钻入了树洞,并顺着手电的光,在树洞的深处找到了一碗发霉的米。那碗米的中间,放着一个大头朝上的臭掉的鸡蛋;再往里是一具小鸡的尸体。一棵根和尖都完整的竹子,尖右根左搭于树洞之内。旁边还散乱的放有刀、斧、麻线长的剖开两半的竹筒和竹片制的弓和箭。 所有的这些摆设都是“蒙竺略”中必不可少的。正如我猜测的那样,这树洞里,似乎刚为一个“蒙竺略”人举行过一场古老的葬礼。 这个重大的发现让我像哥伦布第一次登上美洲大陆一样异常激动。我大喊着,欣喜若狂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完全忽略了自己正栖身于一个低矮的树洞里。跳跃的力量让我不小心撞到了头。伴随着“咚——”一声清脆的响声,地板上传来了一阵不易察觉的震颤。 然后,我听见头顶传来了一声“咚”的响声,像是什么东西正从高处坠落。可是我已经来不及深究了。狂喜已经冲昏了我的头脑,我简单的跟曾晓慧解释了几句后,便迫不及待地跨出了树洞,直奔开会的宾馆去了——我要带陈胜国来看看这个树洞里的东西!我就不相信看见这些东西他还会否认我的研究! 我一边高兴地想着,一边快步在树林里走了一段距离后,忽然发现曾晓慧没有跟上来。她一个小姑娘在这深山老林里,不会迷路吧?想到这里,我很担心,赶紧原路返回去找她。 于是,我又重新回到了那个树洞。而一切的罪恶便是从那一刻开始的。我没有想到,一次简单的寻人,竟然会开启一道恐怖的诅咒。 第二十一降.诅咒之手(下) 我回到树洞,没有看见曾晓慧,却看见了一个黑色的物体悬停在树洞的正中,我的眼睛正前方。 我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摸了摸裤包,想把手电拿出来,看看是个什么东西,却发现我把手电给了曾晓慧,她没有还给我。无奈之下,我只好掏出了手机,打开了上面的灯。 手机的灯光很微弱,但我还是大概瞧清楚了眼前的东西。在我眼前的,是一个又像簸箕,又像布袋的东西,大约有一个枕头那么大。 那东西以树皮做囊,以竹篾为骨架,一条大大的口子横贯在树皮囊的中间,将树皮囊割开了一个大洞。我用手捏了捏那树皮囊,里面扁扁的,什么也没有装。 这就奇怪了!如果我没有记错,刚才我离开的时候,并没有看见这个东西。而且,我敢肯定,这个东西刚才也不在这里。因为第二次进来的时候没有打手电,我都注意到了这个东西,如果这个东西早在这里,那么第一次进来的时候我一定会发现它的。 正在我沉思之际,树洞内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这个声音很古怪,同我以前听到过任何一种声音都不一样。它开始的时候很轻,几乎像是一个小孩的哭声。然后就越升越高,转而成为了一阵没完没了的长啸,仿佛从黄泉响起的哀嚎。 伴随着那阵古怪的声音,一个鸡蛋大小的突起从腐叶下升了起来,并迅速地朝我移了过来。我能感觉到,腐叶底下似乎藏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正以迅雷不及掩耳向我逼近。 我惶恐异常,转身想要离开那个树洞,却发现我的脚动弹不得,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地拉住了。我使劲地抬脚,想要摆脱那拉住我的东西,但是我越用力,拉住我的那个东西力道越大,就像一捆绳索一样将我牢牢地束在了原地。 这时,腐叶下的东西已经来到了我的身侧,并停止了动作。然后,我感到拉着我的那股力道突然放开了我,我一个重心不稳便跌坐在了地上。 就在我**落地的一瞬间,我看见腐叶下的东西忽然动了一下,然后便消失不见了。 我没有吱声,有几分钟的时间,我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倾听着树洞里的那个嚎叫声。渐渐地,我听出了这个声音的含义,这是一种诅咒的声音,诅咒死亡的声音。 听着那个声音,我慌了。内心的恐惧越升越高,我感觉死亡的阴影已经进入了这个树洞,并且已在我的四周满布。 不一会儿,地上的腐叶忽然像潮水一样喷涌了起来,并从那里面,伸出了一双有着污绿色斑纹的小孩的手。它们以极快的速度从地面爬上了我的脚踝,然后是大腿,然后是腰部,然后那双手攀上了我的肩膀,并沿着我的手臂爬到了我的手腕上,最后紧紧握住了我的手掌。 下一秒,那双手上突然长出了尖利的指甲,像十把钢刀一样**了我的皮肉,并扎穿了我的掌心。之后那双手便顺着我掌心上的洞深深陷入了我的手掌。 我倒在地上,心惊肉跳,却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双手一点一点,像虫子钻入地洞一般陷入了我的身体,并顺着我的皮肉爬向了我的体内。之后我的感觉是,它们爬到了我的心脏,并紧紧地握住了它,像握住了一个弹起的网球。 我可以清晰地听到我的心跳声。它越跳越慢,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变成了一种轻轻的,嗡嗡的声音,就像用被子捂住了手表发出的声音。最后,它彻底消失了,而我的心也变得僵僵硬硬,好像不再跳动了。 但是,我还活着,而且整个过程中,我并没有流血,也没有感到痛,我只是感觉我的手忽然变得像吸了水的海绵一样,异常沉重。而我的意识似乎比我的手还要沉重,它就像一辆过速的列车一样,在我的脑海中剧烈的疾行了一阵后,便脱离了它原本的轨道。 接下来的事,像一场噩梦一样,让人捉摸不透。我只记得自己恍恍惚惚地离开了那个树洞,并开始在森林里漫无目的的逛荡。不是用脚,而是用手。是的,我倒立着,用手爬在地上,在树林里到处疾行。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总之,我不能控制自己了…… 恍惚中,我似乎回到了我们开会的地方,见到了许多人,但我听不清他们说话,我太累了,所以我倒在床上便睡着了…… 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正坐在昆明家中我自己的书桌前。我的手上握着笔,我的周围全是写满了字的纸,可是我却完全记不清楚从我睡着以后自己干过些什么。 我究竟怎么了?一阵莫名其妙的恐惧夹着惶惑在脑海中剧烈的翻滚,让我觉得困顿不堪。我疲惫地放下了手上的笔,用手掩住了脸,内心陷入了深深的挣扎。 就在这时,我的学生曾晓慧突然在背后叫了我一声。我听见了她的喊声,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一脸焦急地看着我,好像很担心我的样子。她没事,这让我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我看着曾晓慧,想开口跟她说句话,可是我还没来的及张嘴,我的指尖却忽然像着了火一样,热了起来。然后我感到一股混乱的,骇人的热流从我的指尖迅速蹿升了起来,并顺着血液流到了我的手掌、手腕、手臂和肩膀,让它们像下了油锅一样灼痛无比。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我还来不及反应,一股疯狂,躁动的情绪便瞬间溢满了我的胸膛。然后,我的双手好像自己生出了意识一样,左手随便抓过了书桌上的一本旧书,右手重新抓起了被我丢在桌上的笔开始在那本书上描绘起古怪的线条来。 我的脑袋很清楚,我并不想画那些线条,我也不明白那些线条的含义。可是我的手却不受我的大脑控制,它自己紧紧地握住了笔,疯狂地书写着,强大的抓力竟然让那笔就这样折断了。但是,它没有放弃,而是抓过了笔筒里的另一支笔,继续画着、写着…… 我低下头,看见了自己所写的内容——那是一些诅咒,饱含着死亡与恐怖。我吓了一跳,心惊胆寒地看着自己写出的东西,内心开始体会到真正的恐惧,可是我却停止不了。 就这样,一整夜,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诅咒,宛如一个个骇人的噩梦,从我的笔端流淌而出,印在那本书上,可是,我却无能为力。 直到凌晨,我的疯狂书写,才终于停了下来,而此刻,我的手已因为长时间的书写而颤抖不已,而我的意识也像一座已经决口的堤坝一样,到了快要崩溃的边缘。 可是,噩梦还没有结束,因为我听见自己说了一句话,我让曾晓慧将我所写的东西发到校刊上。事实上,我真的不想这么说,也不想这么做,但我管不住自己。 曾晓慧定看了我几秒后,含泪拿过了我写下的东西,转身离开了我家。她关上门的那一瞬间,我紧绷的神经终于崩溃了,我木然的倒在了椅子上,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接下来的事,我记不清楚细节了。我只知道院长来过我家一次。他好像很气愤,但我不清楚他气什么,因为我听不清他的话。我的脑袋里一团乱,我没有思考的能力,我甚至分不清现实和幻境。 院长在我家呆坐了一会儿,丢下了那本写着诅咒的书,便气愤地走了。可是我已经不在乎了,因为我已经打定主意了,我要离开这个世界。这个念头不是突如其来的,早在我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写下那些诅咒的时候,我便打定了这个主意。 因为我知道,那些诅咒是害人的,而我也清楚,自己便是那些诅咒的第一个受害者。我抹不去也擦不掉那些诅咒已经和将要在我的生命中烙下的血印。 第二十二降.寡言医师(上) 下定决心后,我给自己浑身上下都淋上了汽油,然后站到了自家的阳台上,想要点火**。可是,我的手却不听我的使唤。它们独立于我的身体而存在,不受我的大脑指挥。 无论我费了多大的力气,集中了多少精神想要使用它们,它们都一动不动,直到曾晓慧到来,它们自己从书桌里拿出了那本写着诅咒的旧书,递给了她以后,才好像复活了一样,忽然能动了。 但我觉得它们已经不是我的手了。它们只是暂时能被我利用,仅此而已。 曾晓慧接过那本书,放进了她的手袋后,给我带来了一个消息。她告诉我,我将被学校开除。曾晓慧看起来很难过,可是我的心里却没有因此出现太大的波澜。名利和工作,对一个将死之人而言,只不过是些过眼云烟罢了。 曾晓慧看了我几眼,忽然抓起了她的包,掩面跑出了我家。 就在她关上门的那一刻,我觉得时机到了。于是,我再一次走到了阳台上,正好看见曾晓慧哭着从我家的单元楼道里跑了出来。我无限惆怅地看着她,心里忽然涌上了一阵莫名的凄凉。 曾晓慧是我从教二十几年来,最赏识的学生。她不但敏而好学,尊师重道,而且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也十分的快。无论面对什么难题,她都异常冷静,并且总能找到行而有效的方法来分析并解决问题。这样的才能使得她总能完成一些困难的课题。 不可否认,曾晓慧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不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我真的希望在她毕业后能招她当研究生,并将我的毕生所学全部传授给她。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 正在我沉思之际,曾晓慧回头看了我一眼。四目相接的一瞬间,她好像感应到了什么,突然扔了包,发了疯一样地重新奔进了楼道。她离开后,一个高瘦的男人从楼道旁的草丛里窜了出来,拿了曾晓慧的包并迅速地逃离了现场。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我还来不及细想,就听见了一阵开门的声音。是曾晓慧回来了。难道她发现我的意图了吗?我寻思着,赶紧转身将阳台的门反锁了起来。 就在我扭下门锁的一刹那,曾晓慧奔到了阳台边。她哭着叫着,拼命地拍打阳台的门,可是我却铁了心,掏出了裤包里的一次性火机,点燃了身上的汽油。 一缕星星之火在我身前亮起,并很快燃了起来。狂肆窜起的火苗像一块毛毯瞬间包围了我的身体,随之而来的是灼热和针扎一般的刺痛。我完全没有了意识,挣扎了一会儿,便像一个大火球一样,一头从阳台上栽了下去…… 烧成这样,我以为我永远不会醒了。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三天后,我竟然又一次睁开了眼睛,并且第一眼就见到了我的救命恩人。 他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一双晶亮的眸子在灯光下闪着睿智的光芒。他告诉我他是附一院烧伤科的木医生,负责我的治疗。 治疗?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我想死,根本不需要治疗!所以,我并没有领木医生的情,我拒绝了他的治疗。一连几天,我像个木乃伊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拒绝服药,拒绝打针,甚至也拒绝吃喝。我用这样一种极端而决绝的方式来继续着我未完成的自杀。 可是木医生似乎比我还坚决。我不打针吃药,他就给我打带有安眠成分的针水,让我睡觉,然后趁我睡着的时候悄悄喂我吃药,帮我打针;我不吃饭,他就强行给我注射营养液,借此来维持我的生命;更甚者,他还利用我的昏睡,悄悄地帮我进行了植皮手术。 我当然不愿意配合。所以每一次醒来的时候我都要发飙发狂,粗鲁地扯下针头,并对木医生破口大骂。但是,木医生从来没有跟我争辩过,依然我行我素地实施着他的计划。 不得不说,木医生医术精湛,就算称他为再世华佗也不是一种过誉。而其我发现他身上有一种异于常人的耐心和韧劲,就像一头不发一语,俯首耕耘的孺子牛,这种超人的品质,注定了在这场医生和病人之间的战争,他将笑到最后。 就这样挨过了一个多月,虽然我的脸彻底被毁容了,但我的命还是被捡了回来,而且我想要寻死的念头,也在木医生潜移默化的影响下渐渐开始动摇了。 又过了一个月,我想要轻生的念头彻底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变得干瘪无力了。 到了第三个月,我的身体机能已经开始逐渐恢复了。虽然还不能下床走路,但我的手已经能动了。而且,我确定,它们是我自己的手,它们不再拥有可怕的自我意识,而开始服从我大脑的指挥了。 等到第四个月,我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而这时我也对木医生也产生了一种复杂的感情。 一方面,我感激他,敬佩他。虽然一开始我并不愿意活下来,但他却挽救了我垂危的生命,并让我放弃了寻死的念头。他救了我,不仅仅是我的生命,还有我的心。所以,不管从哪一个层面来说,他都是我的救命恩人。 另一方面,我也对这个寡言少语的男人产生了深深的好奇。我不知道医院是怎么安排的,但在我接受治疗的这四个月中,除了木医生,我没有见过其他任何的医护人员。木医生一个人照看了我的全部,他又当医生,又做护士,有时还兼职护工。 在我病情最严重的那几个晚上,他在我的病床旁边支了个椅子,整夜的陪着我,也不讲话,就像一尊雕塑一样。但是,当我在疼痛中惊醒,被并发症折磨得呼天抢地的时候,他这尊雕塑又会马上回复成扁鹊,动作利索地救我于生死。 究竟是什么样的理由支撑这个男人让他为我如此尽心尽力?伟大的医德?不,不至于。我总感觉,在这个男人的心里有更重要的理由,这个理由足够分量,让他不辞辛劳,废寝忘食地来照顾一个素未蒙面的病患。 但是,我没有开口问他,也没有将我的疑惑表现出来。我在等,等他亲口跟我说这个理由。而且我有一种感觉,他也在等,等待一个契机,亲口跟我说他的理由。 我们的等待,又持续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大概在我入院六个月以后,那个契机终于出现了。 第二十二降.寡言医师(下) 月8日,天气异常的阴冷。 那天早上,木医生像往常一样来到了我的病床边,为我进行了例行的检查。整个家检查的过程中他依旧沉默寡言,不过我能感觉到,他的手微微有些发颤,脸上也比以往多了些神采。 木医生一边检查一边向我所说着我的病情,但我明显可以感觉到,他的声音比以往多了些不易察觉的迟疑。 那天的检查持续了15分钟左右,比往常延长了许多。之后,木医生便弯腰将医疗器械收回了他的医药箱中。他一边收,一边不时地回头看我,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可他始终没有开口,一直到所有医疗器械都整理完毕后,他才忽然直起了身子,看着我,说道:“下午你就可以出院了。” 我坐在病床上,不发一语的看着木医生,心中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涌起太多的波澜。实际上出院的事,我早猜到了。 半年多以来,在木医生精心的照料下,我康复得极快。除了面目狰狞以外,我的各项生理机能已经恢复得和一个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了。我可以自己吃饭,自己上厕所,甚至可以自己洗澡了。更重要的是,我已经完全放弃了轻生的念头,而且脾气也平和了很多,不再会动不动就发脾气了。对我来说,出院只是迟早的事。 见我久久不语,木医生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从内衣里掏出了一张相片,塞到了我的手上。 我接过照片,看了看照片上的男孩,问道,“他是谁?” 木医生叹了一口气,幽幽地答道,“我的一个朋友的儿子。他在民大读书,我希望你能帮帮他。” “帮他?我一个残废,能帮他什么?”木医生的话,让我觉得好笑,以我的状况,能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更别提助人为乐了。 “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帮他!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请你一定要帮他!”木医生说着,神色激动地拉住了我的手。 我看着他的眼睛,在那里面看见了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急迫的渴望和最真挚的恳求。直到这一刻,我才终于明白了这半年来支撑着木医生的那个理由——他想救活我,然后,让我帮助照片上的那个人。 事情到了此刻,已经容不得我拒绝了。我欠他的是一条命,就算要我用命来还也是应该的,何况只是要我帮一个人。想到这些,我对着木医生点了点头,“你要我怎么帮他?” 木医生看了我一眼,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话,而是转身从他经常坐的椅子下面取出了一个黑色公文包,塞到了我手里。 “所有的东西,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请你一定在暗中跟着他,保护他!如果他遇到什么危险,或者被什么诅咒缠上了,我相信您一定有办法!”木医生说着,声音哽咽了。 我不忍心再追问了,点了点头,径自跳下了病床穿上了鞋子。 木医生帮着我整理了衣着,提上了给我的公事包,然后带着我七拐八弯地出了病房。一路上,我们相对无语。我一直安静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我所住的病房位于一栋十分空旷的楼内,里面很潮很暗,有一股霉味,光线也不好,只有一扇黑洞洞的小窗,像一只独眼,漏着一丝光线。走出病房,是一片空地,四周生满了荒草,一条曲折的石径小道,像一条蟒蛇一样蜿蜒在地上,连接着一栋老旧的房子,房子的侧面挂着一块牌匾,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太平间”。 一瞬间,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半年间,我从来没有见过除我以外的其它病人,更别提医生和护士了。因为除了死人,没有人会呆在这个地方。而活人对太平间这类地方都胆战心惊,不愿意接近它。这可以理解为活人对死人的恐惧,也可以理解为生命对死亡的恐惧。 按照常理,医院断然不会做出这么离经叛道的安排。这么说下来,是木医生把我藏在这里的了?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做? 带着这个疑问,木医生将我带到了医院的地下停车库,并引领我来到了一辆黑色的吉普牧马人前,打开了车门,并将钥匙交给了我,“现在,这车是你的了!” 我满腹疑问地看着木医生,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顺从地接过了他递来的钥匙,径自爬上了车,并系上了安全带。 “这个别忘了!”离开前,木医生把那个黑色公文包交到了我的手里,语重心长地说道,“一切都交给您了!拜托了!” 说完这句话,木医生替我关上了车门。我对他点了点头,插上了钥匙。发动引擎前我下意识地往后照镜里看了看,木医生已经失去了踪影。 我漫无目的开着车行驶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到处都是大红的灯笼高高的挂着,我才意识到那天正好是农历的除夕。我在一个红绿灯口被堵了很久,看着满街喜庆的红色,心里才渐渐暖了起来。 我将车开到了海埂大坝边上,并在那里打开了木医生给我的公事包。 公事包里的东西并不多,而且块头都不大。我一件一件地将那些东西从公事包里取出来,渐渐明白了木医生的意思。 我从公事包里拿出的第一个信封,里装着一张死亡证明和一张公墓的购买合约。死亡证明的开出时间是月27号,而公墓的购买日期是月4日,并且两件东西的主人都是我——宝翁,明白点儿说,半年前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并且我的阴家坐落在凤凰山公墓。 收好了第一个信封,我从公事包里拿出了第二个信封。这个信封是三个信封里最大的,里面装着一本存折,一张医院证明,一张假身份证,一本假的户口本,一本房产证,一本土地证,还有一串钥匙。 我先打开了那本存折。里面七位数字的金额,立刻让我吃了一惊。然后我又看了看户主的名字,是一个叫李飞的家伙。然后我又看了看那张医院证明,里面简要的说明了一个叫李飞的男子因为一场火灾毁容的惨痛事实;那张假身证上贴着我的照片,名字却叫李飞;那本户口簿也属于李飞;至于那把钥匙对应的,如果我所料不假,应该是房产证以及土地证上写的地址:学府路煤油大院三单元 最后,我从公事包里拿了第三个信封。这个信封是三个信封里面最小的一个。里面仅仅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八个大字:“民大,04广告,李飞。” 是的,小伙子,不用怀疑你听到的,木医生要我帮的人就是你。 第二十三降.浴血咒命(上) 李飞,木医生为什么要我帮你,我不知道。我只是一个受惠报恩的人。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全力,履行木医生我对木医生的承诺。 那天晚上,我一直在海埂大坝停留到深夜,才开车到了学府路煤油大院三单元我把车停在三单元门口,爬上了楼梯,并用木医生给我的钥匙打开了503室的门。 那是一间老式的单间公寓。只有一个单独的房间和一个卫生间。房间很大,并且配备了简单的家具、电器还有一些常备的生活用品。总之,木医生想得很周到,我只要住下便行,什么都不用我操心。 我将这间临时公寓环视了一圈后,目光最终落在了靠墙的大床上。那张大床孤单地立在房间狭小的窗户下,看起来很舒服的样子。我有点儿累了,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倒在床上便睡了过去。 那天晚上我曾经乐观的想过,我在这间公寓里其实住不了多久,因为很快我便能找到所有真相,结束这一段坎坷的命运,重新找到我人生的轨迹。 可是,事实却往往不像想象力那么简单。我在这间公寓一住竟然就是两年。 在这期间我一直不忘木医生对我的嘱托,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你,李飞。可是你生活得很平静,就像这个校园里所有的大学生一样。既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也没有遭到什么诅咒。 当然,这不是我两年里唯一进行的事。除了跟踪你,这两年间,我还在暗地里进行着一项调查。大围山发生的事历历在目,虽然在我出院后的两年间,异状再也没有出现过,但是我却隐隐有种预感,一切非但没有结束,反而还有其它更大的危机蛰伏在后,就像一颗隐藏的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爆炸。而我要做的便是尽我所能在那颗炸弹爆炸前将其找出。 不过,这显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我用了两年,整整两年,耗费了大量的钱财和精力,可是除了一些零星的资料,我没有任何新的发现。我甚至无法把这些资料串连成线。一切的事情看起来就要石沉大海了。我失望透顶,以为两年的努力就要付之东流了,这个时候却发生了一件事情,就像阴霾里的一记猛雷,刹那驱散了天空的乌云,却也同时带来了狂风和暴雨。 月2日,你不会忘记这个日子吧?我也不会。 那天,天气不坏,却没有阳光,整个天空看起来灰蒙蒙的。我像往常一样,按照木医生的嘱托,跟随你来到了学校的体育馆。一个漂亮的女孩从体育馆里走出来,把你拉到了一棵榕树下,没说几句话,她便一把抱住了你。 我不想**你的**,所以我下意识地想要回避,却忽然闻见了一股奇异的杜鹃花香。那个杜鹃花的香味非常独特,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种花能拥有这种蛊惑人心的香味——因为那是我亲自从碧塔海**来,并花了5年时间精心培养的杜鹃花。 这种杜鹃花的种植非常麻烦,并且略带毒性,长时间吸入这种花的花香会让人有轻微神经麻痹。所以,我并没有将这种杜鹃的栽种方法公之于众,我只把它告诉了两个人。一个是我的至交陈胜国,一个便是我的学生曾晓慧。 想到这里,闻着那阵浓烈的杜鹃花香,我的心头忽然涌起了一阵强烈的不安。我顾不上你了,急匆匆地顺着这股香味四处寻找,终于在离你所站的榕树不远的一处草丛里发现了异动。 我轻手轻脚地走上去扒开了草丛,看见一个穿着T恤牛仔的女孩正专心地蹲在地上燃烧着一堆干花。我不动声色地慢慢走近她,距离越近,我心头的熟悉感就越强,待我看见那女孩的样貌时,我深深的吃了一惊——那女孩,竟然真的是我的学生曾晓慧。 见到我,曾晓慧吃了一惊。我想她并不认识我,毕竟我现在的样子,谁也不可能认识我。可是我却认识她,两年未见,她的样貌未变,气质却已经迥然不同了。她已经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单纯爱笑的小姑娘了,她的脸上此刻没有表情,也没有温度,只有一抹嗜血的冷漠——那种好像随时要置人于死地的杀手脸上所流露出来的那种冷漠。 就在我们愣神的当口,曾晓慧身边的草丛里忽然蹿出了一个瘦高个子的男人。他看见我“呀”了一声,似乎想要说什么,曾晓慧却警觉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意有所指地对着你所在的地方怒了努嘴。 曾晓慧的动作让我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职责,赶紧朝你所在的地方看了过去。抱住你的漂亮女孩不知道什么原因已经倒在了地上,后脑着地的地方隐约有一滩血迹,而你已经不见了踪影。 曾晓慧见男人没有反应,又鼓了鼓眼睛,这一次,她的目极尽凶恶,分明就在对男人下着命令。男人得到曾晓慧的指示,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便迅速朝着你所在的那刻榕树奔了过去。 男人走近那个女孩,从身后掏出了一把新月形的弯刀,高高的扬了起来。冷光闪过,我才忽然回神,意识到男人似乎想要杀死那个女孩。我本能地想要奔过去阻止这场屠杀,耳畔却忽然传来了一阵空灵的口琴声。 我讷讷地转身,看见曾晓慧正神情冷漠地吹着一只口琴。听着那空灵冷魅的琴音,我的双脚仿佛被一块万年寒冰刹那冻住了,无论我的意识如何指挥,它都一动不动。 我急迫地用双手狠狠捂住了耳朵,可是那琴音却还是固执地如潺潺流水般渗漏到我的耳朵里,进入沁入了我脑海。我听着那柔腻、飘远的琴声,脑海里想要解救那女孩的正义感渐渐像泄气的轮胎一样,变得干瘪无力了。 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漠然地看着那女孩醒了过来,激烈地和那个瘦高男人缠斗了一番以后,被那个男人用弯刀狠狠地**腹部。女孩瞠大了眼睛,带血的双手死死地掐住男人的手臂,指甲嵌入了男人的皮肉。男人丝毫不理会女孩微弱的反抗,握着弯刀在女孩的身体里转了一圈,鲜血如注一样从女孩的体内涌了出来,溅到了男人脸上,让他看起来像一个嗜血的恶鬼。可是那个男人却丝毫没有愧色,径自拿出了一个矿泉水瓶,将从女孩身体里放出来的血装了满满一瓶,像满满的罪恶。 殷红的鲜血刺激了我,让我的胸中猛然充满了愤怒。巨大的悲愤填塞在我的胸口,给了我巨大的力量。我剧烈地扭动着身体,想要摆脱那腻人的琴音,曾晓慧却蓦地冷笑了一声,握着口琴的手紧了紧,唇在口琴上移动的速度突然变快了。那琴音也随着她技法的变化而产生了改变,声音变尖了,节奏变快了,如战鼓雷雷。 听着那燥动的琴音,我感到异常的烦闷,脑袋里像有万哨齐鸣一样,逐渐驱逐了我的思维。我已经无法思考了,只能颓然无力地倒在了地上,任由那奇诡的杜鹃花香像病毒一样侵入了我的鼻腔,最后将我彻底地麻痹了…… 第二十三降.浴血咒命(下) 等我苏醒过来的时候,周围已经是物是人非了。我躺在地上,甩了甩头,试着梳理脑海中的记忆。在体育馆目击杀人的事历历在目,像一滩血泊印在我的脑中,让我异常悲愤。 小伙子,你不会懂那种感觉。眼睁睁地看着昔日最赏识的爱徒,成为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厉鬼。这样的事情有多残忍。这两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能让人变成鬼? 我在地上悲伤地躺了一会,缓了缓神后,挣扎着从湿霉的地板上坐起来,环顾了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四周都是高大书架的书房——而这间书房,该死的,竟然是我在民大附近租住的工作室的书房。除了布满灰尘并增添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书外,这个地方没有多大变化。 一丝喜悦立刻浮上了心头。我站起来,走到了门边,打算取下了东墙第三排书架上的《云南地方志》——果然,那下面藏着的备用钥匙还在。我将钥匙揣进了口袋,低头看见了被我弄在地上的一堆书。 方才可能因为书放得太紧,我很费了一番力气才终于把那本《云南地方志》抽了出来,却也不免将那本书周围的几本书带下了书架,掉在了地上。其中有一本没有封皮的旧书掉落在离我的脚很近的地方,并且敞了开来。 一看见那本书,震惊即刻像一计猛鞭般抽在了我的心间。如果我没有认错,那本书便是两年前我亲手写下诅咒的书。呆愣了一阵,我俯身捡起了那本旧书。 书被我捡起来后悄悄地翻动一下,我低下头,心情复杂地在扉页上看见了这样的一句话:“自从拿到了宝翁教授的手抄书,我感觉自己好像被邪恶的诅咒附身了……”虽然两年未见这样秀灵修长的字迹,但是我不会认错,那绝对是曾晓慧的字迹无疑。 我震惊异常地端着那本书,正准备细看后面的文字,书房外面的房间却忽然传来了一阵高跟鞋踩踏木地板发出的“踏踏”声。我慌忙将那本旧书揣在怀里,悄悄将门打开了一条门缝。 我从门缝里望出去,看见曾晓慧提着一大个购物袋进了房间。她将购物袋随手放在了离我所在的门不远的书桌上,然后从书桌底下取出了一个陈旧的土色瓦瓮,并揭开了瓦瓮的盖子,露出了里面带着血腥味的红色液体,还有里面泡着的一团蠕动着的黑呼呼的东西。定睛一看竟然是聚在一起的一堆蚂蚁般大小的蠕虫。 曾晓慧将瓦瓮推到靠墙的位置放置好后,从她提来的购物袋里取出了一大块带血的肋排,撕开了包装。然后,她又从购物袋里取出了一个鱼钩,勾住了那块肋排。做完这些后,曾晓慧将肋排投到了瓦瓮里面。 肋排一浸入瓦瓮,那些浮在红色液体里的黑色蠕虫便剧烈地攒动了起来,伴随着“滋滋”的声音,瓦瓮开始剧烈地震颤了起来,并且越来越剧烈,像一个被调成振动的手机不断地被拨打,最后几乎就要跳离桌面了。 曾晓慧抱着手,冷言看着瓦瓮中的异变,嘴角扬起了一计冷寒的笑。过大约几分钟的时间,曾晓慧将那个鱼钩从瓦瓮中拉了出来,那上那面早就没有肉了,而只剩下一副黑黢黢的骨架。 曾晓慧满意地一笑,顺手将那具黑骨头朝着门边的垃圾桶丢了过去。黑骨在空中划出了一道讽刺的弧线,竟然直直地从我狭开的门缝里面滚了进来。曾晓慧面色一沉,突然朝着我所在的房间就走了过来。 事情来得突然,我猝不及防地愣在了原地,就这样被曾晓慧抓了个现行。 曾晓慧看见我,愣了一下,脸上忽然露出了凶狠的表情。 不详的预感刹那笼罩了我。我匆忙地向前急跨了一大步,想要在曾晓慧做出反应之前抢出门去。可是曾晓慧是何等聪明?她一眼就看穿了我的计谋,也向前跨了一步,面对着我挡住了门口,并迅速从怀中摸出了一把短小的口琴。 危机时刻,我急中生智,随手抽出了书架上的一本硬皮书砸到了曾晓慧脸上。曾晓慧吃痛,倒退了一步。我趁机推了她一把,并顺势抢出了门外,逃到了客厅里。 曾晓慧反应也极快。她很快追了上来,将我逼到了客厅的一角,并吹响了手中的口琴。这一次,她吹奏的乐曲声音很低很低,却也很诡异,时而像小河淌过田野,时而又像野兽在林间鸣叫。 伴随着那声音,我顿时觉得胸口憋闷,全身像是被某种力量封住,瘫软无力;与之相反的是我体内奔流翻涌的血液,它们如黄河决堤般四处奔窜,扰得我心烦意乱,胸中像有一把利刃,要把我的身体割断一样。 我颓然地靠在墙上,烦乱不堪地用手捂住了耳朵,想要逃离那阵魔音的控制。可是无论我跑到哪里,那靡靡之音都像影子一般跟着我,就好像住进了我的脑子一样。渐渐地,胸中的血流越来越烈,我感到了烈焰般的燥热在胸中聚成一个点后,迅速地在体内移过,最后窜上了我的大脑。下一秒无可言语的剧痛贯穿了我的全身,我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般,蜷成一团,痛倒在了门口。 就在我觉得自己要被那疼痛烧死的时候,房间的大门忽然被打开了,巨大推力将我顶进了墙角。我缩在一边,看见之前那个瘦高个的男人一脸焦急地奔进了房间,跑到了曾晓慧跟前,附在她耳畔低声地嘀咕了起来。 瘦高个男人的闯入让曾晓慧停止了吹奏。她紧紧地握着口琴,仔细地听着瘦高男人的讲话,脸上的表情一阵红,一阵白。从她极具戏剧性的表情变化,我大概可以猜测出,瘦高男人似乎给曾晓慧带来了什么坏消息。 不过,我已经来不及多管闲事了。那阵扰人的琴音停下以后,我身上的燥热立刻停了,疼痛也消失了,我盘腿在地上坐了几秒,身上的异状竟然全部消失了。我大喜,赶紧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趁他们窃窃私语时急速地奔出了房间。 看见我逃跑,曾晓慧惊了一下,不过她并没有追我,那个瘦高个的男人也没有追我。他们显然有比我更重要的问题需要解决。 摆脱了两人,我没命地奔出了工作室,以能跑出的最快速度奔到了户外。我租的工作室在一个傍山土坡上。这时候,天已经黑了。寂静的小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墨色的天空月色昏黄。淡淡的路灯像一阵朦烟笼在地上,让前路有一种未知的迷茫。 我顺着小路狂奔而去,来到了一片砖瓦狼藉的建筑工地。天色很暗,工地上的路灯不知道被谁打坏了几盏,根本看不清前路。我步履蹒跚地在工地上走了一阵,脚下忽然踩空了。 身体急速下落,我大叫了一声不妙,已经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向一个十几米深的大坑底部坠去。这是真正意义上的阴沟里翻船。我本能地用手紧紧地抱住头,闭上了眼睛…… 第二十四降.蛊惑之祸(上) 风在我的耳边呼啸而过,不过声音却不那么纯粹,其中还夹杂着某种剧烈的震颤,像是某种野兽的喘息。 我悄悄睁了睁眼,借着月色,看见了一个黑影伴着月影高高地腾起,并向着我跃了过来。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我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这一切并不是梦。一只硕大无比的狼狗迎着月光朝我跳了过来。它的身影在半空中与我交错以后,正好将我驮到了背上。然后它踩着一块凸起的木桩向空中一跃,驮着我便上了深坑。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措手不及。我伏在它的背上,紧紧环住了它的脖子,感到它硬朗的毛随着奔跑时的起伏像细针一样扎着我的皮肤,让我又疼又痒,但是我不敢放手。 那只狼狗带着我跳上深坑后,便开始急速的奔跑,速度之快不似普通的狼狗。我趴在它的背上,承受着它奔跑时带来的颠簸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似的。早先的奔跑已让我精疲力竭,再加上一路上奔波的巨大冲力,让我的头痛得厉害,就像要爆炸了一样。我无力承受地趴在它背上,渐渐陷入了半昏半睡的状态。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畔的风声忽然停了,身上几欲撕裂的震颤也停了下来。我筋疲力尽地睁开了眼睛,发现驮着我的那只大狼狗停在了滇池边一处荒凉的田埂上。 月黑风高,田埂里伸手不见五指,触目所及,只有恶鬼般张牙舞爪的高人树木,以及满眼的粉色杜鹃花,在夜色中散发着鬼魅的香气。 那只大狼狗将我放在地上,歇了一会儿,忽然窜进到了滇池边的树林里,并不时地回头冲着我嗷嗷大叫。我不敢怠慢,跟在它身后,摸黑在夜色下的山林中穿行了一阵,前方的树林突然稀疏了起来,月色下隐约显出了一片烧毁的建筑群和一条掩映在废墟和杂草中的山径,直通着未知的黑暗。 我顺着山径走了一会儿,在山径的尽头,发现了一间破旧的小木屋。我小心翼翼地走入了屋内,里面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只能隐约听见,屋内响起了某种声音。那声音很低很低,却也很诡异,时而像小河淌过田野,时而又像野兽在林间鸣叫。 我胆怯的停下脚步,先在心里,从一默念到十,才鼓起勇气,掏出手机,在屋内照了一圈。可是屋子里除了我和那只大狼狗,就再也没有其它活物了,声音却不断的传来。 到底是什么东西?眼前所见让我毛骨悚然,下意识地想要撤退。可是那只大狼狗似乎通人性一般,立刻闪到了我的身边,挡住了我的退路。我知道躲不过,只好连连地深呼吸,硬着头皮继续往屋内走了进去。 在木屋的最里面,有一个雕着古老的花纹的黑色瓦瓮。大狼狗逼着我走到瓦瓮面前,忽然就不动了,并对着瓦瓮连声嚎叫,似乎要对我暗示什么。 我走上前,好奇地抱起那个瓦瓮。那体积不大的瓦瓮,竟然十分沉重,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我狠狠地使了一番力气,才勉强把那个瓦瓮抱了起来。 抱住瓦瓮的时候,先前那个古怪声音又出现了。这一次,声音靠得很近,近到就像是从从我怀里的瓦瓮中发出的。 我吓了一跳,想也不想的松开了手。只听得“哐啷”一声,那瓦瓮竟然如炸开的爆竹一样,瞬间便四分五裂,溅出了里面的黑液体。 我猝不及防,指尖不小心碰到了那黑色的液体,那液体便突然像活过来了一般,瞬间化作了无数的黑色的小蛇,争先恐后地顺着我的身体嗖嗖地滑行,并纷纷蹿入了我的衣襟。 我慌乱地撕开衣服,只见那些黑色小蛇聚集在我的肚脐,正一条接一条地从那里往我的体内钻去。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些黑色的小蛇便全部不见了,也看不见任何伤口,甚至不觉得疼痛。 下一秒,无可言语的剧痛立刻遍布了我的全身,我喘息着,全身不断颤抖,视线也开始变得朦胧而模糊。我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般,蜷成一团,痛倒在地上,胸中像有无数把利刃,要刺穿我的身体一样。到最后我感到就连呼吸都是艰难的。接着,我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等我苏醒过来,刺眼的阳光已经染艳了天空。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安安稳稳地躺在木医生给我的公寓里。我的身边没有曾晓慧,没有高个男人,没有大狼,没有血腥的杀戮,也没有古怪的瓦瓮。我伸手摸了摸我的口袋,就连我揣在怀中的那本写着诅咒的书也不翼而飞了。 一切的一切就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我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我这些天所经历的一切。难道这一切真的是场梦?思绪很乱,胸口很闷,头很重,像灌了水银一般。我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缓了缓神后,一头从床上坐了起来,来到了卫生间。 我将面盆放满了冷水,憋住了呼吸,然后将我的头整个浸入了水中,直到窒息的感觉出现,我才猛地将头从水里抬起。抬头的一瞬间,我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的眼睛——我的上眼白布满了黑色的小点,就像惨白的天空,点缀着黑色的星星。 我像石化了一样瞬间愣在了原地,一动也不动了。多年的苗学研究经验告诉我,眼白上的那些黑点,并不是什么普通的黑点,也不是什么疾病的预兆,而是中蛊的表现。 是的,我中蛊了。我在小木屋发现的那坛黑色的液体不是普通的液体,它们是某种神秘而恶毒的蛊虫。作为一个苗学研究者,我深知这种东西的厉害。它们既然进入了我的身体,很快便会随着我的血液游动到我的全身,最后,它们会带着诅咒吞噬我的灵魂,将我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鬼。 巨大的悲哀像一片黑云笼罩了我。我不清楚我中的是哪种蛊,也不知道这可恶的蛊毒会将我的命运引向何方,我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我可能活不长了。 就在我愣神的当口,我的手机忽然震动了。我木然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一条天气预报的短信:“昆明晴有短时雷阵雨。” 我盯着手机屏幕,一瞬间便僵了,就连头发上的水滴到手机上,我也浑然不知。如果我没有记错,我遇到曾晓慧,去到那间荒屋,发现那坛蛊的时候明明还是四月。夜色下绽放的杜鹃开得那么灿烂,魅惑的香味残留在鼻尖,就像在昨天一样。可是,一觉醒来,便到了六月。 两个月!我的生命竟然空白了两个月!不详的预感像一阵黑潮,刹那淹没了我。目睹了和曾晓慧有关的那场凶杀后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像潮水一样冲击着我的脑海,让我心神不宁。 我不知道这段丢失的时间里,我干过什么,经历过什么。但我有种预感,我身体里面的蛊已经开始行动了。它们偷走了我两个月的时间,并且可能已经做出了什么不能挽回的事。 我双手拄着面盆,使劲地摇着头,不断在心底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可怕的梦魇,可是我越是躲避,心里头的恐惧却越是咄咄逼人,让我无处遁形。 然而恐惧也是一种古怪的情愫!有的人会被它逼到墙角,瑟缩不前;有的人却会被它推到风口浪尖,心里反而生出与之抗衡的勇气来。 我就是被恐惧逼上绝路的人。极度的恐惧过后,我看着镜子中黑点满布的双眼,心中竟然涌起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勇敢——既然退无可退,不如放手一搏,就算保不住自己,也要想办法完成木医生的嘱托! 第二十四降.蛊惑之祸(下) 打定主意后,我做了两件事。 首先,我利用手中“七位数”的存折打通了一些关系,弄到了一台纽扣摄像机,并把它装在了我的衬衣上。我希望这个高科技产品能帮我录下自己所有的举动。虽然我不知道我身上究竟中了什么蛊,也不知道解去这种蛊的方法,但至少我应该知道中蛊的这段期间我做过些什么,这些事涉及到了什么人,产生了什么样的后果,哪些是可以弥补的,哪些是无法掌控的。 然后,我联络了陈胜国。陈胜国和我从大学时代就是同学,工作时又被分到了同一个单位,一起共事几十年了。虽然我们在学术上始终格格不入,但这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交情。可以说,他是我在这世上最信赖的人,也是在这种时刻唯一会帮我的人。 然而,要得到陈胜国的帮忙,也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对于他来说,此刻的我已经是一个死去两年的人了。如果我直接说明身份,并要求他帮忙,他断然不会相信我,只会把我的举动当做无聊的恶作剧。究竟要怎样才能在不见面的情况下博得陈胜国的信任呢? 就在我思前想后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异变又发生了。6月31日凌晨,我从一个噩梦中惊醒,感到头昏脑涨,全身都是冷汗。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想打开床头灯,可是我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我下了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向外望去。整个小区都是一片漆黑,只有一轮血色的残月,像一把杀过人的弯刀一样,挂在墨色的天幕中,让人毛骨悚然。 大概是停电了吧,我悻悻地想着,在窗边站了一会儿,身上忽然像火燎一样燥热了起来。我感觉全身上下的血液仿佛变成了绝提的洪峰,它们争相恐后地在我的血管里乱窜,然后聚到了我的太阳**。下一刻,我的头变得像灌进了铅水一样沉重,然后像烙铁一样灼热。我已经无法思考了,很快我便受不了这种折磨渐渐失去了意识。倒下前的一秒,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按下了纽扣摄像机的开关,然后便一头栽了下去,不省人事了。 等我醒过来,手表上的时间已经是7月2日18点43了。我衣衫褴褛地躺在滇池路上一处工地里,浑身都是划痕。衣服也已经被血浸湿了。 又是一段丢失的时间!我不知所措地坐在躲在一处乱转堆后,努力搜索脑海中的记忆,可是除了空白和6月31日夜晚的血月,我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此时,正好是民工们的吃饭时间。离我不远的一棵大树下,几个刚干完活的民工,光着膀子蹲在路边大口大口地划着饭。他们的衣服,正灰头土脸地挂在树丫上。 我忍住饥饿,悄悄摸过去,偷了一件绿色的外衣,披在身上,遮住了我浑身的血渍,便头也不回地直奔到了大路边,打了张车,回到了公寓。 回到公寓后,我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来换下身上的血衣,而是马上取下了纽扣摄像机,将上面的芯片取了出来,装进了一个特殊的读卡器——我太想知道这一段丢失的时间里我做了什么,这是我有且仅有的念头了。 做完这些后,我打开了电脑,并将那个读卡器**了USB接口。不可思议的画面开始在电脑屏幕上闪过,我屏住了呼吸,眼珠几乎就要掉到桌子上了,我不敢相信我自己看到的,也不敢相信这些奇诡的事竟然是我做的。 几个小时后,当视频播完,我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纽扣摄像机录下的东西,不但超过了我的认知,也完全逾越了我的想象。它们是那么诡异莫测,和一部好莱坞大片,几乎没有分别。 我颓然地盯着电脑屏幕,思绪像一团搅乱的棉线一样,混乱不堪。奇异的事情又一次发生了,可是我还没有想出打动陈胜国的办法,是的,没有,但来不及想了!思及此,我马上插上了耳机和麦克,并打开了电脑上的一个软件,将陈胜国的电话号码输入了那个软件。 很快,耳机里传来了陈胜国的声音。我知道他接起了电话,可是通过那个软件,他并不知道谁给他打的电话,甚至我的声音也通过那个软件而改变了。我暂时不能让他知道我是谁。 陈胜国的声音没有多大变化,只是语气中多了一丝苍凉和疲惫。我握着麦克,喉头忽然就梗阻了,有几秒钟的时间,我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然后,我开口叫了他的名字。 一开始,陈胜国很气愤,以为是哪个学生又打电话对他恶作剧了。于是便絮絮叨叨地开始训人了。我安静地听着他的牢骚,心头忽然一阵暖,呵,老陈啊,一直没变啊,肝火旺啊! 电话持续了几分钟后,老陈见我没有回话,“啪”地一下便挂了电话。我听着耳机里“嘟——嘟——”的电话挂断的声音,不知怎么的,心情忽然轻松了许多,思维也清晰了许多。我思考了一阵,将他的电话号码再一次输入了那个软件。 这一次老陈接起电话以后,口气十分恶劣,可是我却没有被他吓怕,而是突然问了他一个问题:“那些从碧塔海带来杜鹃花还好吗?”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听见我的问题,老陈愣住了,一时竟忘记了发火。我能听见他的喘息声在电话那头忽然变得缓和了许多。多年相处的经验告诉我,我的话浇熄了他心中的怒火,他现在能听进我说的话——这就好! 然后,我开始实施我的计划——我给老陈讲了关于那种杜鹃花的栽培方法,然后便挂上了电话。从那天起,每天到了晚上10点的时候,我都会打电话给老陈,惯例地抖出他的一些私事,然后等他就要发飙的时候,挂断电话。 就这样和老陈打了五天的电话,异变又一次发生了。这一次我于三天后的一个黎明,醒在一处城中村的垃圾堆旁,失去了这三天的记忆。不过,这一次我并没有那么惊慌了。我平静地打车回到了家,将纽扣摄像机里的内容传到了电脑上,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晚上继续在电脑上拨打了老陈的电话。 通过了一周的通话,老陈一改通话当初的不耐烦,对我说话的语气渐渐缓和了许多,到了最后几次,他甚至开口叫出了我的名字。当然,我不能应他。我的处境让我不能对他言明我的身份。 又过了四天,再次发生了异变。这次我于深夜三点,在昆都的大街上,差点儿被一辆出租车撞死,司机的破口大骂把我从迷茫中叫醒。这一次,我失去了四天的记忆。 再次拨通的老陈的电话,他的口气里溢满了对我的担心,并主动询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我什么也没对他说,因为我觉得时机还没有成熟,我有一种预感,异变还没有结束。 果不其然,三天后,第四次异变发生了。 第二十五降.最后嘱托 很快,耳机里传来了陈胜国的声音。我知道他接起了电话,可是通过那个软件,他并不知道谁给他打的电话,甚至我的声音也通过那个软件而改变了。我暂时不能让他知道我是谁。 陈胜国的声音没有多大变化,只是语气中多了一丝苍凉和疲惫。我握着麦克,喉头忽然就梗阻了,有几秒钟的时间,我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然后,我开口叫了他的名字。 一开始,陈胜国很气愤,以为是哪个学生又打电话对他恶作剧了。于是便絮絮叨叨地开始训人了。我安静地听着他的牢骚,心头忽然一阵暖,呵,老陈啊,一直没变啊,肝火旺啊! 电话持续了几分钟后,老陈见我没有回话,“啪”地一下便挂了电话。我听着耳机里“嘟——嘟——”的电话挂断的声音,不知怎么的,心情忽然轻松了许多,思维也清晰了许多。我思考了一阵,将他的电话号码再一次输入了那个软件。 这一次老陈接起电话以后,口气十分恶劣,可是我却没有被他吓怕,而是突然问了他一个问题:“那些从碧塔海带来杜鹃花还好吗?”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听见我的问题,老陈愣住了,一时竟忘记了发火。我能听见他的喘息声在电话那头忽然变得缓和了许多。多年相处的经验告诉我,我的话浇熄了他心中的怒火,他现在能听进我说的话——这就好! 然后,我开始实施我的计划——我给老陈讲了关于那种杜鹃花的栽培方法,然后便挂上了电话。从那天起,每天到了晚上10点的时候,我都会打电话给老陈,惯例地抖出他的一些私事,然后等他就要发飙的时候,挂断电话。 就这样和老陈打了五天的电话,异变又一次发生了。这一次我于三天后的一个黎明,醒在一处城中村的垃圾堆旁,失去了这三天的记忆。不过,这一次我并没有那么惊慌了。我平静地打车回到了家,将纽扣摄像机里的内容传到了电脑上,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晚上继续在电脑上拨打了老陈的电话。 通过了一周的通话,老陈一改通话当初的不耐烦,对我说话的语气渐渐缓和了许多,到了最后几次,他甚至开口叫出了我的名字。当然,我不能应他。我的处境让我不能对他言明我的身份。 又过了四天,再次发生了异变。这次我于深夜三点,在昆都的大街上,差点儿被一辆出租车撞死,司机的破口大骂把我从迷茫中叫醒。这一次,我失去了四天的记忆。 再次拨通的老陈的电话,我觉得时机成熟了。 于是,在那天晚上的通话中,我把你的事告诉了老陈,并开口要他帮我。却遭到了他的拒绝。他说,他还不能完全相信我。我不死心地又缠了他一个晚上,但他还是不松口。这头犟牛!我无计可施,只能铤而走险! 第二天,我趁曾晓惠不在家的当口,悄悄潜入了她的公寓,将我事先藏在她家的针孔摄像机带回了家并将其记录下来的内容输入了电脑。果然不出我的所料,这台针孔摄像机帮了我的大忙!那里面记录了连续的几次曾晓惠对你实施的一些诡秘的仪式。而这些仪式,小伙子,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它们并不像曾晓惠所说的一样,能帮助你解去身上的诅咒,相反的,它们是另外一种更加恐怖的诅咒——它们是恐怖的“五降”仪式! “五降”是苗疆的一种邪术,共包含五个步骤,既:“目降”、“耳降”、“舌降”、“鼻降”和“血降”。其中以“目降”最易实施,“血降”最难实施。要完成“五降”总共需要三十五天的时间。在此期间,施降人从“目降”开始,每隔七天,依次对受降人实施一降,直至最后实施“血降”成功。 对于“五降”仪式来说,“目降”和“耳降”是危害最轻的两降,属于“生降”。它们虽然能在瞬间控制住一个人的意志,令受降人产生幻觉,或迷失意识,但只要找出下降的毒物,对症下药,便能解降。 “舌降”和“鼻降”则属于更高一级的“灵降”,它们能在瞬间控制住一个人的意志,令受降人产生幻觉,或迷失意识,会让受降人丧失心智,成为任由施降人摆布的傀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当今世上,能破解‘灵降’的高人,在二、三十位之数。 可是一旦中了“血降”,那么便等于中了“死降”,再无法可解,只能等死! 我安插在曾晓慧家的那台针孔摄像机一共记录了曾晓慧对你实施的三次降术仪式。如果中间没有遗漏的话,那么很有可能,曾晓慧已经对你完成了“五降”中的“舌降”。事情到了这里,已经不能再拖了!如果放任曾晓慧再继续对你实施这种恐怖的“五降”邪术,那么当今世上,便再也无人能救你了! 想到这里,我当机立断,将针孔摄像机里面录下的内容,刻录成了光盘,当天便快递到了老陈的办公室。这是我的最后一招棋,事实摆在眼前,我希望老陈能回心转意。 光盘寄到的那天晚上,我战战兢兢地拨通了老陈的电话。电话接通以后,老陈的口气显得既震惊又急迫。他没等我开口,便抛出了一连串有关那些视频的问题。在我对那些问题一一做了解答以后,老陈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我帮你!” 得到老陈的应允后,我立刻着手开始了我的计划。我做的第一事就是你听到的这段录音。是的小伙子,我要把我知道的经历的一切都告诉你,我要让你知道一切! 我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将我用纽扣摄像机录下的那几段关于我失忆时所发生的事制作成AVI视频。虽然我不知道这些视频里发生的事代表了什么,但是我要将他们原原本本地呈现在你眼前,让你做到知己知彼。 我做的第三件事情,我还不清楚它是什么。因为我还不知道事情今后将会向着哪个方向去发展。小伙子,这样的话可能很悲凉,但老实说,与曾晓慧的这场抗争,我的胜算并不大。 而且我有一种莫名的预感——我似乎活不了多久了。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是怎样产生的,但是自从它们产生的那一天起,便像刻在我脑海中的两道疤痕,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第二十六降. 绝不服输 宝翁教授的录音到这里突然中断了。然后我和紫紫在录音中听见了一阵奇诡的叫声。开始的时候,那个声音很轻,仿佛一阵婴儿的低泣,然后那个声音越叫越大,越叫越尖,忽然转成了一阵尖利的叫声,像是人扯着嗓子发出的声音,最后那声音直接演变成了一阵骇人心魄的尖啸,比传闻中的海豚音还要高八度,根本不像人发出的声音。 听着那扰人的尖音,我想死的冲动都有了。我狠命地捂着耳朵,但那尖音还是无孔不入地往我耳朵里钻来。回头看紫紫,也是狠狠地捂着耳朵,脸上的表情都扭在了一起。 “李飞老公,快关电脑!”紫紫捂着双耳冲着我大叫。 我也正有此意,脚一勾,狠狠地踢掉电源线,那尖音才随着电脑的关闭而霍然停了。 “李飞老公,究竟是怎么回事?”安静了许久,紫紫才开口跟我说了一句话,脸上仍然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我靠了过去,轻轻地搂住紫紫,正准备安慰她几句,我的手机忽然响了。我赶紧拿起了手机,屏幕上竟然显示了曾晓慧的名字。 怎么是她?我当场便愣住了,呆呆地看着紫紫,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接电话。 紫紫也看见了我电话屏幕上的显示,用手拐了我一下,说道:“接啊!看看她要搞什么?” 我回望了紫紫一眼,按下了手机的接听键,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曾晓慧甜美而急切的声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声音,此刻在我听起来是那么的危险。 “李飞,你终于接电话了!”曾晓慧在电话那头气喘吁吁地说道,仿佛很累的样子,“很抱歉,这几天都没有和你联系了!因为我突然有一些急事要处理,到屏边去了几天!我走得比较匆忙,也没来得及和你打招呼!我不在的这几天,你没有发生什么异常吧?” 曾晓慧的语气还是和以前一样,貌似对我很关心。可是经历了这么多,知道了这么多以后,现在的我已经不再像以前一样,那么容易欺骗了。我甚至猜得出来她这些所谓的关切的话语背后真正的潜台词——她想得知,她对我实施的“降术”是否取得了预期的效果。 如果换做以前,我一定会把这几天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一五一十地全部说给她听,可是现在,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我非但不会告诉她任何有关我的事,相反地,我更想知道这几天她干了什么。 想了一想,我对曾晓慧说道:“没什么异常,学姐!只是找不到你让人很不安心!这几天你去哪里了?” “是这样的,我整理了宝翁教授留下的一些资料,发现了一种可以破解你身上的诅咒的方法!但是,使用这种方法需要一种特殊的植物,这几天我跑遍了整个云南,才终于在云南和广西交界的一个地方找到了这种植物!” 曾晓慧在电话里将她的行踪交代了个个大概,一切听起来都是那样的真实。可是,我的直觉却告诉我,她这么做一定另有目的!果然,曾晓慧接下来的话便把她的真正目的泄露了。 “李飞,今天晚上,11点,同样的地点!我们再试最后一次……”曾晓慧如是说道。 “真的是最后一次?”我打断曾晓慧的话,问道。 “是的,最后一次!”曾晓慧笃定地答道,她坚定的语气几乎让我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没有再多说,挂上了电话。 “她说些什么?”紫紫急迫地靠了上来,问道。 我将曾晓慧的话原原本本为紫紫复述了一遍,紫紫即刻陷入了沉思。许久,紫紫才缓缓地开口,声音已经有些呜咽了:“李飞老公,你打算怎么办?” 我看着紫紫的眼睛,老半天答不出话来。说实在的我现在很累,脑子很乱。听宝翁教授的录音,耗费了我们一整夜的时间。现在,抬手看看表,已经是清晨8点来钟了。连续十几个小时,精神高度集中地听着那些让人毛骨悚然的录音,我的心一直提在嗓子眼就没下去过。现在,随着录音的结束,我的精力就像忽然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下子就去了大半。除了疲惫和困倦,我基本没有任何感觉了。在这种时候,要让我集中精力思考如此复杂的问题,和直接要了我的命没有什么区别。可是,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越怕的,越来找你!也就是说,我注定躲不过这一劫了! 想到这里,我疲惫不堪地摇了摇头,说出了我的想法:“老婆,我觉得,除非把滇池的水全部放到曾晓慧家把她淹死,否则,我是躲不过这一劫;但是,我没有本事把滇池的水放干吗?没有!所以我注定逃不出曾晓慧的手心。” 听见我泄气的口吻,紫紫立马急了:“话虽这么说,可是你打算就这样放弃了吗?宝翁教授为你做的那么多事,就这样让他白辛苦了?还有那个素未蒙面的木医生,你难道不想知道他是谁?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的帮你?还有我,我会陪你啊……” 紫紫说着说着,一激动,眼泪都上了眼眶,看得我那个心疼哟,赶紧将她搂了过来,轻扶着她的背解释道:“老婆,你误会了!我丝毫没有想放弃的念头!‘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道理我还是懂的!但是,前辈有云,‘好将不打无准备之仗’,你看我们现在已经十几个小时没有合眼,要精神没精神,要气力没气力,而且肚子还很饿……” 我说到这里,紫紫的肚子竟然极度配合地咕咕叫了几声,羞得紫紫一瞬间便红了脸。我当然不能放过这个逗她的机会,趁机捏了她的脸颊一下,笑嘻嘻地说道:“看吧,你的小肚子都支持我的提议!老婆,我觉得,当务之急是饱餐一顿,再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晚上如期赴约,和她曾晓慧来个最后决战!” “好吧,我也确实饿了!我们先吃东西去吧,等吃饱睡足了再从长计议吧!”紫紫终于妥协了。 我和紫紫收拾好一切,就退了房,然后在宾馆附近找了家土鸡米线馆,坐了进去。 “老婆,你坐着,我去买!要吃什么?”我将紫紫安排在米线馆靠窗的一张桌子旁,问道。 “小碗肠旺米线!”紫紫一边说,一边坐到了凳子上。 “好嘞!等着啊!”得到指令,我立马跑到了卖票的地方,不一会儿就抬来了一大一小两碗肠旺米线。 我将小碗米线推到紫紫面前,“老婆,米线来了,饿了吧?” 紫紫并没有搭理我,眼睛一直盯着我们旁边那桌的一个中年男人。我偏头看了那个中年男人一眼,目光即刻被他吸引了过去。 那个中年男人看起来大概有四十来岁的样子,戴着一副宽边眼镜,穿着打扮时尚潇洒,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成功的企业家一样,气质斐然。也不怪紫紫盯着他看,这样打扮的男人,坐在街边这样一间小小的米线馆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就在我盯着那个中年男人看的时候,他不知道是察觉了我的目光还是什么其它的原因,也抬起了头,看了我一眼。四目相接的一瞬间,一种奇怪的感觉忽然窜上了我的心头。我感到我以前似乎曾经见过那个中年男人。可是我就是记不清自己到底在哪见过这个人了。 就在我情绪翻涌的当口,紫紫推了我一把:“李飞老公,你不饿吗?快吃啊!” 我楞了一下,赶紧低下了头,表面上专注于面前的米线,眼角不经意地又看了那个中年男人一眼,只见他和煦地冲我笑了一笑,便低下头继续吃他的早点了。 “李飞老公,你觉不觉得前面那桌戴眼镜的那个叔叔,一直在看我们?”紫紫一边小声地对我说,一边大口大口地划着米线,“你认识他?” 我摇摇头,“不认识!不过我觉得他很眼熟,好像我在哪见过他!” 紫紫笑嘻嘻地说道:“有可能哦!昆明那么小,没准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你还真的在某条街与他擦肩而过呢?” 我赞同地点点头,“是啊,昆明那么小!在昆明碰见几个眼熟的人根本不是什么稀罕的事。看来是我敏感了!老婆快吃,吃完我们赶紧休息了,晚上还有一场鏖战呢!” “嗯!”紫紫点点头,拿起了筷子,“李飞老公,不管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你一定要记得,我们是二对一!绝不服输!” 第二十七降.阴阳血降(上) 2006年7月20日——我将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一天。 23点整,我和紫紫依约来到了曾晓慧家。今天晚上的曾晓慧一改往日的时尚装扮,反而穿了一件华丽无比的苗服,戴着灿烂的银饰,像从重彩画里走出来的美人一样,显得分外妖娆。 要是平时,我一定无私地为她献上由衷的赞美。可是今天,经历了那么多事后。我对这个女人只有一种感觉——鄙视!如果非要在这两个字之前加点儿形容词,润色一下句子的话,我绝对会加——“很”,“十分”,“非常”,以及“极其”! 我们在曾晓慧家的沙发上坐定以后,她为大家沏了三杯花茶。在她沏茶的整个过程中,我的眼睛一刻也不曾离开她的脸庞。 今天,曾晓慧的表情与平日里大不相同。平日的她,即使在笑,脸上的表情却总有一抹让人难以亲近的冷漠和淡然;今天的她,依然在笑,脸上也依然保持着让人难以亲近的冷漠。但是,很明显,她脸上的那丝淡然消失了。 今天的曾晓慧笑得很轻松,很放纵,甚至有些肆无忌惮。我相信,那种笑真的是因为喜悦而生出的——就像猎人举抢对着他的猎物时,发自内心而生出的那种濒临胜利的喜悦。 曾晓慧将茶沏好后,递到了我和紫紫的面前。茶香幽幽飘来,撩动得人心荡漾。 我定定地注视着眼前香气四溢的花茶,没有说话,也没有喝茶。我不敢喝曾晓慧的茶,天知道她有没有在这茶里加料?紫紫或许和我想到了一块儿,她静静地端着茶杯,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有曾晓慧,低头啜着杯中的花茶,淡淡地笑着。 许久,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沉默就像滴入水中的浓墨一样,无声地在我们之间蔓延。而时间,仿佛傍晚的影子一样,被拉得特别长,一秒钟,好像一个世纪一样漫长。 我们三人就这样静默无声地坐了大概20几分钟,曾晓慧喝完了杯中的最后一口茶。然后,她将茶杯轻轻地放在了茶几上,突然开口说道:“李飞,这是最后一次了!过了今夜,一切都将结束了!你准备好了吗?” 曾晓慧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刚好抬头看见了她的眼睛——那里面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像要焚毁身边的一切似地。 我直视着那双眼睛,在心底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默数了三秒,答道:“走吧!” 得到我的回应,曾晓慧眼中的那团火焰燃烧得更加猛烈了。她不再言语,径直朝我们解术的房间走了过去。 我跟着她,站了起来。可是我的**刚离开座位,我的左手就忽然感到了一阵拉力。我回头朝拉力的传来的方向看去,紫紫一双盈满了担忧和泪水的眼睛随之映入了我的眼帘。 我看着紫紫的眼睛,胸中忽然一阵翻涌,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我知道,等会儿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她都会一直支持着我,对于这一点,我一点儿都不怀疑。但同时,我也晓得,紫紫担心我!毕竟这是生死时刻,不比平常! 而在这种时刻,面临最后的赌博,我的心里其实也是矛盾而复杂的。我不是英雄,我也不是狗熊,我只是一个凡人,被命运逼到了这个份上。你说我一点儿都不害怕,那是骗鬼的。但是我无路可退了啊!凶徒的刀都架在我脖子上了,不搏一搏,难道抹脖子? 想到这里,我横下心,一把甩开了紫紫的手,忍住了胸中翻涌的情绪,一扭头,跟在曾晓慧身后,进入了那个命运的房间。 那个房间的陈设还是和前几次一样,木桌上照例点着十三支蜡烛,它们排成的诡异形状,对我来说就像一道生死符。如果我能熬过今夜,破了曾晓慧的奸计。那么她之前对我做过的一切将永远付之东流;然而,如果我熬不过去,等待我的就将是牛头和马面。 我深吸了一口气,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曾晓慧一根根点燃桌上的蜡烛。烛光映照她的侧脸,让她的脸看起来娇柔中带着一层金黄。今天的曾晓慧真的很美,可是一想到我自己的处境,以及曾晓慧对我做过的一切,我的心就一阵绞痛!在我看来,曾晓慧就像一朵曼陀罗花,美丽的花瓣中,藏着致命剧毒。 当所有的蜡烛都亮起来以后,曾晓慧从沙发旁的矮柜里取出了一根较粗的干草放在了蜡烛的中间,靠左的位置;然后,她又从矮柜里取出了一根较细的干草,放在了蜡烛的中间,靠右的位置。做完这些后,曾晓慧安静地走到了沙发前,一**坐了下来,便不再动作了。 “学姐,这是什么东西?”我好奇地问道。 “这叫阴阳草!今天的解术全靠它了!”曾晓慧说着,对我眨了眨眼睛。 “靠它?两根干草?”曾晓慧的话让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在我的设想里,这是曾晓慧的最后一搏,她应该会整出点什么大动静来。可是没想到她的大动作竟然只是两根干草。 “嘘!”曾晓慧将手指放在嘴巴前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后,轻声说道,“可别小看这两根干草哦!一会儿,你就会知道它们的厉害了!”说罢,曾晓慧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整个房间里,静得出奇,似乎只剩下了我的心跳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到最后直接变成了一阵尖利的耳鸣。我神情紧张地看着曾晓慧,右手紧紧地攒着我裤包里的瑞士军刀,手心里都是汗。 事实上,来之前,我下了一个决心。不管我今天能否逃过这一劫,我都决定杀死曾晓慧。我不清楚曾晓慧究竟是怎样学会这些害人的邪术的,但她所懂得这些邪术,注定会给人带来灾难。到目前为止,刘丽和陈胜国教授已经因为曾晓慧和她的邪术而丧命了。今夜,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第三个因此而丧命的人,但我希望,无论我是生是死,都是最后一个因为曾晓慧而丧命的人。 想到这里,我心一横,对着曾晓慧举起了瑞士军刀。 第二十七降.阴阳血降(下) 就在我手起刀要落的时候,曾晓慧突然打了个喷嚏。她一动,我手中的刀便砍了个空。我本来就将全身的力量用在了这一砍之下,再加极度紧张,这一刀没砍中曾晓慧,倒让我一个重心不稳,向前跌了去,刀“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一声,让曾晓慧猛地睁开了眼睛。看见我狼狈的模样和掉在地上的瑞士军刀,曾晓慧先是愣了一头,然后便反应极快地从沙发上跃了起来,跳到了桌子的另一侧。 “李飞,你要干什么?”曾晓慧隔着一张桌子对我大喊。 事情败露,我也不想再装了,迅速地捡起地上的瑞士军刀,刀尖对着曾晓慧,喊道:“学姐,别装了!你对我做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了!我有今天全是拜你所赐!” 听见我的话,曾晓慧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可置信的表情。但那样的表情,在她脸上仅仅如流星划过天际一般,只存在了一瞬间。很快曾晓慧又换上一贯的担心我的脸嘴,柔声地对我说道:“李飞,别冲动!有话好好说!你究竟怎么了?” 我冷冷地看着曾晓慧,心都凉到了谷底,“曾晓慧,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演戏?宝翁教授将一切都告诉我了!刘丽是你指示南建国杀的!我身上的唤术是你亲手下的!而我还像个憨贼一样,屁颠屁颠地围着你,对你千恩万谢,等着你给我解术!” “宝翁教授?”曾晓慧脸上的笑容在听见这四个字的时候,刹那凝固了,“李飞,你是不是产生什么幻觉了?宝翁教授早就死了!” “人算不如天算!宝翁教授不但没死,还将事实的真相都告诉我了!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你——曾晓慧!是你!是你策划了一切!现在你顶着‘解术’这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不过是想完成你邪恶的‘五降’仪式!”话说到这里,我已声嘶力竭,仿似借着这一声奋力的吼叫将发生异变以来的所有怨恨都发泄了出来。 听见我的话,曾晓慧沉默了,我看见她脸上的表情由讶异转为了冷肃,然后是冷肃过后的鬼魅,最后,曾晓慧默默地笑了——她的笑森冷而诡异,没有声音,却好像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让人忍不住阵阵发寒。 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我的心突然震颤了一下,方才那一鼓作气想致她于死地的勇气,瞬间泄去了许多,握着刀的手竟然开始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我和曾晓慧就这样僵持了几秒,曾晓慧脸上的笑容陡然收了。然后,她忽然抬起了头,目光冷然地看着我,淡淡地说:“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一切,我便不再说什么了!” 曾晓慧说这段话的时候,我一直看着她的表情。从她的脸上,除了冷漠和残忍,我没有读出任何的情绪。真的是她,一切真的是她干的!尽管在这之前,我已经知道了一切,但是当我亲耳听到一些事实的时候,哪怕提前已经有了一万个心理准备,内心还是忍不住揪了起来。我怎么都不愿意相信几天前还和我说说笑笑的学姐,我千恩万谢觉得想要好好回报她的大恩人竟然真的只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甚至连狼都不是,只是一只浴血的妖魔。 就在我为了所有的一切而感到伤感和不可置信的时候,曾晓慧突然像一条恶犬一样朝我扑了过来,并死死地拽住了我的右手,作势便要夺下我的刀。还好我反应及时,右手一转,反而紧紧地扣住了曾晓慧的手腕,让她抢刀不成,手上反而被锋利的刀刃划开了一条长长的血口子,让她的鲜血像一条诱发罪恶的小溪一样,顺着她的手臂一滴一滴落到了地上。 “不!”见到鲜血,曾晓慧狂叫了一声,死命地想挣脱了我的双手,那股力道大得我拉她不住,只得放手。失去了相持的巨大力量,我和曾晓慧都是重心不稳,各朝一边倒了下去。 我倒在了地上,而曾晓慧刚好倒在了桌子上,她放着的那一对干草旁。而她手上残留的血液,刚好滴落到了桌上,那对干草之上。 然后,我今生见到的最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染上曾晓慧的鲜血后,那两根盘根错节的干草竟然像渐渐站了起来,并开始像蠕虫一样向着对方不可思议的蠕动了起来。很快,那两根干草,便碰到了一起。然后,两根草就像着了魔一样,从头到尾,盘根错节地相互捆绑起来!就像一对久别的恋人,急于寻到对方的怀抱。到了最后,两根草竟然像麻绳一样自动拧在了一起,而完全变成了一根草。 这一切完成后,那合二为一的干草,竟然像活了一样,循着曾晓慧滴落在桌上的血液,速度极快地攀上了曾晓辉的手臂,并从她手臂上的血口子,很快地钻入了曾晓慧的手臂。 “不!”曾晓慧狂叫着,倒在地上,左手死死地拉住那根干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往外扯拉,可那两根神奇的干草竟然像有千斤巨力一样,任由曾晓慧如何拉扯,依然“草行草素”地,执拗地向着曾晓慧的体内钻去。 “李飞,救救我……救救我……”曾晓慧一边奋力地拉扯着钻入她身体的干草,一边哀求我,眼神已近绝望。 我呆立在原地,并没有思考该不该就她这个问题——因为我的内心已被惊惧深深地套牢了。眼前发生的一幕太离奇,太不可思议,我已不知道该怎样去处理眼前的一切。只能呆楞在原地,脑袋乱如线团。 就在这时候,房间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用蛮力踢开了。紫紫从门外冲了进来,狂奔到我身边,一把拽住了我的衣袖,猛烈地摇晃着我的手臂,气喘吁吁地对着我喊道“李飞……老公,快,快走,我看见窗外有一双眼睛……” 我被吓了一跳,本能地顺着紫紫惊魂不定的眼神,在房间的窗外看见了一双血瞳,隔着一层玻璃狠狠地瞪看着我们——在那双血瞳的眼白处,星星点点地布满了黑色的斑点,惊悚瘆人。 “李飞老公,我们快走啊!”紫紫狠命的拽着我的衣袖,不由分说地拽着我,便朝着曾晓慧家的大门狂奔了过去。 夜色像被谋杀了一样沉寂。 在跨过曾晓慧的身体以前,我下意识地朝她看了一眼。就在紫紫破门而入的这一小段时间里那种不可思议的干草已经完全掌控了曾晓慧的身体。它们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不断衍生着,并透出了曾晓慧的身体,将她严严实实地包裹在了里面。 此刻的曾晓慧嘴里除了“依依呀呀”的死后声,已经说不出什么话了。她就像一个稻草人一样躺在地上,除了双手还在奋力的蠕动以外,她的胸部以下已经像一片肥沃的土地一样,瞬间长满了方才那种诡异的干草。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我呆住了,心里像打翻了调味盒一样,百味交集。一方面,曾晓慧对她自己做过的一切供认不讳。她确实是个作恶多端的人,落得这样的下场,不过应了那句话“人贱自有天收”。但另一方面,即使是曾晓慧这样一个十恶不赦的人,落下这样的结局,也不免让人觉得太过残忍…… 不过,我来不及感伤和思考了。窗外的血瞳就像一个没完没了的噩梦一样定在那里,即使暂时关上的房门,暂时隔绝了它对我的盯视,但我相信,我的命运,还没有得到最终的宣判。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预感,在逃亡的出口,等待我的,不是宣判,而是另一段逃亡…… --(本卷结束)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下卷:惊悚之章——最后之战 第一战.熟悉面孔 这是本书的最后一卷了已经写完了,从今日起,作者尽量一天一更,与大家一起进行这“最后之战”! ※※※※※ 天空,阴黑得仿佛要滴出墨来,空气中带着浓浓的湿气,似随时会降下大雨 乌云移过,漏下一缕惨淡的月光于曾晓慧家狭窄的楼道,一级级的阶梯上地上照映出摇曳的树影,活像一个个张牙舞爪地魔鬼。 世界,像死了一样。如墨怒泼的黑暗中唯独我和紫紫两个人。隐我们时而听见有人热切地呼唤我们,时而又陷入无边无际的幽暗之中,什么都听不见。但是我们不敢为此停下脚步来确认,我们像两头发狂的兽一样,一刻不停地奔跑着,要跑到哪儿也不知道。 在奔跑的过程中,我的眼前不断浮现的是曾晓慧被那诡异的干草包裹吞噬的场景,恐怖的画面,如一层血色的薄纱,渐渐蒙住了我的双眼,使得我无所依靠的飘荡心几乎就要停止跳动了。恐惧带着倦意,不断地传来,我木然地迈着步子,心已经石化了。 我不知道前路在哪,不知道自己要走多久,将要去向何方。我只是木然地迈着步子,机械地走着每一步,直到寥落的月影,移过那栋让我感到有些熟悉的房子,我才如梦初醒地停下了脚步。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真的存在某种冥冥中的指引,我和紫紫奔跑了大半夜,竟然跑到了附医院的后门。此刻的附医院一片死寂,只有远处隐隐亮着的急诊室的灯光,像一座未知的灯塔,遥远地伫立着。 或许出于本能,也或许因为大半夜的狂奔,我和紫紫都感到筋疲力尽了。商量了一下,我们决定走到有光亮的地方去歇息一阵。 有光的地方虽然离我们有一段距离,但尚在视线范围内,本来不应该走太久便可以到达。然而,事实却不像我们预测的那样。我们走了很久很久,久到我的腿都麻木了,还是没有走到那个房间。无论我们用什么样的速度向前赶路,但是那个有光的房间始终不远不近地离着我们有一段距离。仿似在我们走向它的同时,它也有脚,正在一步步的远离我们一样。 终于,两个小时候,紫紫终于走不动了,一**坐在了地上,气喘吁吁地对我抱怨道:“李飞老公,我们别去了,我看那个房间邪门得很!” 我也走不动了,挨着紫紫颓然地坐了下来。然而,我的**刚一落地,那个有光的房间的灯闪了几下,忽然就这样灭了。四周即刻陷入了一片死亡一样的黑暗中。 有一分钟左右的时间,我和紫紫因为不能适应光线突然的变化而暂时失去了视力。等我们再次能看见的东西的时候,我们惊讶地发现,我们根本不是走在附医院后门通往急诊室的路上,实际上,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一处垃圾成堆的死胡同里。 紫紫挨着胡同东面的墙壁坐着,在她的身后,有一闪锈掉的铁门,在冷月的照拂下,反射着诡异而森冷的银光;紫紫的对面,是胡同的另一头,那里通着的无止尽的黑暗,让人不禁有种错觉——在那黑暗的尽头,或许真的连着地狱。 看清了此刻的处境,我和紫紫都是一愣。 “李飞老公,这是哪里?我们怎么会走到这里了?我记得刚才……”紫紫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一只巨大的黑色狼狗,像一团罪恶的黑云一样,忽然从天而降,将紫紫扑倒到了地上,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作势就要朝着紫紫咬下去。 “老婆!”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有又慌又乱。我大叫着,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右腿蹬地,“蹭——”地一下就从地上跳了起来,骑到了大狗的背上,朝着它的后脑就是一记闷拳。 大狗吃痛,一把放开了紫紫,狂吠着,扭动它巨大身体,霍地一下便将我从它背上摔在了地上。然后猛地一个转身,从空中跃起,又落下,四只大爪,牢牢地将我按在了地上。巨大的力道让我动弹不得。 出于求生的本能,我拼命地扭动着身体,将毕生所学的武术全都用了出来,可惜,那大狗的力量实在太大,无论我怎么挣扎,依然牢牢地被那大狗钳制在地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大狗对着我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温热的哈喇子带着热气滴落到了我脸颊边的地上,立刻散发出了一股带着血腥的腐臭味。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我看见紫紫身后的铁门忽然鬼魅般地狭开了一条缝,并从那里面响起了某种类似于金属碰撞金属所发出的尖利刺耳的轰鸣声。然后那门缝越开越大,越开越大,随之而来的那股奇怪的声音也越来越响,到了最后,那扇铁门完全打开了,而那声音也变成了一阵刺耳的轰鸣,振聋发聩。 那只大狗受到了那个声音的蛊惑,忽然像发了疯一样,霍地放开了我,跳到了一边的地上,追着自己的尾巴一边乱咬,一边狂吠了起来。 得到自由后,我不敢迟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拉起了已经吓呆了的紫紫,狠命地逃进了那扇敞开的铁门——虽然那里面也是无尽的黑暗,但是,我总有种预感,那黑暗后面似乎隐藏着久违的光明。 黑暗中,我和紫紫浮浮沉沈,一路轻飘,要飘去哪儿也不知道。直到一束刺眼的光亮迎面打在我们脸上,我们才如梦初醒地停下了脚步。 发出光亮的是一个军用手电筒,而握着手电的似乎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由于光线的忽然变化造成的短暂失明,我没有看清他的容貌,只听见他在黑暗中对着我们喊了一句:“跟我来!”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向更深地黑暗中走了进去。 我没有迟疑,跟在男人身后,走进了黑暗。不知道为什么,男人身上散发的气味,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们三人在黑暗中走了一阵,身后隐隐出来了一阵狗吠的声音,似乎是追来了。 “李飞老公,怎么办?”听见那阵狗吠,紫紫瑟瑟地缩进了我的怀中,浑身都在颤抖。 我知道她最怕狗了。于是我紧紧地抱住了紫紫,刚想出声安慰她,前面的男人忽然停了下来,关掉了手电。有那么一秒钟的时间,四周又陷入了一片黑暗。然后下一秒,四周霍然亮起,我才现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一间废弃的仓库。 此刻,男人正背对着我们,狠狠地拽着仓库的门。我看得出来,男人想要关紧仓库的门,但是由于年久潮湿,仓库的门已经锈得不行了,男人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终于关上了那道铁门,并插上了门拴。做完这一切后,男人转过身,背紧紧地靠着铁门,缓缓地抬起了头。 看见男人的容貌时,我和紫紫皆是一惊,异口同声地惊叫道:“是你!” 男人似乎早料到了我们看见他时会有的表情,他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便再度低下了头,不住地用手揩拭着额际的汗水。 我将紫紫扶到仓库的一角,让她靠着墙坐了下来,自己则紧紧地挨着紫紫坐了下来,一双眼却一刻也没有离开门边救我们的男人。 这个男人,我和紫紫是见过的,而且就在不久以前。没错,他就是我们昨天早上吃米线时遇见的那个颇有风度的中年男人。那天早上初见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男人看我们的眼神有些古怪,没想到在这样的时候,他竟然如天兵天将一般突然出现,救了我和紫紫。 此刻,他没有穿着笔挺的西装,而是换上了一套白大褂,左胸上还别着一个小小的名牌:“木子戈主任医师”。 “木子戈主任医师……木医生……”紫紫小声地在我耳边咕哝了一阵,口气忽然转为了惊喜,“李飞老公,难道他就是宝翁教授口中的木医生?一直在暗中帮你的木医生?” 紫紫的话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刹那间焚尽了我心中丛生的杂草。真的是他吗?那个一直在暗中帮我的大恩人,真的就在我眼前吗?在听到宝翁教授的录音之后,木医生这三个字便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中。我曾经想过,如果这次奇遇之后我能活下来,我一定要千方百计地找到这个木医生。一方面,我要见一见这个在暗中对我有救命之恩的人,我要当面谢谢他,并竭尽所能来报答他为我做的一切;另一方面,我也很想当面问问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他不顾一切地帮我。 然而,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这个大恩人木医生竟然自动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并且又救了我一命。这样的恩情让我如何回报呢? “你就是宝翁教授所说的木医生?”我怯怯地问道,声音小到只有自己才能听见。 木医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许久,他才抬起头,迎上我的目光,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 “你……” 几乎是同时,我和木医生同时开口,又同时住口,声音也是相似的哽咽。 “你为什么要救我?”最后,还是我先开口问出了已经在心中憋了很久的问题。 听见我的问话,木医生又沉默了。我激动不已地看着木医生,发现他的眼睛里一直有精光在闪烁——即使我们相距有一段距离,但我能肯定,那样的精光不是别的东西,而是眼泪。我不明白木医生为何见到我会流泪,但我能感觉到木医生看我的眼神充满了真挚的关切,那种眼神,绝不像是一个陌生人看另一个陌生人的眼光,倒像是一位疼爱你的长辈对你投来的慈爱的眼光。 短暂的沉默过后,木医生终于开口了,不过,他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反而顾左右而言它的给我讲了一个故事,而这个故事就像一把钥匙,直接解开了所有的谜团。 第二战.深夜奇案 这是本书的最后一卷了已写完!作者尽量一日一更,与大家一起进行这“最后之战” 十四年前的某个秋天的夜晚,天,阴黑得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瘆得月亮与星星害怕地躲藏了起来;风,呼啸得仿佛嗜血的野兽,吓得高墙后的柳枝条无力地颤抖摆荡 乌云移过,漏下一缕孤独的月光于红河州哈尼族彝族自治州一栋普通的四合院的天井中,碎石地上照映出摇曳的山茶树影,树影旁伴着红叶、**、翠松,再往远处,即见一具孤绝而立的黑色身影,一动不动地立在一闪玻璃窗前,既不进入,也不离开,只静静地凝视着堂内熟睡的男孩,冷峻的脸庞呈现出不为人知的寥落。 睡梦中的男孩是这个男人的亲生儿子。自从两年前的一个雨夜,妻子抛下自己和儿子哭着离开家以后,男人一个人带着儿子,渐渐变得沉默寡言了。一方面,他对妻子多少还是带有一些恨意的。他恨她如此狠心,竟然抛夫弃子;可另一方面,与爱妻相识、相知、相恋以及结合的一幕幕往事又不停地在男人的心头翻搅,他始终想不通,也不愿意相信,一向恩爱有加的妻子会因为一次无端的争吵而扔下他们父子两不辞而别。 所以,这两年来,他一直没有放弃对爱妻的寻找。男人发誓,就算找到天涯海角,也要将那个他爱进骨髓的女人找出来,狠狠地问问她,为什么忍心抛下自己和儿子,就这么悄然地走了。 就在男人沉浸在无边的悲苦中时,天际忽然飞掠了一道闪电,紧接着是轰雷巨响。响声间,依稀可以听到急促而细碎的脚步声,愈行愈近天井。来人是男人在警局的同事,要请男人马上出发协助警局解剖一具女尸。 公事紧急,男人只得暂时收起了无暇的遐思,简单地收拾了行头,便跟着同事匆匆上了警车。临走前,男人依依不舍地又看了儿子一眼。七岁的儿子,酣然地睡着,就像一个坠入凡间的天使。 男人钻进警车后,同事马上便发动了引擎,带着男人很快驶离了城区。 “怎么,小张同志,办案的地点不在城里?”男人看着身后越来越远的城市问道。 “是啊,李医生,这次我们得到大围山出一次差咯!” “哦!”李医生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疲惫地靠在了座椅上,很快便进入了梦想。 汽车在平淡、乏味的乡野间整整行驶了一天一夜,第二天,直到天色开始变得昏暗时,汽车才在一栋黑暗而冷漠的古旧砖房前停了下来。一看见它,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种阴冷至极的怪异感觉就像一件黑色的斗篷罩住了李医生。 李医生跳下车,抬头仰望着眼前这座有着高大石墙和狭小窗户的古旧建筑,又环顾了四周稀疏的枯草和垂死的老树,不觉奇寒刺骨,怎么也想不起一件快乐的事来驱散心头的阴霾,仿佛自己的心被一只冰冷的手揪住了。 紧挨着房子是一个很大的湖,李医生沿着湖边的小路向砖房走去。一边走,李医生一边低头朝静止的湖水望去,在倒影中他再一次看见了房子上密集的,眼睛似的窗户,以及四周那些垂死的树,仿佛越靠近那所房子,李医生心头阴冷的感觉就愈发强烈。李医生清楚,在阴冷之下潜藏着恐惧,而恐惧又以一种古怪的方式作用于他的头脑中,宛如一团从那些阴冷的湖水、垂死的树和破旧的墙垣中升腾而起的乌云,饱含着恐怖与幽暗。 很快,李医生来到了房子的正面。那里停了三辆警车,警车后面是一个幽暗的,长着枯草的大花园。花园被一道高墙紧紧围住,墙头还插着碎玻璃,活像一座监狱。花园后面是宽大的方形的一片空地,一道裂痕出现在李医生脚下的地上,然后一路向前延伸,横穿过了整个水泥地。裂痕的尽头,是一幢倾斜、破旧的深红色小楼。小张告诉李医生,要他检验的女尸就在房子里面。 李医生推开深红色的门走了进里面是一间很大的房间,却只有一扇狭小的窗户,所以,整个房间由于光线不好,显得黑暗而幽闭。房间的墙壁被漆成了深红色,四周立着高高的褐红色木架,木架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坛坛罐罐,活像一个陶艺作坊。房间的地上全是死去的飞蛾留下的尸体,一张红木方桌和一把红木椅子突兀地摆放在地板的中央,一具全身**的无头女尸就躺在桌子旁。 李医生戴上白手套,走近了女尸,慢慢地蹲了下来…… 二十分钟后,李医生戴着白手套的手开始不住地颤抖;三十分钟后,李医生忽然变得悲痛欲绝,只能强咬着下唇才能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三十分钟后,李医生的胸膛突然剧烈地颤动了起来,接着,猩红的鲜血缓缓由他的唇角滴落到了地上,为墨黑的地板晕上了点点朱砂。 旁边的小张看见李医生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住了李医生,李医生才不至于当场倒在地上。 “李医生,你怎么了?”小张扶着李医生,却看见李医生的全身上下不住地颤抖着,眼泪像泉水一样从李医生的眼眶涌出,而李医生发紫的嘴唇,正一开一合地念着两个字:“薛丽……薛丽……” 喊完这两个字,李医生眼前一黑,就这样当场昏厥了。 当天夜里,李医生在半梦半醒间梦见了一滩猩红的鲜血,像倒流的河水一样,慢慢地聚到了一处阴暗的所在。最后幻化成了他的爱妻,浑身浴血地立在他面前,抱住他的身躯…… “薛丽……”李医生嘶喊着爱妻的名字,痛苦地捂住了胸口,却怎么也无法抑制疼痛在心中爆开,并牵动心中深埋的情愫,一丝鲜血又不期而至地自他的嘴角流了出来。 疾奔进病房的小张瞪着李医生唇边那触目惊心的鲜血,无法相信所见的画面,“李医生,快醒醒,快醒醒!” 噩梦被打断,李医生猛地一头从床上坐了起来,鲜血仍然不住地沿着他的嘴角淌下,虽隐没在他的衣襟之上,却也仿佛流进了他的心,在那里刻下了一道道血痕。 看着李医生不断吐血,小张很想出声询问原因,可他既然不愿意回答,追问只会惹来他更多的不悦,唯有克制下内心的冲动,沉默不语。 “李医生,你安心休息,这个案子,领导已经交给陈医生去办了。” 撂下这句话,小张沉默地退离了房间,只留下了一抹暗自神伤的高大身影和一室寥落的灯光,衬得病房内一片昏黄。 第三战.无血无骨 小张走后,李医生悲恸地坐在病床上,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安心?要他怎么安心。打从两年前妻子离开自己的时候,李医生就不曾安心过,更何况是现在?妻子的尸体就这样冰冷的横呈在自己眼前——不,那甚至不算是一具尸体,只是一块没有了骨血的人肉而已。 想到这里,李医生再一次潸然泪下,已经被咬得发紫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猛地,心口又是一阵翻搅,温热的鲜血再次沿着李医生的嘴角淌下。 “薛丽……薛丽……”李医生带着哭腔嘶喊着爱妻的名字,整个人都在颤抖。 就这样哭了一阵,李医生突然安静了下来,他坐在病床上沉默了一阵,忽然翻身下了床,轻手轻脚地走出了病房,来到了医院的停尸房。 很幸运,守尸的同志并不知道上面已经安排了别的法医来接替李医生的工作,所以在一番嘘寒问暖后,李医生便轻而易举地进入了停放着自己妻子尸体的房间。 进入房间,妻子冰冷的尸体再一次呈现在了李医生的眼前,李医生又掉泪了。两年前,那具身躯在自己的怀里还那样的温热,两年后,那句身体依然还在,却完全失去了生命力。 “薛丽……薛丽……”李医生低喊着妻子的名字,强忍着泪水将妻子的尸体放到解剖台上。李医生颤抖着戴上了手套,轻轻拉了拉妻子冰冷的手,“薛丽,你不会怪我吧?” 说完这句话,李医生缓缓地举起了解剖刀…… 一个小时候,李医生含泪完成了他这一生中最困难的一次解剖。解剖的结果果然像他所预测的那样,大大超乎了他的预料。解剖发现,妻子的身体里所有的骨骼和血液都不见了,可是皮肉却是完好无损的,除了一些皮外的擦伤,妻子的整个身体上,根本找不到一处可以用来剔骨或者放血的伤口。而妻子的头则是被什么动物使用蛮力咬掉的。但是从伤口的状态看来,发生这个情况的时候,妻子大概已经去世了。 这样的尸检报告,让李医生一筹莫展。他根本无法从中分析出妻子的死因,更别提从中发现什么线索了。妻子这样的死法,就人间来说,根本是不可能存在的啊! “该死!”李医生颓然地摘下手套,一拳打在解剖台上,他无法想象妻子生前到底遭受了什么样的非人折磨,死后竟然连血液和骨骼都消融了。 或许人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之后都会有反常的举动,李医生静静地看着妻子软塌塌的尸体,内心忽然涌起了无限的悲哀和恼怒,一瞬间,李医生只觉得他所有的情绪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爆发了。他突然冲到了妻子的尸体面前,抱起了妻子的尸体,猛列地摇晃了起来,一边摇,李医生一边哭喊道:“薛丽,你起来啊,起来啊!告诉我,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啊……” 就在李医生悲恸欲绝的时候,解剖室的门忽然开了。小张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见到李医生便大声地喊了起来:“李医生,又发现了一具尸体!陈医生还在路上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领导让我先叫你” 说罢,小张便不由分说地拉着李医生又来带了那座诡异的小屋。 屋内,几个民警正背对着一具全身**的女尸,大口大口地吸着烟,看得出来,他们的表情都有些异常。 看见李医生,一个矮个子的民警赶紧甩掉了手中的烟头,迎了上去,一把拽住了李医生的胳膊:“李医生,你太……太惨了!” 听见民警的话,李医生微微敛了敛眉,对于一个见过无数尸体的刑警来说,紧张成这样,李医生还是头一次见。所以,李医生也不敢怠慢,跟在矮个民警后面再一次进入了那间小屋。 小屋内的摆设和李医生上一次进入时几乎没有什么改动,唯一有区别的是,李医生上次进入小屋时,屋内满地都是死去的飞蛾的尸体,而此刻,那些飞蛾的尸体不知道为什么全都不见了。 “小张,你们清扫过地上的飞蛾尸体?”李医生问道。 “李医生,你说笑呢!我们都是有经验的刑警,破坏现场的事儿我们能干吗?”听见李医生的问话,小张没好气地说道。 李医生点点头。这样的问话确实显得有些愚蠢。 “小张,你说的尸体在哪?”李医生一边戴白手套,一边问身边的小张。 “诺,就在那儿!”小张用手指了指小屋西面一个木架的底下。 顺着小张的手指着的方向,李医生看见了一滩血泊,以及血泊中森然躺着的一具完整的人的骨架。那上面还丝丝连连地粘着一些皮肉,就像刚被什么吃人的东西啃掉了一般。 老实说,即使作为一个法医,这样恶心的场面,李医生也是第一次见到。李医生怔了一下,胃里忍不住一阵翻搅,他赶紧就近扶住了身侧的墙,企图让自己镇定一下,谁知道,他手刚一碰到墙,那墙上的砖便忽然向内陷了下去。 李医生一愣,赶紧松开了手,并直觉地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只听得“轰——”一阵响声,李医生眼前的地面忽然坍陷了一大块,露出了地底下黑漆漆的一个洞。以及洞中若隐若现的一团黑色的东西和一团白色的东西。李医生定睛一看,那团黑色的东西竟然是缠绕在一起的一群不知名的黑色的蛇。而被它们紧紧缠绕着的,竟然是一颗人的头颅。 “小张,你们快来!”这个重大的发现让李医生惊了一头,赶紧招呼其它人过来。 大家看到洞中的景象皆是一愣。 “这个地方难道是个蛇窝?”小张朝洞里望了一眼,赶紧向后退了一步。 “不好说!”方才拉住李医生的那个矮个民警站在洞边,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洞中的情况,脸色马上变得铁青,“不管怎么说,这群蛇厉害得很!我们还是赶紧找人来支援吧!” 其它民警看见洞中的群蛇本就心惊肉跳,再看见那具被蛇群缠绕的尸体,更是吓得不轻,都不由自主地退离了洞口,商量着要找人来支援。 只有李医生一个人愣在洞口边,盯着那具被蛇群缠绕的尸体看了一会儿,忽然像着了魔一样,一步步地缓缓向那个蛇洞靠了过去,眼看着就要一脚踩空,坠入蛇洞……幸好站在李医生身旁的小张反应及时,一把拉住了李医生,才制止了一场悲剧的发生。 “李医生,你怎么了?”小张紧紧地抓住李医生,将李医生的脸扳向自己,却发现李医生脸色铁青,目光呆滞,口中还不住地低喃着什么,像是忽然间受到了什么强烈的刺激。 小张将凑近李医生的身体,只听见李医生口中断断续续地念着两个字:“薛丽……薛丽……”,下一秒,李医生忽然像发了疯一样,狠命地想要摆脱小张的钳制,再次靠近那个蛇洞。李医生的力道像蛮牛一样大。眼看着李医生就要挣脱小张,小张没有办法,只好朝着李医生的后颈就是一个利落的手刀,硬是将李医生当场打昏了。 两个小时后,当民警们竭尽全力杀死蛇群,将那个被蛇群缠绕的人头捞上来以后,李医生也在一旁缓缓地苏醒了。 “李医生,你醒了?”看见李医生睁开眼睛,小张走上前来想要为刚才的事向李医生解释一下,可是李医生却不领情地甩开了小张的手,一股劲地奔到了蛇洞边。此时,蛇洞里的蛇已经死光了,而被民警们捞上来的那颗头颅,正血淋淋地摆在蛇洞边上。 李医生面如死灰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头颅,沉痛地用双手捂住了脸颊,肩膀微微地颤动着,指缝间依稀有汩汩热烫的泪水滑进了李医生的掌心,在他的心间烙下了阵阵痛。 就这样无声地哭了几分钟后,李医生忽然像疯了一样,速度极快地戴上白手套,并开始查看起那具头颅的状况来。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李医生疯狂而麻利的动作吓了一跳。可是没有人敢上前阻挠李医生,也没有人敢多说一个字。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在整个过程中,李医生的脑中,除了找到线索,找到真相,再也容不下任何的思绪了。 大约过了15分钟左右,李医生从那具头颅的嘴里发现了一个方形的纯金吊坠。那个吊坠被尸体的主人紧紧地咬合在两齿之间,李医生费可很大的劲才将那个吊坠取了出来。看的出来,尸体的主人在临死前都很是在意那个吊坠。 李医生轻轻地拨动了吊坠旁的一个小卡,那个吊坠即刻便向两边弹了开去,露出了藏在吊坠中间的一张照片。那张照片上竟然是李医生一家三口幸福的合照。 “薛丽……薛丽……”李医生紧紧地将那个金属吊坠攒在手里,昔日与妻子在一起的种种情景此刻便如不停播的连续剧一样在李医生脑海中一集集回放,惹得李医生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骤然滴落了下来。 李医生的泪水滴到了手中的金属吊坠上,渐渐润湿了那里面放着的的照片。李医生心疼地用手轻抚那张照片,想要拭去上面的泪水,可是由于太过于伤心,加上泪水润湿了照片,李医生竟然不小心将那张照片戳了一个洞。李医生懊悔之极,赶紧手慌脚乱地去取金属吊坠中的项链,却无意中在吊坠的后面发现了一张被折得极小极小的黄纸。 李医生连忙取出那张黄纸,打开来,发现张黄纸的两面都歪歪扭扭地写满了字。那张纸的其中一面密密麻麻地写着许多让人看不懂的奇怪文字;而另一面,则是一个地址:屏边大围山森林管理处。 在那个地址的下面,有一行凌乱的小字,上面写道:“被那个麻子脸带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已经很久了。身边的女人陆续被他拉去做了实验品,我想我也快了!老公,儿子,我想你们!真后悔当时赌气离开家!真想再见你们一面!” 李医生一动不动地看着那熟悉的笔记,眼眶再一次湿了…… 第四战.调查取证(上) 按照那张黄纸上的提供的线索,民警们顺藤摸瓜找到了屏边大围山森林管理处,并很快锁定了犯罪嫌疑人——森林管理员,洪千峰。可惜,民警们还是晚了一步。当民警们赶到洪千峰的住所,想要对他实行抓捕时,那个狡猾的洪千峰早就逃跑了,民警们不得已只好找到了洪千峰的前妻李秀玉,希望从她那里了解一些有关洪千峰的情况。 李秀玉,女,37岁,身材微胖,是红河一中一名普普通通的语文老师。当红河一中的余校长带民警们找到李秀玉的时候,她正在教室办公室为半个小时后将要开始的初一一班的语文课做准备。 看见民警,李秀玉十分客气地迎了上来:“警察同志,你们好!听余校长说你们想找我了解些情况!警民一家亲,我一定配合工作。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又是我的哪个学生犯了事?” “您能配合我们工作这自然最好了!”小张与李秀玉握了握手,和李秀玉面对面坐下了,“这次我们来不是和您的学生有关,而是想向您打听一些有关你前夫洪千峰的事……” 小张话说到这里,李秀玉的脸忽然垮了下来:“我和那个禽兽已经没有任何牵连了!有关他的一切我一概不知!” 李秀玉态度上的大转弯,和她提起洪千峰时义愤填膺的态度,马上被小张看在了眼里,多年来办案的经验和直觉双双告诉小张,这一趟,他算是来对了。 小张静静地看了李秀玉一分钟,然后说道:“李老师,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您的前夫,也就是洪千峰同志,可能与近期发生在红河的多起恶性谋杀案有关。我希望您能配合我们的工作!” 听见小张的话,李秀玉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她错愕地盯着小张看了许久,在确定小张没有说谎后,沉默地低下了头,并用双手捂住了脸。许久,她才缓缓地抬起头来,眼角已有了零星的泪水。 “哎……自作孽,不可活啊……”李秀玉叹道,“民警同志,你们有什么要问的就尽管问吧,我一定配合您的工作。” 小张点点头,抛出了第一个问题:“您能跟我说说您的前夫,洪千峰同志是一个怎样的人吗?” “千峰他是个好人!”李秀玉哽咽地说道,“我们是下乡当知青的时候经人介绍以后结的亲。千峰这个人没有别的优点,就是脾气特别号,为人也特别热心,对我更是体贴入微,夫妻十年,别说打我,就连一句重话也没说过我……” “等等!”小张没等李秀玉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据我所知,您和您前夫,也就是洪千峰同志于两年半以前离婚,而且当时离婚的理由好像是‘家庭暴力’。如果依您所说,洪千峰同志是个脾气温和的人,又怎么会对您使用家庭暴力呢?” “哎……”听见小张的提问,李秀玉沉沉地弹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呆滞了起来,好像陷入了什么痛苦不堪的回忆一般,沉默了一阵,李秀玉缓缓地说道,“都是那本邪书闹的……” “邪书?”小张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是的!邪书!”李秀玉咬牙切齿地说道,“要不是那本邪书!千峰也不会变成那个样子!”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只有李秀玉一个人又怒又悲地向在场的众人讲述了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故事。 原来,李秀玉和洪千峰离婚的那年,红河州曾经发生了一场6.4级的大地震,地震引发的山体滑坡,带来了大量的泥石流,冲垮了洪千峰在大围山附近的祖屋,将洪千峰70多岁的老母亲当场活埋了。两口子闻讯,连夜驱车赶回家里奔丧,不想半途遇到了一次余震,车子在离大围山还有20公里的地方,滑落了一个山沟。 所幸,这次事故,并没有造成成员伤亡。洪千峰两口子只是受了些皮外,并在野外呆了一个通宵,便被第二天赶来抢险的武警救了。但也是这次意外,让洪千峰在那条深沟中捡到了一 那本书似乎是被山上的泥石流从山的某个地方冲出来的。洪千峰他们捡到它的时候,它已经沾满了泥土,书的后几页也已经不见了踪影。翻开那上全是奇怪的字符和歪歪斜斜的图画,让人看不懂书上的内容。 洪千峰是个历史爱好者,平时没事还喜欢研究研究古玩,但是对于他这样的工薪阶级来说,要倒腾古玩,那可是经济承受不了了。所以,捡到这本书的时候,洪千峰感到很兴奋,毕竟这是他亲眼见到的第一件古物!所以,他坚持要将这本书带回红河。对于洪千峰的坚持,李秀玉并没有多做阻拦。 “‘毕竟只是一本书而已,他要带就让他带着吧!’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李秀玉悲痛欲绝地说道,“如果,如果知道这是一本邪书,当时我就应该丢掉它……”李秀玉说到这里已是泪流满面。 两口子奔完丧回到红河后,洪千峰马上找来了几个文物局的朋友,帮着鉴定那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能读懂书上的文字。洪千峰很失望,努力了几次,见没有结果,便把那放进了书柜,从此便不再过问了。之后,两口子平平静静地过了两个月的小日子以后,洪千峰便被派到昆明开会去了。 “千峰开始性情大变,就是从他那次从昆明回来以后!”李秀玉说到这里,脸色马上变得像青苔一样绿,浑身上下也不住的发抖,仿佛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 洪千峰从昆明回来以后,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突然变得沉默寡言,不再搭理李秀玉了。一向和和睦睦,有说有笑的家庭,突然变得像死了一样寂静。而且,从昆明回来以后,洪千峰开始整夜整夜地盯着那本捡回来的问他看懂了什么,他却一句话也不说。到了后来,甚至彻夜第二天,精神也照样很亢奋。 李秀玉担心丈夫的身体健康,常常半夜起来,抢走丈夫手中的书,不让他看。后来,洪千峰嫌烦了,干脆一到晚上便带着书出去,然后便不回来了。 李秀玉觉得丈夫的行为十分奇怪,便在一天晚上悄悄跟踪洪千峰,到了外面。发现他进入了自家的柴棚后,便将柴棚门关了起来,然后柴棚里就响起了某种奇怪的叫声,就像野兽的叫声一样。种种诡异的迹象让李秀玉再也坐不住了,一脚便踹开了柴棚的门…… 第四战.调查取证(下) “你们不知道,当我看见柴棚里的情景时,有多震惊…千峰坐在地上,贪婪地翻看着那本旧书,一边看一边哼,嘴角上挂着诡异的冷笑,那种笑容——夫妻十年了,我从来没有再他脸上瞧见过。” 李秀玉说到这里,脸色一瞬间变得像死灰一样,牙齿也害怕得上下打颤。尾随小张而来的李医生见此情景,赶紧倒了一杯热水给李秀玉。李秀玉一语不发地接过李医生递过来的水杯,猛烈地啜了了几大口水,情绪才稍微缓和了些。 李秀玉端着手中还有余温的空杯,接着说道:“我的闯入,让千峰异常愤怒,不由分说地便给了我一个耳刮子。夫妻十年,千峰连句重话也没有说过我,更别说打我了!我怒极,气极,捂着脸便哭着跑回了家。我以为千峰过后一定会来追我。可是我想错了。那一整夜,千峰都没有回家。” 李秀玉说到这里,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可以想见丈夫的改变对她的打击有多么的巨大。 “第二天,千峰回到家以后,我正在赌气,所以,没有和他说话。我以为,他至少会来哄哄我。可是,女人啊,总是这么天真!总是给男人过高的估计,最后失望和伤心的,总是我们女人自己!那天,千峰一句话都没有对我说。我甚至怀疑他是否看到了我!他只是沉默地从书架上取走了一本字典,便离开了家,从此以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你们就是因为这个离婚的?”李秀玉说到这里,小张突然插话进来。 “不!”李秀玉摇摇头,“我和千峰的离婚不仅仅是这么简单。千峰离开家以后,便搬到了单位去住。千峰的领导知道我们闹了别扭,多次来为我们调解。我的气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消了不少,所以千峰搬出去第三天后的晚上,我便带着亲手做的盒饭到他住的地方找他,想借此和千峰和好。 我在千峰的宿舍门口转了很多圈,都没有勇气敲门,夫妻那么多年了,每次吵架都是千峰让我,说实在的,我还是第一主动向千峰低头,怎么说都有些别扭。不过,想起我们夫妻多年的恩爱,最后,我还是豁出去了,决定主动一次。 就在我终于鼓起勇气想要敲门的时候,千峰的房门突然开了。千峰抬着一盆猩红的液体出现在了门边。千峰看见我,先是一楞,然后迅速地闪身,在我还来不及反应的当口,便‘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当时,我真的很生气,我都放下面子来找你洪千峰了,你却像见了鬼一样,既然不想见我,那好,我走!我这样想着,正准备离开,脚下忽然一滑,我当场便跌倒在了地上,等我爬起来的时候,我的身上,手上,全部沾满了红色的带着腥味的粘稠的液体。 是千峰刚才急着转身,让他端着的液体泼到地上了吧!真倒霉!我咒骂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却浑身上下都觉得不自在。我将手上沾到的红色液体凑到鼻子面前闻了一闻,刹那间,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敢肯定,那些红色的液体,不是别的东西,是血!全是血!” 李秀丽说到这里,忽然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她紧紧地咬着下唇,声音变得越来越大,语气也变得越来越诡异,语序也开始有些颠倒,就像着了魔一样:“我很害怕,爬起来,死命地敲打千峰的门。然后,千峰开门了。他将我让进了屋里,关上了门。然后,我不知道为什么,千峰忽然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千峰,他,他想杀死我!呜呜……” 李秀丽说到这里,伤心地哭了起来,小张赶紧扯了一张面纸递给了李秀丽,可是她却不接,只是用手捂住了脸,眼泪簌簌而下,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民警同志,我看李老师今天心情有些激动,要不让她先缓和一下,等她心情好些,你们有什么话再问吧。”余校长见李秀丽哭个不停,出面说道。 小张为难地看看李秀丽,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余校长送小张他们出去的时候,李医生将余校长拉到了一边问道:“余老师,听说洪千峰和李老师离婚的时候,您还曾经为他们做过调解,关于洪千峰这个人,您了解多少?” “哎……”余校长叹了一口气,“李老师说的事儿,我今天也是第一次听说啊!不过说起那洪千峰,真怪的很!以前他确确实实是个好人啊!话多,脾气好,耐性好,工作勤奋,还当过劳模!和李老师那也是相敬如宾的一对好夫妻啊!可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人竟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沉默寡言,脾气古怪,并且很少和人来往了!他和李老师离婚的时候,我去做过调解,人家说权和不劝离,我苦口婆心地劝了他一阵,让他与李老师重归于好,没想到他不但不听我说,还放狗来咬我,你” 余校长说着,撩开了左手的衣袖,那上面确实有一道狗咬过以后留下的疤痕。看着那道疤痕,余校长没好气地说:“你说我这唱的哪出啊?说和不成,还差点儿变成狂犬病!警察同志,你说我这领导当得容易吗?” 然后,余校长又对着李医生和小张“哗啦哗啦”地说了一大堆话,内容大致都是他当校长的艰辛。最后小张实在听不下去了,赶紧上前握住了余校长的手,说道:“余校长,谢谢您的配合。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还要继续麻烦您。今天真是辛苦您了!您真是个好领导啊!” “没事没事!”听见小张的恭维,余校长转怒为喜,上前握住了李医生的手,“警民一家亲嘛!如果有需要,民警同志只要说一声,我一定积极配合!” “那我先谢谢余校长了!再见!”小张说完这句话,连手都没挥一下,赶紧拉着李医生爬上了警车,一脚油门,溜之大吉。 第五战.诡异猝亡 回到警局以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pm) 小张他们刚到警局门口,车都还没有熄火,被派到案犯现场附近做搜索工作的民警老王便奔了过来,给他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老王说,他们在据案发现场1公里不到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山洞,并在那个山洞里解救了一名被绑架的妇女。据那名妇女描述,绑架她的嫌疑犯很可能便是洪千峰。现在那名被解救的妇女正在医院接受治疗。得到这个消息后,两人异常激动。钥匙一转,马上驱车赶到了医院。 小张他们在医院见到的那名妇女,名叫孙晓丽,大概二十六七岁的样子,是红河州“金花酒吧”的陪酒小姐。 据孙晓丽叙述,她是在半年前的一个晚上,下班时被一名满脸麻子的胖子打昏,然后带到那个山洞的。她被胖子带到山洞的时候,山洞里还有另外两名女性。不过她们在近期似乎都被胖子以某种特殊而残忍的方式先后杀害了。 当民警问到有关洪千峰的杀人手段时,孙晓丽瑟缩着说:“他是个很恐怖的人!他杀人的手段极度的诡异和残忍,但是他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而且,他杀人可能带有某种可怕目的!他似乎在利用这些被他绑架的女人们做某种诡秘的实验!他杀第一个人的时候,将一条黑色的小蛇放到了那个人的肚子上,然后,那条黑色的小蛇便从那人的肚脐钻入了那她的身体,开始吸那个人的血,啃食那个人的骨肉……过了三天,当那个人已经快咽气的时候,他便砍断了那个人的脖子,放出了那个人身体里的小蛇。你们都不知道,那条小蛇从那个人的嘴里钻出来的时候,已经不是一条小蛇了!它变得有碗口那么粗了!” 孙晓丽说到这里,脸色一瞬间变得像死灰一样,牙齿也害怕得上下打颤。小张见此情景,赶紧倒了一杯热水给那个害怕得全身战栗的孙晓丽。孙晓丽一语不发地接过小张递过来的水杯,猛烈地啜了了几大口水,情绪才稍微缓和了些。 孙晓丽喝完了杯中的水,又沉默了很久以后,才接着说道:“他杀第二个人的时候更残忍!前六天,他每天都给那个人喂一种黑乎乎的药水,那个人喝下这种药水后,食欲便开始大增,她开始不停的吃东西。而她要吃多少东西,他就给她多少东西。然后到了第七天,当那个女人变得很胖的时候,他便将那个女人关在一个黑屋里,然后在她的周围点上蜡烛,再放了一群飞蛾进去。第二天,当他打开那间黑屋时,一地都是死掉的飞蛾,而那个可怜的女人已经连皮带肉都被那些飞蛾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副骨架子了……” 孙晓丽话到此处,突然不再做声了。小张等了一会儿,发现孙晓丽似乎没有再继续说话的打算,便侧头朝孙晓丽望了一眼。这一望,小张才发现孙晓丽的脸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忽然变得像一具死尸一样惨白了,光芒已从她眼中消失了,并且,此刻她的嘴上正挂着一丝若有似无,僵硬诡异的微笑——这笑容出现在一个理应正承受着极度恐惧的人脸上,可真叫人毛骨悚然。 “孙小姐,你没事吧?”小张轻轻地推了孙晓丽一下,问道。 可是孙晓丽却像没有听见小张的呼唤一样,呆若木鸡地坐在椅子上,好像真的死了一样。 “孙小姐!孙小姐?”李医生见状,赶紧上前,把手放在孙晓丽的鼻子下面探了探,又扒开孙晓丽的眼皮看了果然,孙晓丽已经没气了。 “她已经死了!”李医生绝望地叹道。 “什么?死了?”小张瞪大了眼睛惊叫道,“可是她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就死……” 仿佛应证小张的话一般,他的“死”字才说出口,孙晓丽的嘴角,眼角,鼻孔,耳孔忽然一起流出了黑红色的混合液体——红的是血,黑色的是某种不知名的液体。 这种黑红色的混合液体持续不断地从孙晓丽的七窍中汩汩流出,然后顺着孙晓丽的皮肤滴落到了地上,立刻便化成了一股股的黑流在地上涌动,定睛一看,才认清了,那原来是一撮撮的黑色小虫。这些小虫一掉落地面,便马上像一股黑色的暗潮一样,朝着离孙晓丽较近的小张急速地爬了过去。它们经过的地方,莫不留下了一股黑色的痕迹。 “这是什么东西?”小张一时间反应不及,丈二摸不着头脑地问道。 “快闪开!这东西有古怪!”李医生急得大叫了起来。不过,他的叫喊毕竟还是晚了。那些小虫已经爬到了小张的脚前,然后迅速地四散开来,毫无预警地钻进了小张的衣襟里,并很快没有了踪影。 这样的情景,任谁也想象不出。李医生被吓了一跳,疾步奔了过来,想要查看小张的情况,却发现离自己不远的窗玻璃上,不知什么时候映出了一张满脸麻子的人脸。那张脸上带着诡异的邪笑,一双鼠眼正悄悄地窥视着屋内的情景。 “该死!洪千峰!”李医生大喝了一声,窗外的人立刻便闪了开来,看样子像要逃跑。李医生哪肯给那人机会?他想也没想一个箭步飞奔到窗前,开了窗子便往外跳了出去。 夜色,深而沉。如墨怒泼的黑暗中,李医生脚不停步地追着黑暗中的那道黑影,眼前不断浮现的是发现妻子尸体时的惨景,殷红的画面,如一层血色的薄纱,渐渐蒙住了他的双眼。 带着丧气之痛和报仇之心,李医生拼尽了全力在黑暗中追着那个黑影跑了许久,却始终离那个黑影有的一段距离。渐渐地,李医生觉得有些精疲力竭了,速度也慢了下来,然后,很奇怪,那个黑影也放慢了速度;到了最后,李医生实在追不动了,便停了下来。而那个黑影,也跟着李医生停了下来,好像故意等李医生一样。 李医生气喘吁吁地盯着眼前的黑影,正在踌躇到底是追还是不追的时候,那个黑影忽然一晃,便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了。李医生在心底暗叫了一声不妙,赶紧跑到了方才那个黑影站立的地方,发现那里的地上端端正正地放着半本泛黄的旧书。 李医生将那本旧书捡了起来,发现那是一本很古老的书。那本书是用一种特殊的黄纸制成的,书上尽画着奇奇怪怪的符号,让那起来不像一倒像一叠厚厚的符纸。一看见那不知道为什么,一种不祥的预感便忽然蹿上了李医生的心头。但是李医生还是决定硬着头皮翻一遍那半本残虽然,他什么也看不懂。 李医生一页页地仔细翻看着那半本残书。他每翻过一页,心头那种不祥的感觉便一刻强过一刻。并且那种不祥的感觉之下,潜伏着一股莫名的悸动,而这种悸动又以某种古怪的方式作用于李医生的头脑,让他有一小段时间,暂时忘记了周围的一切,而进入了一个自我隔绝的状态。有一瞬间,李医生有一种短暂失忆的感觉,然后又是一阵莫名的躁动。宛如一簇神秘的火焰,似乎是从炼狱中间径直升腾而起的,包含着诡异与恐惧。 最后,当李医生合上那半本残书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紧接着,便是一阵清晰、刺耳的枪声。 听到那声枪声,李医生的第一反应便是出事了。于是他赶紧收起了那半本残书,朝着枪声响起的地方奔了过去。 第六战.小张之死 李医生刚跑到医院的前院,便看见了一滩触目惊醒的血泊血泊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穿着病服的人。职业的敏感,让李医生停了下来,并蹲下身子开始查看血泊中的人。 血泊中的几个人已经死了。他们的身子已经完全被鲜血覆盖了,他们的脸皮黄得像牛皮纸一样,眼眶深陷,颧骨高耸,就像几天几夜没有吃饭,营养不良的人一样。李医生伸手摸了摸其中几个人的脸颊。他们的身体还保留着一定的温度,血液也还没有完全凝固。从这点判断,这些人应该刚死不久。 究竟是谁?因为什么目的杀了这些人呢?李医生正纳闷,身后忽然又传来了一阵刺耳的枪声。 李医生被吓了一跳,惊惧地转身朝枪响的地方望去。只见在他身后大约三米左右的一栋病房门口,小张正恶狠狠地勒着一名护士的脖子,从病房里倒退出来,而刑警队的刘队长则举着手枪对着小张的头,双眼全是血丝。 “张正义,快放开你手中的人质!”刘队长扯开了嗓门对着小张大喊道,抬枪的手却不受控制地不住颤抖着。 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李医生彻底地惊呆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只不过离开了一小会儿,怎么刚才还一切正常的小张,忽然会做出如此惊人的举动?难道——难道是刚才的黑色小虫…… 李医生正在心中暗忖,小张忽然猛地低下了头,照着人质的脖子就是一口。那姿势,那动作,和美国里的吸血鬼如出一辙。 “啊——”人质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然后大动脉便被咬断了。飞溅的鲜血像喷泉一样涌了出来,溅得小张浑身浴血。 “畜生啊!”刘队长大叫了一声,扣动了扳机。 刺耳的枪声划破了岑寂的夜空,惊心动魄地响起。百步穿杨的刘队长,一抢便打中了小张的脑门。小张**了一下,便面朝天空地倒下了。褐红色的鲜血从小张的脑门流下,流过他的眼窝、鼻翼,嘴角,最后滴落到了地面。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李医生呆呆地看着小张带血的面庞,怎么也不敢相信,几个小时前还开车载自己东奔西跑的小伙子竟然就这样死了。 半晌,刘队长收了枪,走到李医生面前,颤抖地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刚到医院,便有个医生慌慌张张地撞上了我。他说医院有个疯子,穿着警察的制服,咬死了几个人。我没有想到是……是……”话到此处,刘队长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惊异和悲哀,失声痛苦了出来。 李医生拍了拍刘队长的肩,想安慰他几句,可是酝酿了许久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小张从进警局的那天起就一直跟着刘队长混,两人之间亲如师徒。虽然李医生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刘队长此刻的心情,李医生却是可以理解的。正如他自己看见薛丽的尸体时一样,那种目睹亲人惨死,撕心裂肺,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刺痛,比世间任何的疾病都要可怕。 许久,刘队长才稍微平静了些。他一语不发地走近了小张的尸体,并蹲下身子,盯着小张看了一会儿,眼泪又禁不住地悄然落了下来。“一路走好……”说完这句话,刘队长便伸出了右手,作势便要让小张瞑目…… 就在刘队长蹲下身子的同时,李医生也走近了小张的尸体,并蹲下身子,开始仔细地观察了起来。死去后的小张,满脸都是红得发黑的鲜血,双眼瞪得巨大骇人,嘴角却挂着一丝若有似无,凝固不变的微笑,这种笑出现在一个死人脸上,可真让人觉得背脊发凉。 可能出于法医的职业习惯,李医生总是能够从死者身上注意到一些不易为人所注意的细节。残留在小张脸上的血液明显地分为两个颜色。一种血液是正常的血色,呈点状布四散,布满了小张的整张脸。如果自己没有猜错,这些血液应该是被小张咬死的护士身上的血;还有一种血液,是刘队长开枪打死小张以后,从小张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液。这种血液明显地比正常的血液颜色要黑一些。定睛一看,是一些黑色的颗粒状的东西混杂在了血液中间,才使得小张的血看起来比护士的血颜色要黑得多。 联想到方才孙晓丽猝死后爬入小张身体的黑色小虫,李医生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所以当他看见刘队长要伸手接触小张的尸体时,马上急得大叫了起来:“住手!” 可是,李医生还是叫迟了。刘队长的手已经抚上了小张的眼睛。不可避免地,小张黑红色的血液沾上了刘队长掌心。下一秒,刘队长的掌心瞬间拱出了绿豆大小的黑色脓包,并且越长越大。 噬肉的剧痛从掌心传来。刘队长狠狠地抽开了手,掌心的脓疮也因此挤压破裂,浓血喷到了他的上臂,一时间只听到刘队长上臂的肌肉发出的“滋滋”腐蚀声,被喷中的地方立刻像被硫酸泼到一样溃烂了。 “啊——”振聋发聩的喊叫声撕心裂肺地响起,刘队长扭曲着身子倒在了地上,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五天后,刘队长在红河州第一人民医院醒来。他的右手已经和小张一样,永远的回不来了。 “刘队长,您醒了!”见到刘队长转醒,李医生的脸上展露了一抹安心的笑,“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洪千峰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听见这个消息,刘队长紧缩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开来。 “就在两天前!洪千峰乘坐一辆客车逃往昆明。说也凑巧,那辆客车超载,被执勤的交警拦了下来。洪千峰以为是警察来逮捕自己了,于是便从车窗跳了出去。他在逃跑的过程中被一辆迎面驶来的拖车当场撞死了。” 听完李医生的话,刘队长许久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侧了侧身,望向窗外,眼角悄悄地淌下了泪水。 看着刘队长苍凉的侧脸,李医生很想出声安慰刘队长几句,可是话到嘴边,他却感觉心口有个地方有一团黑云正在涌起,牵动了心中深埋的情愫,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唯有沉默不语地退离了房间,只留下了刘队长暗自神伤的高大身影和一盏寥落的日光灯,衬得病房一片惨白。 第七战. 挥泪而别 第七战.挥泪而别 郑重承诺,绝不太监已写完,会陆续上传,请大家放心!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李医生一路失魂落魄地走着,眼前不断浮现的是“洪千峰案”发生以来的种种场景一幕幕嗜血的画面,如一个个血色的烙印,渐渐烫伤了他的心房,使得他的心痛如刺。 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洪千峰为什么要犯下这样的滔天惨案?他为什么要用如此残忍而不着边际的手法杀人?他这么做的动机何在?还有洪千峰的妻子李秀丽所提到的导致洪千峰性格巨变的邪书市否真的存在?如果存在为什么警方没有找到那难道这一切的诡异惨案的发生,那么多无辜之人的死废,真的是因为一本书吗? 忽然,李医生想到了自己当日追逐洪千峰时捡到的那半本残书。难道那本书就是李秀丽提到的诱使洪千峰犯下一系列诡异罪行的邪书?如果李秀丽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捡到那本邪书的自己又将面临怎样的命运? 不祥的预感如一颗鬼魅的种子,突地在李医生心头种下,并迅速的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李医生木然地迈着步子,心已经石化了。 他不知道前路在哪,不知道自己要走多久,甚至不知道他将去向何方。他只是木然地迈着步子,机械地走着每一步,直到夕阳的余晖移过那栋他熟悉的房子,他才如梦初醒地停下了脚步。只需半个小时便能走完的归路,他竟然走了整整大半个下午。 自家的小院内,李医生七岁的儿子正蹲在地上和邻居家的小男孩拍着洋画。夕阳的余晖透过云层,暖暖地照着两个快乐游戏的小家伙,在他们的身后各自拉下了一道长长的身影。 李医生不动声色地矗立在儿子的身后,凝看着他因为贪玩而略显得肮脏的小脸,眼眶竟然禁不住地湿润了。 长久以来,妻子的突然离开让自己怒红了眼,对待儿子的态度也变得有些苛刻。可是无论生活变成了什么样,自己的脾气变成了怎样,这儿小家伙的脸上却一直堆满了快乐的笑容,因为在他的心底一直有一个信念——他相信,他的母亲,他善良而爱笑的母亲,总有一天会回到他们父子身边。 多么天真而无虑的孩子啊!多么可爱的脸啊!李医生无法想象,这样一个纯真而爱笑的孩子,如果听见母亲去世的消息,会出现怎样的一副表情。 想到这里,李医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儿子听到了李医生的叹息声,慌乱地从地上跳了起来,速度极快地将洋画藏到了身后——他知道,爸爸不喜欢他玩洋画。 “爸,你,你回来了!”儿子表情惊喜地说。自从“洪千峰案”发生以来,李医生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家了。 夕阳像一层金纱,笼罩在儿子的脸上,为他的脸镀上了一层金黄。李医生看着一脸欣喜的儿子,喉头竟然莫名地梗阻了起来。 “案子办完了,我就回来了!你奶奶回来了吗?”李医生轻声地问道,尽量掩饰着自己哽咽的声音。 “奶奶去买菜了。”儿子说道,并走上前来牵住了李医生的手,“爸,我们回家吃饭吧!” “嗯!”李医生点点头,拉住儿子的手却忽然间颤抖了起来。下一秒,一阵奇寒忽然扎肉刺骨地笼罩了李医生的全身。李医生只感到心脏附近像有一股寒流在李医生的胸中翻涌,痛得他下意识地放开了抓着儿子的手。 “爸,你怎么了?”儿子关切地问道,拉住父亲的手丝毫没有松开。 “你,你先回去,我去买点儿卤菜!”李医生说着,急匆匆地甩开了儿子的手,头也不回地便转身走了。 “爸,你快点儿啊……我们还等你吃饭呢……”儿子的声音远远地在李医生的身后响起,就像一句魔咒,久久不散。 李医生却不敢回头,像有洪水猛兽追赶般,朝着与儿子相反的方向漫无目的地狂奔了起来。四周一片黑暗,他的心却是空白一片。浓重的喘息不住地由口鼻间急促呼出,李医生跑得心肺都快裂开了。 渐渐地,所有的嘈杂都离得遥远,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紧紧包围着李医生的身体,一股陌生的感觉攀爬上心。李医生漫无目的地奔跑在一片黑暗中,早已辨不出来时的路。 恍惚中,他只觉得脚步越来越沉重,几乎要无法站立了。蓦地,天际忽地飞掠一道闪电,紧接着是轰雷巨响。李医生脚下一滑,趴倒在地上,感到自心底蹿升的那股寒意完全覆盖了自己的身体。李医生只觉自己像坠入了一个万年冰洞一样,冷得再也爬不起来了…… 恍惚中,李医生做了一个梦。梦中的阳光像金子一样闪亮,炉火一样温暖。李医生一路轻飘来到了一件紧临山壁的竹舍。一汪如半月形的清泉嵌镶在竹舍边,白烟腾腾;空气中隐隐飘散着鲜花香果的气息;徐徐微风卷起五色的花瓣,漾出漫天缤纷,恍若人间仙境。李医生的妻子和孩子就站在那间竹舍的门口,轻轻地朝他挥手。 见此情景,李医生欣喜若狂地朝着妻儿奔了过去。可是,他刚跑到水边,却忽然起了一阵风,一头巨龙乘风而来,巨大的黑影瞬间便掩盖了竹舍。然后,只听得“轰——”的一声,那间竹舍忽然便垮了下来…… “不!”李医生惊叫着从噩梦中惊醒,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过于苍白女人的脸庞。 “鬼?”李医生直觉地想到,胸中忽然一阵绞痛,嘴角忍不住流出了汩汩鲜血。血迹随着他面部表情的**,狰狞地流淌着,好像一条条扭动的血蛇。 女人伸出手,小心地拭着李医生唇瓣的血迹。一双锐利的棕色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李医生。斜斜的月光在他身后拉出了一道诡异的影子,好像一个未知的标记,又好像一张诡异的画。 李医生屏息凝气,不发一语地注视着眼前古怪的女人,记忆里稀稀疏疏还留着昏迷时她的身上的气味。是他救了自己? 仿佛读懂了李医生的猜测,女人轻轻地笑了,“我不是鬼,只是一个和你有着相同经历的人。” 犹如惊雷般的话让李医生一怔,眼中流露出了惊异的神色。她究竟是谁?这样的话是一时起兴的感慨?还是刻意的逗弄? 沉思了一阵,李医生笑道:“同志,你别说笑了,你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又如何知道我有什么经历?” “我当然知道。你有半本残书,我也有!”女人说着,从怀中掏出了半本旧那本书是用一种特殊的黄纸制成的,书上尽画着奇奇怪怪的符号,让那起来不像一倒像一叠厚厚的符纸。 一看见那半李医生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你怎么会有这半”李医生说着,伸出了手,想要抢过女人手中的书。 可是那女人仿佛有读心术一般,立刻向前跨了一步,并将那本书高高地举起,讥笑道:“别自作聪明,你看不懂这抢过来也没用。” 女人的话让李医生当场愣住了。她怎么知道我要抢她的书?莫非她真有读心术不成? 李医生正想着,女人又开口了:“你想得没错,我确实能读懂你的心思。这是这本书赋予我的能力。” 女人说着,将半本残书递到了李医生的眼前。李医生接过女人递来的半本残书,细细地翻看了一遍。半晌,李医生关上了书,凝看着女人,“告诉我,这书的来历。” 第八战. 上古异书(上) 郑重承诺,绝不太监已写完,会陆续上传,请大家放心阅读! 女人定定地看了李医生一眼,轻轻地笑了一声,道:“这的确有一段不寻常的来历,而这段历史又与一个古老而苦难的民族息息相关 苗族是一个古老而悲壮的民族。从这个古老民族产生之日起,似乎就与战争、神秘和流浪结下了不解之缘。 关于苗族的起源,他们的《蚩尤神话》中有这样的记载: 远古时,苗族居住在黄河边上,共八十一寨,称为九黎部落,他们的首领便是大名鼎鼎的“战神”蚩尤。传说蚩尤长着三头、六臂、八腿,刀枪不入,骁勇善战,曾为苗民除掉了危害他们的“垂耳妖婆”,使他们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垂耳妖婆”死后,她的三个妖娃伤心欲绝,含泪请来了赤龙公和黄龙公(即炎帝和黄帝)为自己的母亲报仇雪恨。 赤龙公首先向蚩尤发难。蚩尤当然不会惧怕,率领九黎‘八十一寨’苗民英勇作战。蚩尤本就骁勇善战,又仗着自己有三头六臂,铜头铁额,杀得赤龙公天昏地暗,血流成河。他手下的九黎‘八十一寨’苗民中更是不乏身怀绝技的强人。他们个个身披兽皮,头戴牛角,口中能喷射浓雾,不吃不休,勇猛无比,大败赤龙公,并将他赶到了九隅。 兄弟吃败,黄龙公当然不能不管。马上便赶到了涿鹿的郊外,与蚩尤展开了终极决战。黄龙公先命‘应龙’作水阵阻挡蚩尤,但被效忠于蚩尤的风伯雨师所破。黄龙公又请旱神‘女魃’作法,天气骤然放晴,旱热难当,才使久习于东南方阴雨气候的蚩尤无法忍受,败阵南逃。黄龙公乘胜追击,于冀州之野,追到了蚩尤。蚩尤率手下奋力抵抗,无奈寡不敌众,最终被黄龙公斩级化为了血枫林。 蚩尤死后,九黎‘八十一寨’分崩离析,被迫南徙,开始了苗族多苦多难的迁移史。 这就是史书上记载的,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逐鹿之战’……” 女人眉飞色舞地叙述着有关“逐鹿之战”的故事,李医生却听得不耐烦了。于是他打断了女人,问道:“什么‘逐鹿之战’、什么‘九黎十八寨’和你我手上的这本邪书又有什么关联?” 女人笑了笑,忽然压低了声调,并有意凑到了李医生耳边,故弄玄虚地说道:“莫说没有关联!相反,你我手中的这本古书,和那段上古传说有着天大地大的关联。” “此话怎讲?”李医生追问道,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女人钓了起来。 女人无声地笑了笑,走到了李医生的身边,眼珠一动不动地凝看着李医生。半晌,女人轻轻伸出了手,从李医生的肩膀上拿下了一截断发,放在手心,轻轻一吹,那截断发便轻盈地飘落到了地上,再也找不到了踪影。 女人的目光落在了那截断发飘落地地方,许久,她缓缓地说道:“历史的真相有时正如那截断发,它明明存在着,可是,我们却看不到它。我要讲的这个故事便是这样的——它随着我们手中的这本古书,已经在历史的漩涡中沉睡了几千年的光阴—— 相传,蚩尤被黄龙公围困在冀州之野时,本来是有机会突围的。可是他为了掩护九黎‘八十一寨’九位大祭司逃出冀州,放弃了这个机会,并率众奋力抵抗,直到拼尽了最后一丝气力,被斩首。 蚩尤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几位大祭司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值得蚩尤舍命相救? 有人说,蚩尤战败后,追悔莫及,觉得自己连累了民众,于是给这几人派了任务,要他们带领众苗民逃出冀州,找个地方重建家园。 也有人说,这几位大祭司都是苗族部落中的‘高级技师’,他们掌握着部落中的医药、养植、生葬和祭祀等秘术。这些技术,代表了上古苗族最先进的生产力和科技,只要保有了这些技术,无论历经了多少时间,苗民族也始终能够‘子子孙孙,无穷尽也。’蚩尤怕他死后,黄龙公灭了他的族,于是破釜沉舟,护着这几位大祭司逃走,是想让背负绝技的他们延续种族的香火。 不过事实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千百年来,没有谁能给出准确的答案。我从事滇史研究一十二载,走访过无数个苗族村寨,翻阅了大量的史料和文献后发现,关于那些‘上古秘技’的存在并不是空**来风! 我的论据主要有以下两点: 第一,许多苗族民间神话、歌曲、舞蹈和祭祀活动等,都有蚩尤相关的内容,可见苗民崇拜蚩尤是有据可依的。 第二,现在苗族村寨中存在的巫医、魔公等司职传统医药、丧葬的人,他们掌握着一些世代相传的神秘技术和神秘风俗,如巫蛊、降术、咒术、巫术等民间玄术,很可能与这段传说中的‘上古秘技’有某种神秘的联系……” “等等!”女人说到这里,李医生忍不住又打断了她的话,“关于巫蛊和降头,我之前在教育台看见过,那不是一种封建迷信吗?” “封建迷信?”听见李医生的话,女人嗤嗤地笑了,“亏你还是个医生!经历过真真实实的案例!想一想‘洪千峰’的案子!难道你看不出来吗?那些神秘的异术,并不是什么无中生有的东西,而是一些连现代人都无法解释其成因和操作方法的古老秘术——它们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就存在于你我身边!” 女人的话如一记猛鞭打入了李医生的脑海,让他顿时哑口无言。他努力地回想着‘洪千峰案’发生以来自己看到的一切以及做过的所有尸检,还有自己接触过那本书后发生在自己上神秘的变化,心中忽然徒增了许多疑惑,对女人的所说的话,也相信了许多。 女人再一次读懂了李医生沉默之后的心绪,会心一笑,然后接着说道:“大约两年半以前,我的高中同学洪千峰忽然找上了我,并给了我半本残破的古那是他无意间拾到的,要我给他鉴定鉴定这本书到底是什么年代的。 我拿到那半本书的时候,粗略地看了一下,只觉得那本书的纸质很不一般,看来的确是一本古书。当时我也没多想,便将那半本书拿到了博物馆,做了碳十四检测。检测结果显示,洪千峰拿来给我的这半大约成于清朝初年,已经在流光中沉睡了大概两百多年。 鉴定完毕后,我将这半本书带回了家。 那天晚上,我翻开了这半本古书。这半本古书是用苗文写成的。我对着苗文字典和《云南通志》,一页页地仔细翻看着那本残书,每翻过一页,我心头欣喜的感觉便一刻强过一刻。 根据这本书扉页上的文字,我了解到,这本书大约成于雍正四年(1726年)。当时,雍正帝在云贵总督鄂尔泰的建议下,正在云贵地区大肆推行‘改土归流’政策。就在那一年秋,鄂尔泰派游击哈元生领兵摧毁了镇雄土知府陇庆侯的势力﹐改设乌蒙府(后改称昭通府﹐今云南昭通)﹑镇雄州。 改土归流后﹐陇庆侯的余部不甘心失败﹐便于第二年,也就是雍正五年,联合了在四川凉山附近的土司部落,在昭通镇雄州地区鼓动苗民发动了一场历时十二年的叛乱。叛乱者深入镇雄﹑巧家﹑岭南等地区。雍正帝派兵镇压未果。乾隆帝继位后﹐任命张广泗为七省经略﹐于乾隆三年(1738年)才终于平定了叛乱。 这场叛乱从1726起,到1738年止,期间一共持续了十二年的时间,可谓轰轰烈烈。但是,奇怪的是,对已这么一场声势浩大的叛乱,在《云南通志》和《清史稿》中竟然只字未提,最后,我还是在一本叫做《清异录》的孤本书上见到了有关这段历史的怪异记录。 据《清异录》所载,乾隆二年春,张广泗曾率众与陇庆侯的余部在滇南山区进行了一场大战。战斗开始没多久,张广泗凭借人数和兵器的优势迅速占得了上风。带兵的大祭司见情势不对,便掏出了一根形状似蛇的权杖,摔到了地上,并念起了咒语。未几,天空中忽然狂风大作,激起了滚滚灰尘。众人纷纷侧目,只见大祭司的蛇杖里面忽然散出了一团黑糊糊的东西,像一团黑雾一样,由地面升入空中后渐渐散了开来,朝着张广泗和他的士兵飞了过来。黑雾过处,张广泗的人马无不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叫声。再看那些被黑雾缠上的人,早已不是活物,而成了一副森森骨架。张广泗惧怕于那阵可怕的黑雾,无奈只得带着士兵逃跑了。 《清异录》毕竟只是一本野史,而且,其中所载的这段史实看起来也有些耸人听闻,本不足为信。但是,无独有偶,在洪千峰送来给我的那本古书上,我再一次看到了《清异录》上那段骇人听闻的记载,并且,那本书上,对于这种黑雾却有着详细的记录。根据那本书上的记载,张广泗他们遇见的根本不是什么黑雾,而是苗疆最阴毒的蛊——噬蛊。” 女人说到这里,李医生忽然想起了“洪千峰案”里,自己在发现妻子的尸体的那间小屋里见过的那具白骨。莫非……? 第八战. 上古异书(下) 郑重承诺,绝不太监已写完,会陆续上传,请大家放心阅读! 似乎又读懂了李医生的心中的疑惑,女人淡淡地笑了一声,语出惊人地说道:“没错,‘洪千峰案’中你曾经检验过的那具尸体,就是被‘噬蛊’所噬的!” 女人的话再次让李医生咋舌,“等等!宝里兵变、噬蛊、洪千峰的案子和我们现在讨论的这本古书到底有什么联系,我怎么听不明白了?” 听见李医生的发问,女人笑了笑,说道:“你先别急嘛,静静听下去,你知道一切的根据洪千峰给我的那半本残书所载,‘乌蒙一役’大祭司虽然侥幸用‘噬蛊’胜了张广泗,但是连年征战,人困马乏,再加上一部分吐司的背叛,大祭司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再也没有能力与张广泗抗衡了。 但是常言道,鱼死网破,垂死挣扎。尽管战局已经到了这般田地,但是大祭司仍然不想就这样放弃了。于是,一番深思后,大祭司决定破釜沉舟,与张广泗来个最后决战。乾隆二年夏,大祭司命令手下人于滇南一深山,秘密铸造了一个祭坛。当年秋,祭坛铸成。大祭司便深入祭坛,闭关作法。临行前,大祭司将一本代代相传的古书交给了他身边的一个亲信,并交代那位亲信,就算用自己的生命,也要保卫那本古书的安全。 谁想,大祭司前脚才踏入祭坛,后脚便遭到了叛徒的背叛。叛徒将大祭司闭关作法的消息用快马送到了张广泗手中。张广泗得到消息后,大喜过望,当夜便带兵举剿灭了大祭司的军队。大祭司也于作法过程中被一名小兵趁乱斩下了首级。而大祭司的亲信,带着那本古书,从此便失去了消息……” 女人的故事讲到这里,李医生总算听出了一些眉目。于是,他大着胆子猜测道,“莫非洪千峰意外拾到的那便是大祭司交给亲信的那本古书?” “没错!”女人笃定地说,“在将那本古书还给洪千峰的时候,我询问了这本古书的来历。之后,我便到洪千峰拾到这本古书的那片山区走了一趟,并在距洪千峰拾到古书的地方大约一公里的深林里,发现了一个半掩在山土里的洞。在那个洞里,我发现了四具白骨,和一些散落的兵器。根据那些兵器的形状和特征判断,那应该是清朝初年滇军的普通士兵所配备的武器。 我仔细地观察过那些白骨,发现其中的一具与其它几具有着明显的不同。首先,其它几具白骨的骨色紫中带黑,而且身边一条蛆虫也没有,看来这些白骨的主人,生前似是中了什么剧毒。只有那具白骨,骨色正常,由此推断,那具白骨的主人应该另有死因;其次,我注意到,那具白骨上有许多的裂痕和挫伤,白骨的头部和颈部的骨头也已经错位了。根据这些性状,我判断出,那具白骨的主人生前与人进行过激烈的搏斗,并且很可能是被人扭断脖子而死的。 所有的这一切让我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我猜想,如果洪千峰给我的那本古书上所记载的事情都是真的,那么,那具骨色正常的白骨会不会就是大祭司的那个亲信呢? 顺着这条线索,我仔细检查了那具白骨的周围。然后,在距离那具白骨大概三米不到的地方,发现了半本残书……” “莫非,那书是……”女人说到这里,李医生心里大概对接下来的故事猜到了七八分。 “没错!那半本残书与洪千峰手中的书合起来,本是完整的一我估计,那本书可能是那个亲信与清兵发生争斗时,因抢夺而撕成两半的。几百年来,经历了天地变化,那个掩藏着惊天秘密的土洞最终被山上落下来的山泥掩埋了起来。后来,由于地震导致的山体滑坡,那个土洞才再次露了出来,使得这个尘封了百年的秘密终于得以昭示!” 女人说到这里,不禁激动地提高了声调,李医生却不若女人这般激动。在经历了一系列的怪事之后,他想知道的,他所关心的,远不止这些。 沉思了一阵,李医生再次开口,问出了隐藏在他心底最后的疑问:“关于这本书的历史,我并不关心。我最想知道的是,这本书到底写了些什么?它和‘洪千峰案’到底有什么关联?” 听见李医生的问话,女人的脸上忽然扬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许久,女人看了看手中的那本古书,缓缓地说道:“这本上古奇书详细的记录了九种产生于蚩尤时代,经由一代代的大祭司口口相传而保留下来的上古邪术!也就是最开始,‘逐鹿之战’的故事中,蚩尤牺牲性命也要守护的“上古秘技”!只不过,事实的真相与所有人的猜测都不同!对于挑起战争,蚩尤从来没有任何的悔恨!他护着那九位大祭司逃走也并不是为了保存生产力,延续种族。蚩尤还有更大的野心!他希望掌握着这些‘上古秘技’的九位大祭司开坛作法,囤积兵力,东山再起,为自己和死难的九黎‘八十一寨’报仇,一举灭了黄龙公和他的族人!” 女人说到这里,神情惊动,双眼也禁不住放出了异彩。李医生定定地看着女人突然容光焕发的脸庞,心底陡然升起了一阵不安的感觉。不过,他没有将内心的想法透露出来,只是不发一语地等待着聆听女人接下来的话。 顿了顿,女人接着说道:“我手中的这半记录了其中的七种秘技,它们分别是:唤术、痋蟲、五降、卜曜、驯奴、瘴符和血虬。不过很可惜,有关血虬的记载,我手中的这本书上只有一半的内容,另外一半的内容,应该在洪千峰手上的那半本书上,只是我还没来得及看……” 女人说到这里,左边的嘴角忽然微微地上扬,勾起了一个阴狠的冷笑。下一秒,女人毫无预警地便扑向了李医生,并用她尖利的指甲,在李医生的小腿上狠狠地划了一道血痕…… 第九战 夺命血虬 郑重承诺,绝不太监已写完,会陆续上传,请大家放心阅读! 褐红色的血从李医生的小腿的伤口中缓缓地流了出来。李医生还来不及反应,但见女人解下了挂在胸前的银管,拔开了盖子,并轻轻敲了三下。敲击完毕,只见一条透明的独眼小蛇从管子里爬了出来,并围着女人的右手前臂缠绕了一圈。 “洪千峰养大的血虬,不知道威力如何……”女人说着,嘴角的阴笑扩得更大了。然后,只见女人轻轻击了三下掌,那条独眼小蛇迅速地爬到了地上,并朝着李医生爬了过去…… 独眼小蛇飞到了李医生流血的那只脚边地攀上了李医生的脚,并霍地收紧了身体,像一条韧劲十足的绳索,绕着将李医生的那只脚,紧紧地缠绕了一圈。 李医生猝不及防,一个重心不稳倒在了地上。那条独眼小蛇趁机爬到了李医生流血的伤口处,低头便开始吸食李医生腿上流下来的鲜血。随着血液源源不断地进入独眼小蛇的身体,独眼小蛇渐渐被染成了血红色。到了最后,独眼小蛇的整个身体都因为吸血,渐渐染上了淡淡的红色。 李医生是军校毕业的,练过武术和散打,身手和反应都不错。所以,他虽被独眼小蛇紧紧地缠住了脚,不方便动弹,却也反应极快,右脚蹬地,左脚趁机踩住了独眼小蛇垂在地上的尾巴,硬生生地将独眼小蛇从他的腿上拽了下来。 独眼小蛇受到了李医生的攻击后,忽然绷紧了身体,像一只离弦的箭一样,朝着李医生的面颊便激过来!虽然独眼小蛇的攻击来得突然而猛烈,可是,李医生也不是吃素的!只见也反应极快地一个跄身,身体一矮避开了独眼小蛇的袭击。 虽然独眼小蛇的袭击失了准,女人脸上也丝毫没有失落的表情,反而阴狠至极地笑了起来。伴随着她的阴笑,那条独眼小蛇忽然张开了大嘴,对着李医生吐出了一阵带有臭鸡蛋气味的恶气,呛得李医生眼泪横流,只得暂时闭上了眼睛。 等李医生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条独眼小蛇的血盆大口已经近眼前了。蛇口内两颗硕大的紫红色毒牙,像两把淬过剧毒的尖刀,朝着李医生的喉管便割了过来。李医生猝不及防,只得一个狼狈的右侧身,勉强避开了独眼小蛇的袭击。 连番的攻击失败,似乎激怒了那条独眼小蛇,只见它高高地昂起了蛇头,蛇身蜷成了两个连续的“S”形,并像一道恶浪一样,剧烈地摆动了起来。下一瞬间,独眼小蛇的身体忽然变得像血一样鲜红。 房间内的杀气刹那间凝重了起来,李医生心中暗叫了一声不妙,悄悄地退到了桌边,将桌上的手术刀紧紧地握在了手中。 李医生的举动,全都被站在一旁的女人尽收眼底。她冷笑了一声,忽然一个箭步冲将了上来,一下子便将李医生扑倒在了地上,左手揪住了李医生的领口,右手便要夺下李医生手中的水果刀。 祸不单行。就在这时,独眼小蛇也张开了它的毒口,剧毒的舌头,像一个正在高速运转的电钻头,以极快的速度向李医生袭了过来,蛇舌碰到了女人头上的白玉发簪,发簪受到毒液的腐蚀,顷刻间便冒出了黑烟。 眼看剧毒的蛇舌就要碰到自己的身体了,李医生把心一横,果断地放弃了对女人的抵抗,并用尽全身的力气,挣脱了握着水果刀的右手。就在此时,独眼小蛇是毒舌刚好攻到了距李医生便只有不到半寸不到的地方。 生死在此一搏!李医生把心一横,果断地举起了手中的水果刀,拼尽了全身的力气,照着独眼小蛇吐出的蛇舌奋力斩了下去! 蛇舌被砍断了一半,黑血如水注一般喷涌了出来。李医生连忙闪到一边,当下黑血便喷到了地上,一时间只听到“吧吱”的腐蚀声,黑烟四起,地砖上竟然被灼出了一个碗大的洞。 独眼小蛇吃痛,身子像拨浪鼓一样剧烈地摆动了起来,李医生几乎可以清晰地看见蛇身内流动的血液、蠕动的内脏和散布在血管里一团一团的毒气随着独眼小蛇的扭动而被不断地挤压着。 战局扭转,李医生不敢措失时机,趁机挥舞水果刀,一举割破了小蛇的独眼。独眼一失,小蛇痛苦地扭曲着身体,体内的血液和内脏渐渐由猩红变成了墨黑。然后小蛇的身体先是仿佛燃尽的木炭一样,变成了一团焦黑,进而化成了一堆黑灰,然后迅速蔓延,“哗啦哗啦”地散了一室的飞灰。 见到飞灰,李医生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可是女人却没有那么幸运了,她还来不及反应,散落的飞灰很快便迷住了她的眼睛。一时间只听到肌肉被腐蚀发出的“滋滋”声,女人立刻痛苦地倒在地上,眼中霎时流出了黑红色的血液。 丧目之痛,让女人完全失去了理智,她伏在地上,仰天大号了起来。那哭叫之声凄厉尖啸,带着她痛失双目的极度悲凉形成了一道极尖的音浪,恍若万潮奔腾,万江归海,振聋发聩。 李医生静默地站在一片血泊之中,听着女人撕心裂肺的嚎叫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说完这句话,李医生忽然感到惶恐不已,仿似有一片黑色的云正悄然地在心间降下,遮蔽了那里的阳光,放出了恶龙般的急电和狂潮般的惊雷巨响。 听见李医生的话,女人带血的脸庞猛地**了一下,嘴角不服输地弯了起来,狠狠地说道:“你别得意得太早,我一定会报仇的!我发誓!” 撂下这句话,女人终于耗尽了全身的真气,重重地倒在了地上。而此时,她的眼睛,已经烂成了一个黑色的窟窿,而她自己也被从眼睛喷射而出的猩血染成了血人。 惨烈的一幕,让李医生目不忍视,心中的阴霾忽然像炸开了一般,为他带来了更多的闪电和惊雷。心里的一场大雨,就这么急速而不可预期地降下了,李医生根本不及撑伞,便被这场滂沱心雨彻底地淋湿了…… 逃离了那个满是血泊的房间后,李医生并没有回家。他漫无目的地在城里逛荡了一夜之后,便带着那本残书,跳上了去往昆明的火车。离开了工作和生活过了36个年头的故乡。 他没有向单位辞职,没有回家再见母亲和儿子一面,他告诉任何人他将要去哪里,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 第十战 招魂神医 郑重承诺,绝不太监已写完,会陆续上传,请大家放心阅读! 十二年,正好是一个人从一个本命年进入另一个本命年的轮回。十二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要彻底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却是绰绰有余的——特别是对于一个拥有一本上古奇书的人来说。 在过去的十二年里,这本奇书彻底改变并操纵了李医生的人生,让关于他的一切,都变得如同一道无法破解的密码一样,变得诡异莫测。 来到昆明一个月后,李医生就用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正当他走投无路,流浪街头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则招聘启示——“附一院神经科”要招聘一名医生。李医生在从事法医行业以前,曾是一个出色的神经内科医生,这个行业对他来说并不陌生。 所以,在一个月的试用期,凭着过硬的专业技能和精湛的医术,李医生很快便拿到了这份工作,并干得如鱼得水。没过多久,到附一院神经科找李医生看病的人便排起了长龙。再过了不久,李医生便拥有了自己的诊所。到了最后,“神医”的美名甚至传遍了整个城市。来找李医生看病的人像回**的蚂蚁一样涌进了李医生的诊所。 人们都在传说,马街出了位神医,无论得了什么疑难杂症,怪病奇症,只要到了他的手里,都能药到病除。然而,只有李医生自己清楚,“神医”的美名背后,只有六成是自己的真本事,而另外的四成,说起来,却是拜那半本残书所赐。 自从知道了那本古书的秘密之后,李医生便买来了一本《苗语字典》,一边学习苗语,一边研究那半本残书。 根据李医生的研究,那本古书应该分为十卷。除了第一卷记录了这本书的来历以外,其余的九卷,正如那个女人所说,应该分别记录了九种产生于蚩尤时代,经由一代代的大祭司口口相传而保留下来的上古邪术。 李医生手中的残书,应该是这本上古奇书的前半本。这半本书记录了该书的历史由来和其中的两种邪术,它们分别是:血虬和招魂。落在那个女人手上的半应该是这本书的绝大部分,记录了其中的八种邪术,它们分别是:唤术、痋蟲、五降、卜曜、驯奴、噬蛊、巫咒、瘴符和血虬。 由于那本书被撕成了两半关于“血虬”的记载也就分别落在了两人手上。其中有关“血虬”的养成方法,在自己手中的这前半而“血虬”的控制方法则落到了后半 李医生将手中的半本残书,对着那本《苗学字典》仔仔细细地研读了几遍,其中第二卷所记载的“招魂”一术,引起了他的关注。 魂魄二字由来已久,其含义深而广。《左传·子产》曰:“人生始化曰魄,即生魄,阳曰魂,用物精多,则魂魄强。”《说文解字注》曰:“魂,阳气也。”这说明魂是人体阳气的外在表现,依靠魄而发挥作用。 据“招魂”一卷所载,常人共有三魂七魄,即天魂,地魂,命魂;七魄,即天冲,灵慧,为气,为力,中枢,为精,为英。 其中,天魂寄存于人的大脑中。“招魂”一卷所载,脑为髓之海,脑髓充养,则志意强,魂魄有所依,气血调和,人不生病。人若失了天魂,便会反应迟滞,气血不调,失去意志。如果按现代医学来解释,很可能人就会变成植物人。 地魂寄存于人的足底。足底为**位经络密集所在之处。人如果失了地魂,“招魂”一卷所载,便会伤及足底的**位和经络,便会因此伤及内脏器官,导致器官功能性病变。 命魂寄于人的心脏。人如果失了命魂,便等于重伤了心脏,按照“招魂”一卷所载,便会因心脏衰竭而猝死。 而七魄则分别寄于人的七个重要的器官里。它们分别是:肝脏、脾脏、肺、肾、耳、鼻和口。按照“招魂”一卷所载,一个正常人不管失了七魄中的任何一魄,都会累及与之相关的脏器,而导致疾病。 人体的三魂七魄是按照一定规律来排序的,就如一道已经编辑好的程序,只有按照一定的格式才能正常运行。一旦人体的三魂七魄的排序、数量,乃至寄存的地方发生了改变,那么人体便会发生异变。而“招魂”便是一种能分散、聚合和重组人的三魂七魄的上古异术。 李医生刚开始读这一卷书的时候,仅仅是因为这卷书中提到的“魂魄病变”一说与自己从事的工作有些关系。谁知道,仔细地研读过后,李医生惊奇地发现,这一卷中所写的许多方法,虽然诡异得不可思议,却似乎能解决许多实际的问题。 很快,李医生便迎来一次理论结合实际的机会。 就在李医生到“鸿运诊所”坐诊的第四个月。诊所里迎来了一位特殊的病人。那个病人是一个约莫12岁大的女孩,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不慎从沙发上摔到了地上,摔伤了头部。从此便目光呆滞,不再言语,只是整夜整夜的哭。 孩子的父母带着孩子跑遍了昆明的各大医院,都瞧不出病因。后来孩子的妈妈疑心是撞了鬼,便请来了道士开坛做法,没想到,病没瞧好,倒吓到了孩子。道士回去以后,那孩子开始不吃不喝,眼看着就要咽气的时候找到了李医生,求李医生救那孩子一命。 李医生见到那个孩子的时候,那个孩子已经气若游丝了。李医生给那个孩子做了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发现那孩子的机体除了营养不良以外,并没有任何异常。再与那孩子对话,发现那孩子不言不语,目光呆滞,就像失了魂一样。 这样的状况,让李医生马上想起了“招魂”一卷所载的“离魂证”的症状。离魂证,又称失魂证。早在明代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中便有离魂异疾的记述:“有人卧则有身外有身,一样无别,但不语,盖人卧则魂归于肝,此由肝虚邪袭,魂不归舍,病名离魂。” 现代医学则将离魂证归为了一种幻觉病症,系人在睡眠处于不正常状态时,大离皮层对外界的反应不确切,这种信息反应与皮肤对外界的感觉不协调时,则会出现恶梦,并预感人身之处又有人身。而按照“招魂”一卷所载,“离魂证”实际是人的“天魂”因为某些原因丢失了而导致的病症。 病因确认,李医生不敢怠慢,马上按照书中所载的方法行动了起来。首先,李医生用针灸封住了那孩子的“七脉”防止其它魂魄在施术的时候发生异变;再来,李医生用人参、龙齿、赤茯苓、、黄连各一钱,水一盏,煎了半盏的时间,等水开之后,兑入朱砂末一钱,让那孩子服了下去。待那孩子睡熟以后,李医生点燃了三柱引魂香,并按照“招魂”一卷所绘的图谱,摆了一个引魂阵,并念起了咒语。 如此,等到三柱引魂香全部熄灭的时候,那孩子忽然像换了个人一样,不但开口说话了,眼神也恢复了以往的光彩,还吵着说自己肚子饿了,要爸爸妈妈给自己买好吃的东西。 第一次的实验成功,增长了李医生对那本异书的信任。从那以后,每当李医生在医疗中遇到棘手的问题,便会有意识地去那寻找答案。而且,很神奇的是,每一次,只要拿起那仿佛冥冥中就有某种东西,牵引着自己,让自己废寝忘食地去钻研那些文字,实践那些文字上的内容。 虽然,李医生清楚,那本书好像带着某种不祥的诅咒,能读懂它的人都似乎都没有好结果,但是,它真的就像海洛因一样,明明知道吸食它会染上毒瘾,可是,心里却有一种**,现实却有一种需要,让他停不下来了。 这样持续了几年,随着读书的深入,李医生的医术也变得愈发的精湛,他能治愈的动物也越来越多。自然,他的名声和收入也越来越高。可是,与之相伴的是,李医生像着了魔一样,再也放不下那本书了。 第十一战 古怪病患 郑重承诺,绝不太监已写完,会陆续上传,请大家放心阅读! 很快,命运的转轮,转到了2004年的春天。那一年,李医生花费了十二年的时间,终于将手中的那半本残书完全参透了,而此时,他的儿子也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民大,马上就要到昆明来了。 远隔了十二年的父子重逢近在眼前,李医生的心里却有如被灌上了水银一样沉重。十二年了,李医生一直在刻意地躲避着儿子。 一来,他始终无法告诉儿子妻子惨死的消息,因为他深深的知道,那样的消息对年幼的儿子来说将是多么大的打击。 二来,他也是故意在躲避儿子。十二年间,每每想起妻子、小张和无数个与那本异书有关系的人无端惨死的画面,李医生的心就有如被万剑穿刺一样痛不欲生。在完全读懂那本残书以前,就连他自己也拿不准那本书将会给他带来怎样的命运。他害怕,害怕那本诡异难测的书,会为儿子带来厄运。 所以,十二年间,除了一直在暗地里为儿着经济上的支持,李医生从来没有在儿子面前露过面。十二年了,他没有回过家,没有见过儿子,没有给儿子写过信,但过电话,甚至也没有让儿子知道他依然在世的消息。 儿子大概以为自己被抛弃了吧?他一定恨自己入骨,再也不愿意见自己了吧?十二年间,这样的假设无时无刻都在李医生的脑海中萦绕,让他痛彻心扉。 有无数个夜晚,李医生在噩梦中惊醒,耳边总会回响起儿子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爸,你快点儿啊……我们还等你吃饭呢……”那句话,像一个魔咒,一直在李医生心头萦绕了十二年之久。每当想起儿子说那句话时充满了期待的眼神,李医生就心如刀割。一顿饭,竟然让儿子等了十二年之久。 现在,十二年过去了,李医生终于读懂了那本异书,而儿子也已经**了。李医生觉得面对儿子,告诉他一起的时机终于来临了。 2004年8月24日的晚上,月明星稀。那天,李医生早早便结束了工作,回到了家里。因为儿子那天要坐火车来昆明,李医生决定要到车站接他。想到即将上演的父子重逢,李医生既期待又紧张。 晚上6点30分,离儿子的火车到达的时间还有整整四个小时。李医生忽然想起他忘记通知助理今天要休诊。于是他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可是助理的电话正在通话中。于是,李医生挂断了电话,打开了电脑,决定给助理发一封邮件。 邮件发送完毕后,李医生习惯性地浏览了一遍自己的收件箱。那里面和往常一样,堆满了患者发来的感谢邮件和公文。李医生随意性地浏览了一遍邮件的标题,便准备关闭邮箱了。就在此时,一封标有紧急符号的邮件忽然被发送了过来。 发送邮件的,是一个陌生的地址。邮件的标题是:“这个古怪的病患!” 李医生怔怔地看着那封邮件,正在犹豫要不要点开,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李医生接通了电话,助理的声音立刻像炸开的炮仗一样在电话那头响了起来:“主任,快来啊!烧伤科有急诊!” “烧伤科的急诊,电话怎么打到我这儿来了?”李医生纳闷地问。外科的事,他一个神经科医生向来是无从插手的。 “不是啊主任,这个病人有点儿怪!烧伤科的刘主任点名要你过来……”助理说到这里,声音忽然停了,没过多久,院长的声音便从听筒的那头传了过来。“李主任,你务必请您过来一趟!”刘主任说完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没有给李医生任何回绝的机会。 挂断了电话,李医生匆匆离开了家。也罢,儿子的火车四个小时以后才来,但愿自己能在四个小时以内解决问题。 十五分钟后,李医生驱车来到了附一院,便马上被拉进了更衣室。 “什么事儿非要我过来啊?”李医生一边戴着白手套,一边问助理。 “说不清楚,总之,刘主任要您马上进手术室!”助理含糊地说了一句,便将李医生让进了手术室。 李医生一踏进手术室,便感到了里面不一样的气氛。冰冷的手术室里,烧伤科几乎所有的主任医师都表情严肃地围在手术台前。刘主任则表情肃穆地站在一旁,眉心明显地攒了起来。这样的阵势,从自己进入附一院以后,还是头一遭。 刘主任看见李医生,马上迎了上去,好像看到了救星一样,“李主任,你来了!” “刘主任,是什么事啊?”刘主任的反应,马上让李医生感到了事态的不寻常。 “今天下午五点左右,我们烧伤科送进来一个**的病人。值班的大夫,马上就对这个病人进行了抢救。可是,情况却十分奇怪啊!”刘主任一边说,一边将李医生让道了手术台边。 李医生走近手术台,立刻便看见了刘主任口中那个古怪的病人。那是一个中等个子的中年男人,浑身上下被大面积烧伤,已经无法辨认出男人的容貌了。 “病人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自杀?”李医生一边问,一边翻开了病人的眼皮。 “据说这个病人是民大的一名教授,前几天刚被学校开除了,可能一时想不通便自杀了。这个病人的名字还挺怪,好像叫,叫什么宝……对,宝翁!”站在李医生身侧的一名年轻的医生回到了李医生的问题。 “宝翁?”乍闻病人的名字,李医生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怎么能忘记这个名字呢?如果他没有记错,这十二年来,日日夜夜陪伴他的那本《苗语字典》的编纂者正是一名叫做宝翁的民大教授。某种程度上说,这位宝翁教授对自己是有恩的,如果不是他编纂的那本字典,自己还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读懂那本古书上的内容。 本来李医生还期望着如果有机会能见一见这名教授,没想到,这个期望这么快就实现了,只是让李医生始料未及的是,他和宝翁教授的见面的地点竟然是在这样一间冰冷的手术室里,并且已经阴阳相隔了。 想到这里,李医生的心底莫名地升起了一阵惆怅。他摘下口罩,无限悲哀地看着身侧地刘主任,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刚才查看了病人的瞳孔,发现病人的瞳孔已经明显的散大了。然后李医生又用手电筒翟徽病人眼睛,病人的瞳孔大小也没有发生变化。晚了!病人可能已经过世……” 李医生话到一半忽然住口了。因为他看见了病人身旁的脑电诊断仪。根据那上面的显示,病人的脑电波依然像一个健康人一样有规律的波动着。可是再看脑电诊断仪旁的心电图机,那上面却只有一条水平的直线。李医生慌忙地将手搭到病人的脉搏处,发现病人的脉搏也停止了跳动。 “这是怎么回事?”李医生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叫了起来。 刘主任走到李医生身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个病人被送进来以后,瞳孔已经放大了,心跳和脉搏也都停止了跳动。可是脑电波也一直保持着波动,嘴里还时不时地说上两句话!我从医四十几年,还从来没有遇到如此古怪的病人!我们烧伤科的所有兵马都上阵了,也查不出这是怎么回事,这不,不得已才请到你这个神医!” 仿佛要证明刘医生所说的话似的,病人的嘴忽然在此时张开了,并从那里面断断续续地逸出了一些话语。李医生俯身凑近了病人的嘴边,从那些只字片语中分辨出了三个字:“始……楚……纽……” 闻言,李医生立刻如遭遇雷劈一样楞在了当场。诚然,在别人听来,从病人所说的这三个字,只是三个毫不相关联的字,可是对于研究了那本异书长达十二年的李医生来说,却能马上听出那三个字背后的含义。 那三个字对上古的九黎部落来说具有十分特别的含义。它们既是九黎部族对蚩尤的尊称,同时也代表了一道封印了千年的诅咒——一道暗含着血腥和复仇的诅咒。 “李主任,依你看,这个病人是判定死亡还是继续抢救?”刘主任等了半天,没看见李医生的反应,只得直白地在这个时候插话进来,他更关心的是对病人的处置问题。 李医生并没有马上回答刘主任的话,沉思了一阵,对刘主任说,“刘主任,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将这个病人转到我们神经内科。” “这样啊……”刘主任故作为难地推辞了一阵后,暗自窃喜地点了点头。对于他来说,能把这样一个烫手山芋甩给李医生是再好不过的了。 第十二战.复仇电邮 郑重承诺,绝不太监已写完,会陆续上传,请大家放心阅读! 那天晚上,当李医生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2:40了。儿子乘坐的列车早已到达了昆明,李医生再次错过了一次父子重逢的机会。 遗憾吗?有一些。但在李医生的心里更多的却是释然。宝翁教授的病情虽然让李医生揪心,但更让李医生在意的还是从宝翁教授口中吐出的那三个字。不知道为什么,李医生心里隐隐有一种预感,那本上古异书将要带来的厄运,似乎就要正式来临了。 “幸好还没有见到儿子!就算有什么不测,也还不至于殃及他!”李医生在心底暗忖,同时坐到了电脑面前,并打开了电子邮箱。第一眼,李医生便看见了收件箱里那封题为“这个古怪的病患!”的邮件。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封邮件的时候,李医生的心里忽然涌起了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并且那种古怪的感觉一刻强似一刻,逼得李医生无法漠视它。 踌躇了一阵,李医生点开了那封邮件,并很快被邮件上所写的内容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见邮件上写着: “这个古怪的病患!他的瞳孔已经变大,心跳和脉搏也都停止了!可是他的脑电波却一直保持着波动,口中还不住的呢喃。 凑近他的身边,你能听到什么? “始楚纽……始楚纽……”一道尘封了千年的魔咒,带着我失去的光明和燃烧的仇恨,来到你身边!它将像制造一场海啸,毁灭你的一切。 你害怕吗?你惶恐吗?你失落吗? 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地狱的烈火将带着我十二年来的仇恨,焚毁你的生命!还有你身边的一切!以及所有,所有,你关心,在乎的人!” 李医生一瞬也不瞬地盯着电脑屏幕,脑海中忽然浮现了一张女人的脸庞。那张脸庞异常惨白,毫无血色,两只被血虬啃噬过的眼睛像无底的空洞一样,深邃得仿似除了仇恨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 十二年了,李医生以为他已经忘记了那段往事,忘记了那张脸。可是当回忆再度敲响记忆的门扉时,那张脸却还是鲜活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让他不寒而栗。 十二年的光阴,命运无常。就在自己的事业蒸蒸日上,如鱼得水的时候,李医生根本不曾想到,另一个被那本上古异书改变了命运的人,正在黑暗中,带着对自己的仇恨和对那本古书的渴望,一刻不停地挣扎着。 这十二年她是怎么过的?那本上古异书究竟给她带来了什么?她究竟策划了什么样的阴谋来对付自己?而那些阴谋现在进行到了哪里? 李医生呆呆地盯着电脑屏幕,胡脸上的表情如死了一般。他既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文字,也不敢想象这些文字背后所隐藏的险恶寓意。 正在李医生被心底的这些疑问困扰的时候,电脑屏幕的左上角忽然闪了一下。李医生惊愕地发现他的收件箱里又多出了一封未读邮件。而发出邮件的,竟然又是那个陌生的地址! 李医生颤抖地点开了那封邮件,一串饱含着仇恨和诅咒的文字马上映入了他的眼帘: “我已在他的脑海中深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从现在开始,他会代替我,将你和你身边的所有人一起引向地狱!” 看完这段文字,李医生沉痛地闭上了眼睛。残存在心底的最后一丝希冀,瞬间蒸发了,心底有一个角落正在微微震撼,然后是针扎般的冷和痛…… 许久,当李医生才再次睁开了眼睛的时候,早晨的第一缕阳光已经穿透黑暗,朝着他投过来。红色的阳光,竟像血一样,稠得化不开。 李医生不发一语地凝望着电脑屏幕上的那行字,沉思了一阵,忽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拿起了放在身边的手机,并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在一阵铃音之后,电话那头传来了助理慵懒的声音,“喂?主任?” “是我!你听好了,现在马上起床帮我打电话给相关人员。八点钟,我要看到昨天从烧伤科转过来的那个病人躺在手术室里!我要亲自为他实施开颅手术!”李医生沉声命令完毕,不给助理任何反应的机会,便挂上了电话。 十二个小时候,李医生疲惫地从手术里走了出来,一头便倒在了办公室的沙发上。 手术顺利地结束了,结果却喜忧参半。 一方面,正如那封电子邮件暗示的那样,在为宝翁教授做了开颅手术后,李医生果然查明了导致宝翁教授身体上这一系列异状的原因。原来,在宝翁教授的大脑基底动脉顶端的分支处,隐藏着一个像血瘤一样的东西。在那个东西的内部,李医生发现了一个鹌鹑蛋大小的黑色结块,里面隐隐约约有像蚂蚁一般大小的黑点在蠕动,看起来像是某种寄生虫的虫卵。切除了那个血瘤之后,宝翁教授的心跳和脉搏忽然奇迹般地恢复了。 而另一方面,切除了那个血瘤之后,宝翁教授的性命虽然被保住了,但他却因此陷入了深度的神经性睡眠,通俗地说,宝翁教授彻底变成了一个植物人。 这样的结果,对所有参与了手术的医生来说,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可是对于李医生来说,这件事情远不止他所看见的这样简单。他深深的清楚,在他看不见的黑暗中,有一双复仇的黑手正在运筹帷幄地操纵着所有的一切,自己甚至身边的许多人,都只是那个人棋盘上的棋子。 在办公室小睡了一会儿,李医生便开车回到了家。连续十几个小时的工作让他疲惫不堪。李医生疲倦地踏入家门,一头倒在了沙发上,很快便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就在李医生准备梦会周公的时候,他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叮咚”的声音。 李医生挣扎着撕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出门前忘记关闭电脑和那上面连接着的自己的电子邮箱。那声“叮咚”的响声便是收到新邮件时的提醒音。 不祥的预感如一颗骤然播下的种子,瞬间在李医生心头生了根。李医生一头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凑近了电脑屏幕,果然再一次在收件箱里看见了那个陌生而又熟悉的邮件地址! 李医生颤抖地点开了那封诡秘的邮件,上面只有短短的十六个字:“红河境地,大围山中,参天古木,复仇巫咒!” 第十四战. 卜曜巫咒(上) 郑重承诺,绝不太监已写完,会陆续上传,请大家放心阅读! 李医生开车从大围山回到昆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那日的天色阴沉无比,空气中夹杂着薄薄的雨气,瞧这光景,一场大雨很快就要来临。 李医生将车停进车库,便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家。他刚打开家门,便发现一个鼓鼓的牛皮纸信封躺在离门缝不远的地上,像是一个等待丈夫回家的妻子一样,等待着他。 李医生随手捡起了那个牛皮纸信封,发现那个信封里似乎装着书或者杂志一类的东西。或许又是感谢信?又或者是什么医学资料?还是什么邀请函?李医生猜测着打开了信封,心立刻凉了半截。 牛皮纸信封里装的既不是感谢信,也不是医学资料,更不是什么邀请函,而是半本古老的书。那半本书是用一种特殊的黄纸制成的,书上尽画着奇奇怪怪的符号,让那起来不像一倒像一叠厚厚的符纸。 李医生颤抖地翻阅着手中的残书,他每翻过一页,心头那种不祥的感觉便一刻强过一刻。如果他没有猜错,随着牛皮纸信封一起到达他手中的这半本残书,应该是那本异书的后半部分,也就是那个想要向她复仇的女人手中的另外那半 那个女人不是宣称要抢走他手中的书吗?为什么现在她不但没来抢书,反而将她手中的这半本书也拱手送给了自己?她究竟有什么阴谋? 李医生一边猜测着,一边一页页地翻阅着那半本残书,忽然,两个大字跳入了他的视线——卜曜。 根据自己多年对那本异书的研究和解读,李医生了解到,蚩尤时代的九黎人非常崇拜“日、月、星”,视三光为纯洁之至。并且,与现代人不同的是,在九黎人看来,组成宇宙万物的原生物质为雷、龙、夔三种(意译为水、火、气),记为“三专”;“五行”分别依次为光、气、水、土、石。 九黎人认为,“三光”的运动,会影响“三专五行”的组合和运动,而“三专五行”的组合和运动,又能影响人的命魂,(用现代医学来解释,大概包括人体磁波,新陈代谢,人体电波,脑波等生命体征),命魂又作用于“地魂”和“天魂”从而影响人类的“生”命和“死”命(即阳寿和阴寿)。 在此理论的支持下,九黎人经过一代代的努力,逐渐总结出了一套能更改和重组“三专五行”,从而改变人的“命魂”,最后乃至更改人的生“命”和“死”命的术法系统。便是异书中所载的“卜曜”。简单的说,“卜曜”其实是一种古老而神秘的占星预言学。掌握了“卜曜”之术的人,能上知天机,下通阴魂,穿行阴阳,预知未来。 相传,“逐鹿之战”伊始,黄龙公曾命‘应龙’作水阵阻挡蚩尤,却被蚩尤手下一名大祭司用“卜曜”占得,便请来风伯雨师作法,大破黄龙公的水阵,在逐鹿之战之中为九黎一方赢得了先机。 李医生原本以为“上知天机,下通阴魂,穿行阴阳,预知未来。”的“卜曜”之术只是一种古老的传说,没想到这样的法术竟然真在这本异书中有着详细的记载,不禁让他暗自感叹上古九黎先民的智慧。 转念一想,自从收到了那些复仇的电邮后,李医生便感到自己的生活似乎就像被纳入了一出编排好的戏剧一样——而那个宣誓要向他复仇的女人就是那个万恶的编剧。她不断地给自己发电子邮件,准确无误地告诉自己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将要发生什么样。好像她是主宰一切的操盘手,而他只是她手边的一支股票——她要他跌停! 莫非那女人对自己的步步算计,未卜先知,竟是因为她从这本异书之中习得了“卜曜”之术?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的一切也必将在她的算计之内! 想到这里,李医生急切地地打开了电脑,进入了他的电子邮箱。 果然,收件箱里第四次出现了那个复仇的电邮地址。 李医生心慌意乱地点开了那封邮件。邮件上,只有短短一个字“子”。 “子,子……”李医生木讷地念着邮件上的这个字,一种不祥的预感忽然蹿上了心头。并且那种不祥的感觉之下,潜伏着一股莫名的不安,而这种不安又以某种古怪的方式作用于李医生的头脑,让他感到了一阵莫名的惊恐。 正在这时,李医生的电话忽然划破了满室的岑寂,鬼魅地响了起来。李医生愣了一下,接起了电话,助理的大叫声立刻从电话的那头传了过来:“主任!不好了!那个从烧伤科送来的病人快断气了!” 李医生木讷地拿着电话,有一瞬间,他的脑袋一片空白。等他反应过来,助理已经不再说话了,电话里只剩下了一片乱糟糟的声音,可以想见,电话那头应该乱成了一团。 李医生当机立断,挂断了电话,马上赶到了医院。 “主任,你总算来了!”助理见到李医生立刻迎了上来,一脸见到救星的样子。 “什么情况?”李医生一边赶往手术室,一边问道。 “今天下午大概4点左右的时候,那个从烧伤科转来的病人,心脏和脉搏忽然恢复了跳动,不过这种情况只持续了大概三分钟的时间,然后,那个病人的心脏和脉搏就再一次停跳了,并且这一次,病人的脑电波也停止了波动!值班的孟大夫已经将病人诊断为死亡了。因为是您下令转进来的病人,所以,我想,还是请您确认一下……” 说话间,二人已经进入了手术室。 冰冷的手术台上,宝翁教授静静地躺在那里。脸上的烧伤像无数条蜈蚣一样,狰狞地爬在他的脸上。他的嘴唇他青,脸上依然保持着恐慌的神色,胸膛却已停止了起伏。 李医生走近了手术台,将手指凑近宝翁教授的鼻孔探了探,那里已是气息全无。然后,他又看了看宝翁教授的瞳孔,他的瞳孔也已经放大了。最后,李医生将手搭在了宝翁教授的脉搏处,那里也全然没有了跳动。 “我尽力了!”主治的孟大夫走到手术台边,摘下口罩,说道,“但是,他已经死了!” 李医生看了孟医生一眼,没有说话,而是径自走到助手身边,对着他耳语了一阵。 然后,只见助手为难地点了点头,便离开了手术室。 “将病人推进停尸间吧!”李医生下令,然后掀起白色的床单,盖住了宝翁教授的脸庞。 第十四战. 卜曜巫咒(下) 午夜三点,万籁俱寂。(pm)附一院的低下停车场靠近停尸房的那间废弃小屋里,隐隐约约亮起了微弱的灯光。 昏黄的灯光下,李医生疲惫地摘下了口罩和手套,轻轻为宝翁教授拉上了被单。 昨天下午,见到宝翁教授的时候,李医生便看出来他并没有死去,只是某种神秘的法术封住了“命魂”。虽然从生命体征上看,他确实已经死亡,但是他的其余“两魂七魄”仍然好端端地在他身体里面,并且功能良好。这也就是为什么宝翁教授的呼吸和脉搏虽然停止了,他的脑电波却还有正常的波动。 可是,这样的病症是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就算解释了,也没有人会相信,更谈不上没有人会愿意为一具完全没有生命体征的“尸体”劳心伤神。 所以,李医生并没有向众人多做解释,只是暗地里吩咐助理悄悄地将宝翁教授的“尸体”送到这个只有他们知道的偏僻所在。而他自己则连夜为宝翁教授实施了第二次开颅手术,并在宝翁教授大脑基底动脉顶端的分支处,再次发现了那个像血瘤一样的东西。 这一次,那个结块已经变得有鸡蛋般大小了,里面原有的像蚂蚁一般大小的黑点,也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黑色的条状物,像一条条黑色的小蛇,在里面蠕动。 再次为宝翁教授切除了那个血瘤之后,他的心跳和脉搏便又恢复了正常。 看着宝翁教授逐渐红润的脸庞,还有渐渐规律的呼吸和心跳,李医生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他在房间的角落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并掏出了日间从牛皮纸信封中得到的半本残书,翻到了残书的最后几页,两个古怪的符号,赫然出现在了李医生的眼前。 李医生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两个古怪的符号,有很长一段时间,头脑里塞满了莫名的恐慌,宛如一面无形的障壁,将他与世隔绝了起来,让他暂时忘记了周围的一切,而进入了一个自我隔绝的状态。 普通人根本不会明白那两个符号的意思,但是接触过那本异书的李医生却深深明白,那两个古怪的符号代表了什么意思——那是一道饱含着仇恨与杀戮咒符,在历史的流光中尘封了千年,它在等待着,一直在等待着,等待着一个又一个含恨的灵魂将它开启,然后它便将化身为一簇从炼狱中间径直升腾而起的烈焰,焚毁世间的一切。 “对于挑起战争,蚩尤从来没有任何的悔恨!”、“蚩尤还有更大的野心!”、“他在等待着,一举灭了黄龙公和他的族人!”忽然,李医生想起了那个向他复仇的女人说过的话。当时,他并没有对这些话背后的含义有过多的想法,他以为她只是说说罢了。 直到此刻,李医生得到了另外的那半本异书,读过了里面的那些文字,他才真正明白了女人所说的那些话,绝对不是信口雌黄。她早看完了这本异书,知道了这本异书的故事,学会了里面大部分的法术,更重要的是,她恐怕早就知道了这本异书的渊源。 这本异身就是一个诅咒,一个用仇恨和鲜血铸就的诅咒。 缚下这道诅咒的,不是别人,正是蚩尤自己。 逐鹿之战,蚩尤败北,被黄龙公斩级化为了血枫林。无论是历史还是传说,都矢口承认了这个事实。所以,千百年来,逐鹿之战的胜者一向被认定为黄龙公,而蚩尤则以一个战败者的角色,存于世人眼中。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或许就连黄龙公自己也没有料到,这场看起来完美无瑕的胜利,既不是军事上的胜利,也不是天命的安排,而是一场千年的算计。 根据那本异书的记载,早在被斩首之前,那位帮助蚩尤赢得首回合胜利的大祭司便预言了蚩尤的败北,劝蚩尤投降黄龙公,以保全自己和部族的性命。 然而,好大喜功的战神蚩尤却不甘心就这样失败了!他不但不同意大祭司的提议,还反过来向大祭司询问反败为胜的方法。 面对蚩尤的逼问,大祭司仰天长叹道:“天意如此!您如果非要逆天而行,唯有斩下自己的头颅,割断三魂联系,缚下嗜血巫咒。那样,您的七魄,将化为一片血枫林,永远遭到世人的踩踏和蹂躏;您的“命魂”将散落于尘世,永世不得聚合;您的“地魂”将堕入尘土,饱受地狱烈火的焚烧;而您的“天魂”则将生生世世伴着那道巫咒,咒存魂存,咒灭魂飞,直到逆天成功。这样的痛苦非一般人能承受,您要想好了!如果您真的决定这么做,那么我便赔上这条性命,帮您完成这个心愿吧!” 大祭司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片刻字的甲骨,递到了蚩尤的眼前。 几乎没有经过任何的考虑,蚩尤便接过了那片甲骨。对于这位嗜战如命的首领来说,没有什么比战败更令他感到屈辱。 知道了蚩尤的选择,大祭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已泄露了天机,此生终矣!”说完这句话,大祭司忽然口吐鲜血,倒地而亡。 第二回合的战役果然如大祭司所言那样,来了个大逆转。在第二次交战中,黄龙公请来旱神‘女魃’作法,天气骤然放晴,旱热难当。久习于东南方阴雨气候的忍受蚩尤无法忍受这样的酷热,只得败阵南逃,将先前一战中取得的优势拱手送了出去。 黄龙公乘胜追击,于冀州之野,追到了蚩尤。两只部队在一片荒野展开了激战。黄龙公本以为好胜的蚩尤会率众奋力抵抗,直到拼尽最后一丝气力。然而,事实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在护着手下的一批大祭司出逃以后,蚩尤忽然弃了兵器,黄龙公还不及反应,手中的宝剑便削下了蚩尤的头颅。 蚩尤的头颅被斩下之后,天空中忽然下起了一场红雨。伴随着那阵红雨,蚩尤被砍下的头颅张一点点地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如雨后春笋般迅速生长起来的血枫林,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时光如水,岁月如梭,千百年后,那片蚩尤倒下的血枫林已经随着山川的变化,完全改变了面貌,再也没有人能从地图上找出那片土地了。并且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那场的战争的胜负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然而,却有少数人知道,蚩尤的死并不仅仅是一场战争的结束,相反的,那是一道诅咒的开始。从那一刻开始,那道永恒的“巫咒”,便带着蚩尤复仇的“天魂”,穿越了流光,从无形化为了有形。 之后的千百年间,不知道有多少九黎子弟,为了解开这道“巫咒”,完成这场声势浩大的复仇而陪上了鲜血与灵魂。那位曾经与张广泗大战十二年的大祭司想必也是其中之一吧。 李医生猜想,那一夜的决战,大祭司并非被叛徒所杀,而是自杀而亡,他想用他的鲜血来唤醒蚩尤的仇恨,开启这道尘封了千年的“巫咒”。只奈何“壮志未酬身先死”,不然,一切的一切,现在该是怎样的光景? 现在,李医生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第一次碰触到这本书时,会有一种莫名的不祥感;他也明白了为什么洪千峰捡到这本书后,会从一个老实爱妻的森林管理员变为了一个杀人嗜血的狂魔;他甚至明白了那个被血虬夺了双眼的女人,在大围山中所做下的那些诡异的事情究竟是为了什么——她用她的生命和鲜血,完成了她最后的复仇,却也释放了那道尘封了千年的巫咒…… 所有的这一切,不是命运的安排,而是一场千年的算计。不管在任何时候,不管这本带着诅咒的异书是一片甲骨,亦或是一本卷轴,甚至只是一些残破的篇章,只要碰到这本异书的人,便注定要卷入这场持续了千年前的复仇——他们注定要为蚩尤,杀光所有黄龙公的后人,包括他们自己。 第十五战. 最后的爱(上) 郑重承诺,绝不太监已写完,会陆续上传,请大家放心阅读! 当木医生讲完这个故事时,我的眼眶都湿润了,整颗心宛如遭人以利刃一刀接一刀地划下,被刺得鲜血淋漓 我当然知道故事里的李医生是谁。我不会傻到连这个都不清楚。 七岁那年,我在噩梦中惊醒,发现那个人已经不再身边了。八岁那年,我含着眼泪孤独过完了生日,发誓再也不同那个人说话了,却又在第二天的傍晚欣喜地望着他的背影,许诺要等他回家吃饭。 可是,这一等就是十四年,等到我从儿童长成了少年,再长成了青年,那个人还是没有回家吃饭,甚至一点儿音信也没有。 开始的时候,我很害怕,害怕什么时候会忽然传来他的死讯,让我承受不住。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我却迟迟没有收到那条我害怕的讯息。于是我渐渐明白了,我被抛弃了,被那个我唤作父亲的人狠狠地抛弃了,一如当年被那个我唤作母亲的人抛弃了一样。 明明有名有姓,有父有母,我却成为了一个孤儿。渐渐地,我从一开始的担心害怕,转生出了由爱而起的恨。我不否认,在这十几年的时间里,我一直恨着我的父母,恨他们的冷情和狠心。 我怎么也想不到,那两个被我憎恨了长达十四年之久的至亲,一个早在十二年前,便抱着对我的思念走下了黄泉;而另一个,十四年来,竟然一直经历着这样诡异莫测的生活。 一瞬间,我的心像被掏空了一样。除了流泪,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才能抵消这些年来平白无故对他们产生的怨恨。 看见我的眼泪,木医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安慰道:“孩子,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 木医生边说,边用他的大掌拍打着我的背脊,那掌心的触感、那掌上的温度,以及抚向我带着心痛的感觉,全都是那么的熟悉,让我一时不知道回答什么。 许久,我才终于找回了我的声音,却发现它们像见鬼一样的哽咽,“后来呢?后来李医生怎么样了?”我低声地问道,发现内心的恨已全然被担忧和不舍取代了。 “后来……”木医生刚想开口继续他的故事,我们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金属与金属互相碰撞所发出的巨大的响声,像从地狱里传来的鬼叫声一样震得人心烦意乱。 听见响声,木医生的眉头瞬间拧了起来,“不好!他们追来了!” “谁?谁追来了?”仿佛算好了时间一样,在我问完那句话以后,只听见“咣当”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我眼前的铁门就被粗暴地打开了,三条人影,像三个恶鬼一样,张牙舞爪地挤进了房间里面。其中一个“恶鬼”手上还提着一把斧子,看来是用来砍断门拴的。 “谁?”我惊叫着,看清了三人的模样。 进入房间的是两男一女。其中一个男人穿着带血的米色夹克和牛仔裤,身材高大魁梧,黝黑的脸上布满了痘痘,看起来长得很丑;另外的一个男人手中长得顺眼多了,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大大的斧头,看来方才破门的应该是他;而那个女的身材微胖,有着一头长及腰际的发。 我呆愣地注视着这三个人,眼睛差点儿滴出血来!这三个人,我全都认识!他们的名字,恐怕我生生世世都不会忘记。方明言、吴文国、依菲菲。过去的日子里,这三个名字就像三把尖刀一样插在我心间,让我差点儿神经崩溃。 我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这三个人了!我以为,我已经在不知情的状况下亲手杀死了他们。可是如今,这些本该已经死去的人却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让我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开了天眼,竟然能见到鬼魂。 “他们来找我复仇的?还是这只是我的幻觉?”我讷讷地想着,没有发现一柄散发着冷光的斧头已经朝我挥舞了过来。 眼看着斧头便要砍中我,木医生忽然朝我扑了过来,并狠狠把我按到了地上。寒光闪过,我即刻嗅到了一阵浓浓的血腥味。 “李飞你发什么呆?”木医生气急败坏地冲着我大喊,左臂上赫然多出了一大个口子,鲜血如注,自那里不停地淌了出来。 “我……他们……他们不是应该死了吗?”我幽幽地问着,还是无法从见到三人的心悸中回过神来。 “他们根本没有死,只是中了‘瘴符’!”木医生冲着我大喊道,同时腾出了右手,狠狠地推开了向我们逼近的方名言。 “‘瘴符’?什么是‘瘴符’?”紫紫在这个时候靠了过来,急切地问道。可以想见,见到这三个人“死而复生”的人,她应该和我一样,震惊无比,也一定急切地想要知道真相。 “那是一种抽取人‘天魂’的邪术!”木医生一边说,一边掏出怀中的瑞士军刀,用上了全部的力量,狠狠地刺向了方名言的胸口。巨大的力气硬是将瑞士军刀的刀刃完全推入了吴文国的体内。可是方名言却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狂吐了一大口血后,竟然又不怕死地朝我们扑了过来,并狠狠地掐住了紫紫的左手。 “紫紫!”眼见紫紫被擒,我也顾不得询问有关“瘴符”的事了,而是心急地扑了过去,一把扯着了紫紫的右手,同时双脚朝连方名言环踢出,腿劲一发即收,一下子便将方名言踢翻在了地上。 情急之下,我那一脚几乎用上了吃奶的力气。方名言被我踢中要害,再加上刚才被木医生狠狠地捅了一刀,一时伤上加伤,狠狠地吐了一大口鲜血。可是他却仍然不依不饶,双手却仍然毫不放松地钳着紫紫的左手,像要拉紫紫赔命似的。 “好家伙!当真是恶鬼吗?怎么不怕死?”我在心底暗忖道,不自觉地加大了抓着紫紫的力道。 一左一右,都是拼尽了全力。紫紫被两边拉扯着,疼痛不已,呜咽道:“别……我快被撕裂了!” 紫紫的眼泪让我心软了,不自觉地便放松了力道。方名言趁机一把抓过了紫紫,并狠狠地掐住了紫紫的脖子。 “紫紫!”我大叫着,想要扑向方名言,却忽然被人从身后狠狠地踢了一脚,背心霎时传来了一阵恶痛。然后便一个重心不稳,迎面砸向了地板。 我眼冒金星地从地上爬起来,这才看清,原来就在我和方名言单挑的时候,吴文国和依菲菲也加入了战斗。 在我的眼前,手握着斧头的吴文国正在挥舞这凶器,与木医生扭打成了一团;而我背后,依菲菲不知从什么地方捡了半截废钢筋,也不依不饶地朝我扑了过来;而我的身侧,方名言死命地掐住了紫紫的脖子,看样子不把紫紫掐死他是不会放手了。 “呜……李飞……老公……”紫紫一边哼叫着向我求救,用脚狠狠地踹着男人,可是,她的行动徒劳无功。方名言铁了心,任由紫紫如何反抗,仍然掐住她的脖子,丝毫没有动。 一边是危在旦夕的紫紫,一边是手握钢筋步步紧逼的依菲菲,我虽然用尽了全力,却又不免顾此失彼,无奈只得当机立断,一把扑向了方名言,并狠狠地揪住了他的手臂,任由依菲菲的钢筋像金箍棒一样打落在我身上,一下,又一下,打得我皮开肉绽。 幸好,皇天不负苦心人,经过一番角逐,方名言终因失血过多,渐渐失去了力气。我赶紧趁机掰开了他掐住紫紫的手。被解救的紫紫,猛咳着倒在了一边,还来不及喘息,方名言却不依不饶地又扑了上来。而此刻,我已被依菲菲打得浑身是伤,爬在地上,再也无力起来了。 就在我以为回天无力的时候,头顶忽然传来了木医生的一声断喝:“没用的,李飞!失去了‘天魂’的人便失去了所有的思想,他们只知道完成施术人的嘱托,至死方休!” “至死方休?”我还来不及咀嚼木医生话里的含义,便见木医生拾起了地上的斧头,毫不留情地朝着方名言的后脑劈了下去……然后是依菲菲…… 而他的身后,吴文国早就倒在了一片血泊中,胸口还插着方才他刺中方名言的那把瑞士军刀! 第十五战. 最后的爱(下) 郑重承诺,绝不太监已写完,会陆续上传,请大家放心阅读! 许久,当一切归于平静。我疲惫地倒在地上,呆呆的瞪着木医生和他身后倒在血泊中魂归西天的三人,心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那种毛发耸然的恐惧。 眼前的一切对我来说,太具有冲击力了。在所有的暴戾和凶恶消失之后,死去的三人脸上挂满了普通人遭遇不测时的无助,即将失去生命的惶惑和绝望,跟求生本能的愿望剧烈冲突,交织成一种令人悲哀神态,象定格般僵化在那一张张苍白的脸上。这些脸庞如此清晳的映在我的脑海里,让我有一种可怕的感伤。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幽幽地念完这句话,我突然感到了一阵无力,而无力过后是虚弱,虚弱过后,是一阵由心而生的不真实感,仿佛身边的一切在一瞬间忽然变得那么遥远而不现实似的。 面对我木然的瞪视,木医生迅速地转过了头,凝望着远方。许久,他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对我说:“我也不想杀人。可是我没有选择!中了‘瘴符’便失去了‘天魂’,失了天魂便等于失了心。一个失了心的人,和一具行尸走肉没有任何分别。如果我不动手,只怕不完成施术人的嘱托,杀死我们,他们是不会罢休的。” 木医生的话,让我陷入了沉思。我知道他说的都是实情,如果他不做杀人的屠夫,那现在,倒在地上的便是我们三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就是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我不愿意看见他变成一个杀人犯——虽然我也解释不清楚这样一份特殊的感情因何而来。 见我久久不语,木医生望着我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李飞,你还年轻,在你这样的年纪,应该无忧无虑的享受你的青春,而不应该被卷入这样血腥残酷的生活。可是‘血亲’二字,你明白吗?那也是一种‘至死方休’的羁绊。” “血亲……血亲……”我反复地念着这两个字,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了木医生布满了血丝的双眸。 在那双眼睛里,我看见了浓浓的不舍,还有一丝混合着无奈的淡淡哀伤。那样的眼神,是我曾经见过的。就在十四年前那个夕阳西下的傍晚,那位弃我而去的血亲,也曾用这种混合着不舍和无奈的哀伤眼神凝看过我。只是,当时的我太年幼,还无法解读那个眼神的含义。而现在,再次见到那样的眼神,我的心里竟然涌起了一阵强烈的心痛。 我的低喃,让木医生面色一沉,仿似陷入了什么痛苦的回忆,又像在做什么艰难的挣扎。许久,他才开口道:“李飞,你的父亲让我告诉你,他很抱歉将你卷入这样的纷争。如果有可能,他宁愿用他的生命来换取你开心,健康的生活。让你像其他孩子一样,正正常常的生活!” 听完这一席话仿似临终遗言一样的话,一种不祥的预感忽然蹿上了我的心头。并且那种不祥的感觉之下,潜伏着一股莫名的恐慌,而这种恐慌又以某种古怪的方式作用于我的头脑,搅得我心慌意乱,急得大喊了起来:“现在才说这样的话,不是太迟了吗?你忘了吗?是你说的,我和他是‘血亲’,我们之间的羁绊是‘至死方休’的!” 看见我的反应,木医生苦涩地笑了,过了很久,他才开口说道:“一切还有转机!还来得及!”说着,木医生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雕刻着蝴蝶的图案的黑色铁盒,放在了我和紫紫的面前,轻轻地打开了盒盖,半本古旧的残书立刻呈现在了我们的眼前。 那是一本用特殊的黄纸制成的古的封面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已经遗失了,露出了有些残破的内页。那上面写着奇怪的文字,让那起来愈发的诡异。 “这,难道是……”看见那我和紫紫都瞪大了眼睛。 “没错,一切的祸端就是因它而起的!”木医生将那个铁盒交到我手中,严肃地说,“现在我把它给你!在所有事情结束后,把它烧了!” 我颤抖地接过铁盒,小心翼翼地将其捧在手里,“你说的所有事情都结束是什么时候?” 木医生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并没有马上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继续开口,声音却较之前沙哑了很多,“等到碰过那本异书的人都死了,所有的事情就能结束了!” “你说什么?”我惊得大叫。 木医生看了我一眼,表情忽然变得异常凝重,“我说,等到那个双目失明的女人、洪千峰、南建国、曾晓慧,方名言、吴文国、依菲菲、宝翁教授还有……还有你的父亲……等到这些碰过那本异书或者和那本异书有关的人都死了,所有的事情就能结束了……你听懂了吗?” 恐惧就像一把大锤,将我深深地钉在了地上。我像尊石像一样呆坐在原地,已经无法形容我的感觉了,只能任由恐惧像逃走的烟一样在心底扩散,最后填满了我的整个心房。 “为什么?为什么?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许久,当我问出这些话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哭腔。 “血咒,血偿。这是我们的命运。早在碰触到那本异书的时候便定下了。不,或许更早。早在几千年前便注定了罢……”木医生悠悠地说着,目光忽然变得深邃起来。 顺着木医生的目光,我在敞开的大门边看见了一个脸上裹满了绷带的男人,一双冷峻的血眸,在灯光的照射下,熠熠反射着寒光。 “天台恩人?宝翁教授!”我猛地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眼睛一刻也不曾绑着绷带的宝翁教授身上离开。 宝翁教授没有回应我的呼唤,而是径自朝木医生走了过来。他们眼神交汇的瞬间,我忽然在那两个男人的眼眸中看见了一样的目光——那是一种坚定而决绝的目光。那种目光我只在电视连续剧上看过,那是烈士殉国决死时才有的目光。 下一瞬,我还来不及反应,宝翁教授忽然抓住了我的领口,一把将我抛出了屋子。同时,木医生也抓住了紫紫,将她抛了出来。 “不!”我嘶吼着,发了狂一样地想从地上爬起来,回到那间小屋,可是无论我怎么挣扎,地上的满布的粘稠液体却让我一直不停地打滑,始终无法从地上站起来。直到这时我才我才发现小屋的四周,竟然被倒满了汽油。 “血咒,血偿。一切都是命运。”木医生说着,按下了身侧的电子开关。下一秒,他和宝翁教授所在的那间小屋忽然缓缓地升了起来,我才发现那原来是一间运送物资的货梯。 木医生静静地伫立在货梯的正中央,远远地凝望着我,眼和唇皆带着慈祥的笑意,“小飞啊,很抱歉,我可能永远不能陪你吃饭了……” 说完这句话,木医生掏出了裤包里的一次性火机。他看着我,慈爱地笑了。然后,他点燃了火机。一缕星星之火在货梯内,然后变成了一条巨大的火龙,瞬间便将我们眼前的货梯吞食了。那部曾经进行过生死决战的货梯就这样在我眼前,变成了一个缓缓上升的大火球,比太阳还要灼热。 “为什么?为什么?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我匍匐在地上,狠狠地敲打着地面,泣不成声。 “李飞老公!”紫紫蹲下身,紧紧地抱住了我,眼泪浸湿了我的脖颈。 可惜,我们的眼泪就算流尽了,也浇不熄那熊熊燃烧的火焰。 第十六战. 杀人异书(大结局)第十六战. 完结之篇,精彩纷呈,诡异多多!祝大家春节快乐!虎年吉祥! 天阔云淡,一色的湛蓝配上一色的绿,绵绵延延,分不出是天空的蓝还是松林的绿占据了人的双眼,人的心神仿佛也要被迎面吹过的柔风打散风中依稀有松果的味道、野花的香气以及泥土的亲切,闭上眼睛,隐隐听着远处传来的鸟儿啼叫,配合泉水潺潺流动,是不属于人世间的绝妙。 我独自沿着树林里的台阶一步步往山顶行去,几乎就要忘记这恍若仙境的地方不过只是一座公墓。 路行不远,一棵苍劲挺拔的青松映入了我的眼帘。那棵松树的形状很像黄山著名的迎客松。那棵松树的下面有一座新堆砌起来的坟茔,坟茔的前面立着一块黑色的墓碑,那上面赫然用刚劲有力的楷书刻着几个金字:慈父李戈之墓。 木子李,木子戈,李戈。这样简单的暗示,我却直到熊熊的烈火将父亲的身体燃烧成了一片灰烬,才恍然大悟。可惜一切已经太迟了。 为了不让别人认出他的身份,爸爸做了整容,并制作了一套假的身份证件,却惟独没有彻底改掉那个代表着我和他之间的血亲关系的姓氏——李。或许在爸爸心中,有一天,我会寻找那个姓氏,找到他,与他再续天伦。 “木子,李”,这不仅仅是一个字,一个姓氏,更是一份血缘,一份责任,一份爸爸不惜用生命守护的真情。 我走到那座墓碑前,将背上的书包放了下来,并从里面取出了一盒肯德基外带全家桶。我将全家桶放在地上,一根奶油玉米棒拿在手中,然后又取出一对新奥尔良烤翅,恭谨地放在墓碑前。 “爸,我们吃饭吧!”说完这句话,我将玉米棒放到了嘴边,眼泪却已禁不住湿了眼眶。 十四年前,因为迟迟等不到这一刻,我整整哭了三天三夜,最后,我告诉自己——爸爸不会再回来了!他像妈妈一样狠心地扔下了我;十四年后,当我终于等来了这顿父子同席的饭局,我和爸爸却已经是阴阳相隔。 一切的一切,是上天刻意的安排?还是命运无情的嘲弄?我不清楚,也弄不明白。 此刻,当我含着眼泪,面对着爸爸森冷的墓碑,吃着这一顿阴阳永隔的饭时,只有一件事我终于明白了。那就是外婆临终前叮嘱我的那句话:“小飞,有的事,等你长大了,自然会明白。” 是的,外婆,虽然我还没有完全长大,但是我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有的感情,不是你感觉不到它就不存在;有的人,不是不在身边,便没有牵挂…… 许久,当我和爸爸“一起”吃完这顿饭的时候,墨色的乌云已如一个小偷,悄悄挤进了湛蓝的天空。空气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股薄薄的雨气,瞧这光景,一场大雨很快就要来临。 我将吃剩的垃圾放进了一旁的垃圾桶,然后从书包里取出了爸爸临终前交给我的那个雕刻着蝴蝶的图案的黑色铁盒。我将铁盒放在了爸爸的墓碑前,轻轻地打开了盒盖,半本古旧的残书立刻呈现在了我的眼前。 那是一本用特殊的黄纸制成的古的封面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已经遗失了,露出了有些残破的内页。那上面写着奇怪的文字,让那起来愈发的诡异。 我冷冷地看着盒子里的那本古书,从包里掏出了火机,打着了火,脑海里忽然想起了一句流行歌的歌词:“从哪里开始,从哪里结束。” 是啊,从哪里开始,从哪里结束。过去,一切的异变都因这本古书而起;现在,一切的异变也将随着这本古书的毁灭而结束。 想到这里,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将打着的火机凑近了那个铁盒,正准备点火,我的手机忽然响了。 我接起了电话,紫紫的焦急的声音马上从听筒的那边传了过来:“李飞老公,你在哪?” “我在跑马山。”我一边说,一边抬头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只见一道闪电蓦地飞过了天空,紧接着便传来了一阵轰雷巨响。响声间,我隐约听到了一阵急促而细碎的脚步声。 听见我的话,紫紫在电话那头提高了声调对我喊道:“你去扫墓?怎么不叫上我?” “对不起,老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我有些抱歉地对紫紫说道。 闻言,紫紫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然后忽然问道:“李飞老公,你还记得宝翁教授给我们留下的那张SD卡上有一些视频我们还没有看吗?” “记得!”我答道,同时听见刚才的那阵脚步声似乎朝着我所在的方向愈行愈近。 “我看过那些视频。李飞老公,你可能想不到,那些视频竟然是方明言、吴文国、依菲菲被实施‘瘴符’的实况录像!”说到这里,紫紫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严肃,“你猜施术的是谁?” “曾晓慧?”我脱口而出,心里莫名地涌上一阵不耐烦。一切都结束了,当时施术的人是谁,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不!”紫紫悲哀地说道,“李飞老公,你猜错了!完全猜错了!施术的是一个下巴上有一颗黑痣的胖男人!那个人先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用他的血在地上画了一个类似于蝴蝶一样的符号,然后他将被害人放到了那个符号上,并在那人的天顶盖上贴上了一张黄符,做完这些后,那个人便对着被害人念起了奇怪的咒语。之后,那个被便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轰”的一声响雷惊心动魄,伴随着道道闪电,狂龙般掠过天际,扯开了天空的乌云,也拉回了我纷乱的思绪。我颤抖地握着听筒,怔怔地呆视着如墨浸染的天空,简直不敢相信我听到的话。 “老婆,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李飞老公,你还记得宝翁教授中了‘巫咒’以后,曾将写出来的书交给曾晓慧要叫她出版的事情吗?” “记得!”我在电话这头应道,“可是,最后那本书不是被院长没收了吗?” “那就对了!你不要忘了,那位院长也碰过那本异书啊……” 电话讲到这里,忽然没有了声音,取而代之的是山上凭空响起的一声惊雷,如擂动的战鼓一般,骇人心魄。 伴随着那阵雷声,我在那棵看起来颇似黄山迎客松的绿松下,看见了那只几次三番想要置我于死地的黑色狼犬,正乖巧地依在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的脚边,幽碧的眸子恶狠狠地盯着我,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一样。 见我发现了他,男人礼貌地朝我点了点头,自我介绍道:“我叫赵仁杰,是民大苗学系的院长。”男人说着,走到了父亲的墓碑前,旁若无人地俯身拾起了地上的黑色铁盒,并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铁盒里的古书,径自拿在了手中。仿佛一切都是天经地义一般。 做完这些事后,男人转过身,若无其事地对我笑了笑,说:“这本书是我的们学院的宝翁教授所著,有很高的学术价值,我想将它带回去收藏起来,你能给我吗?” 就在男人说话的时候,天空中忽然闪过一道疾电,鬼影一般映照在男人的脸上,让他的脸庞看起来异常的诡异莫测。 我错愕地望着男人带笑的脸庞,忽然在他满布着胡须的下巴上发现了一颗红豆大小的黑痣! 下一秒,豆粒般大的雨滴骤然降下,将世界都变成了一片可怕的汪洋。雨帘中,我看见男人的身影晃了一下便消失了踪影,只留下了那只黑色的大狗,一双魔魅的绿瞳孔,如盏鬼灯,穿过了雨帘……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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